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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一转身,和背后悬浮在空中的银白『色』四爪机身面面相觑。
无人机向后退开一段,小心翼翼地绕他飞行一圈,四脚指示灯忽闪忽闪,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向广阔处飞去。
窦晟『操』纵着机器,从这方狭小的山尖盘旋离开,平稳地上升飞入峭壁深空。
他的眼眸闪着亮闪闪的笑意,“主人,你的远景正在待命。”
一群人立马哄起来了。
戴佑震惊:“你怎么又买这种专业版了,之前炸过那么多次机,不是发誓只玩几百块钱的吗?”
“瘾大。”车子明掩面叹息,“为了扶持谢澜失了智啊。”
谢澜有些愣怔地看着窦晟,竟仿佛失语般。
风过峡谷,他只觉那一丝躁动被风拂起,在心头野蛮生长。
镜头不断拉高,掠过空旷的峡谷,所有人都缩成了角落里的一小撮,但每一个人又那么清晰。
谢澜站在山尖,窦晟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车子明胳膊架在戴佑肩上,两个女生踩着一块石头,一左一右是瘦削的于扉和穿校服的陈舸。
第一个试探的琴音格外清越旷远,谢澜望着峭壁与树影,将琴弓搭在弦上。
他回眸对窦晟道:“好好飞,我们一次过。”
窦晟仍旧淡淡笑着,“指令收到。”
琴音划响在峡谷中,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静,深空树影,山林峭壁,谢澜独立其间。少年时人的腰总是挺得很直,哪怕身形单薄,也有种天地不怕的桀骜。
今天拉奏的同样是一支改编op,译名《在赤焰之巅》。谢澜之前在油管上也拉过一次,但这次编曲更用心。《hblood》已经是属于silenaves的过往,他想试着用新的乐曲在b站打出招牌。
乐声起于激烈恢弘的散板音,中途转入忧伤缠绵的慢板,风将那股若有若无的忧愁送入峡谷的各个角落,又很快迎来激昂起伏的段落。快弓流利,高『潮』迭起,一只鹰迎风展翅,伴着乐章推拉在峡谷间飞了数个来回。
一曲不过几分钟,余音消散后却恍若隔世。谢澜放下琴检查了两个固定机位,对构图还算满意,直接收了琴盒。
刘一璇感慨道:“你录视频熟练令人心疼,一点也不像新人up。”
谢澜只笑了笑,“前期设想的细节比较多。”
刘一璇又问,“你在英国有类似的创经历么?”
窦晟闻言也向谢澜看去,谢澜稍停顿了下只含糊道:“之前拍过品,但b站肯定是新的开始了。”
刘一璇没有多问,谢澜重新背上琴盒,回头道:“把无人机收回来吧?”
窦晟摇头,“我要把电耗空。”
接下来一路,窦晟都在谢澜身后不远处跟着。一起跟着谢澜的还有他的无人机,时而在谢澜身后上空,时而又绕到前面,飞去峡谷兜一圈,又回到谢澜身边。
窦晟一边『操』一边悠闲地吹着口哨,口哨声被风送到谢澜耳边,又送去更远处。
徒步距离十公里,他们走走停停,从正午一直到晚上七八点才出来。
大巴车等在终点,大家上车就开始喊累,各自找座位睡觉。
谢澜也累,他很少走这么远路,浑身都像散架子了似的。
车里很快就响起若干呼噜声,谢澜打了个哈欠,却见窦晟正把视频导到ipad上,光线调暗,开始剪片。
他愣了下,“这么急?”
窦晟随口解释:“我先出个小片发动态。”
窦晟剪片时很专注,眨眼的频率都会降低,谢澜坐在他身旁,盯着他一根一根地数。
不知数了多久,谢澜垂下头睡着了。
大巴车慢悠悠地晃过城区与远郊,过了一个多钟头才邻近『露』营地。一整车熟睡的呼吸声中,窦晟终于将十五秒的短片剪了出来,分为a、b两版,他侧过平板把a版的名称改好,传输给手机,往旁边瞟了一眼。
本来是想看看谢澜有没有醒,不料大巴车忽然向左一拐,原本垂头睡着的谢澜一下子就朝这边靠了过来。
窦晟下意识坐直,刚好撑住谢澜的头。软乎乎的头发拂在锁骨和脖子上,皮肤有些痒。昏暗中少年发出低低的呼呼声,又让他心里也像是长了草似的。
窦晟屏息许久,小心翼翼戳开手机照相功能。
调整前置,屏幕一闪,保存。
照片上谢澜的脸颊『奶』白『奶』白,窦晟看了一会,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飞快捏了一把。
果然,是意料之内的软乎乎。
谢澜醒了,睁开惺忪睡眼,对着黑咕隆咚的车窗外一脑子懵。
“谁掐我?”他嘟囔道。
无人回答,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却和斜上方垂眸瞟着他的窦晟对视了。
窦晟眼神里是明晃晃的促狭。“我掐的你。你赖在我身上睡了一路,我肩膀麻了。”
“!”
谢澜猛地坐直。
他望着车窗外稳了许久,才努力恢复面无表情,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哦。”
终于到了『露』营地,天『色』昏暗,半山坡上树影幢幢,星星点点地散落着『露』营者的帐篷。
窦晟和戴佑是扎营老手,没一会就撑起两个帐篷,一大一小,分隔男女。
简陋的小提灯刚亮起来,隔壁就传来其他驴友的招呼,戴佑从帐篷里钻出来呼喝回去,是谢澜听不懂的发音。
车子明拉了线,用电锅煮东西。矿泉水冲开两包豆腐汤,加了『乱』七八糟的丸子和火腿肠、两块方便面。
一伙人围着一个锅吃,窦晟掰了一块中午买的烤饼递到谢澜嘴边,“尝尝,现在还有点酥。”
酥皮轻轻触碰着谢澜的嘴唇,谢澜看他一眼,张嘴把饼咬了过来。
车子明啧啧道:“跟护媳『妇』似的,给我也掰一口。”
“自己掰。”窦晟把饼往他怀里一扔,“懒死你算了。”
大家笑一团,没一会锅就沸腾起来,一人一个碗,分到几块豆腐几个丸子,半碗汤,一筷子方便面,就着中午剩下的烤饼吃。
这顿饭简陋连食堂都远远不如,但谢澜却吃很香,就那两口面,都吸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陈舸开了瓶酒,伸过来道:“男生喝点?”
戴佑吁了口气,“喝点喝点,今天太乏了。”
大家纷纷拿小杯子接,酒度数不低,谢澜入喉第一口差点呛住。
辛辣,干冽,但很过瘾。
他稳了一会,又慢慢抿一口。
一碗面半杯酒下肚,大家都在地上盘起腿来。谢澜跟窦晟学了半天才勉强摆出像样的姿势,膝盖尖还和窦晟的碰在一起。
车子明喝过酒后眼睛发亮,“我们玩个有意思的吧。每个人对在场的人说一句真心话,可以不透『露』对方是谁,但要求必须是对着咱们这些人之中的某位,敢不敢?”
戴佑笑道:“有么不敢的,我先来。”
戴佑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满是油污的锅上,笑了笑。
“今天看到的羊让我想到西北岩羊。岩羊群在垂直的峭壁上奔跑跳跃,即使摔粉身碎骨也无惧。我希望我和我的兄弟也能如此。”
陈舸拿起酒杯抿了一口,沉默点头。
“下一个到我!”车子明举手,“我最喜欢数学厉害的人。所以以前最喜欢豆子,现在……”
他转头小眼睛放光地瞅着谢澜,像一只满怀期待的秋田犬。
窦晟一脚踹过去,“轮得到你喜欢?”
车子明冷哼,“你这是嫉妒!”
大家哄笑,谢澜耳根却有些发烫。他抬眸心虚地扫过众人,估计所有人都本能地以为窦晟是在说“我轮得到你喜欢?”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洞察其他人话里藏着的鬼。
于扉道:“我吧,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但对有些人是不同的,我相信她能感受到。”
车子明当场震撼:“我去?兄弟,么况?”
他一下子站起来,正要指着董水晶问,忽然觉不对,又难以置信地看向刘一璇。
于扉没吭声,把剩的一点酒都喝了,脖子通红一片。
刘一璇也脸红了,支吾了好久才低声道:“我还是希望……送我汉服的人能把衣服收回去,高考前暂时不想思考太复杂的事。”
于扉伸手在脖子上捏咕两下,随着动作像在轻轻点头似的。
董水晶低声说,“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我就是……希望你好。”
陈舸低促地笑了一声,把酒瓶里无人分的一点酒也喝掉了,“那我希望你不要我。”
周遭一片死寂,董水晶脸『色』倏然有些发白,但陈舸顿了顿又道:“我自己会回去的。”
董水晶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擦着眼泪又笑起来,陈舸抽了张纸递过去,没有再吭声。
到窦晟,窦晟对着地上放着的一盏简易小灯说,“我,给你发了信息。”
大家全都愣住,几秒后同时开始『摸』裤兜。
“我没有。”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不应该报吧?这样不就知道是谁了。”
“对哦。”
谢澜心跳的很快,酒精让他的意识有些断断续续,他戳开手机,微信上亮着一个红『色』的1,深呼吸点开,却发现只是班群里有人发了个红包。
车子明忽然骂了句『操』,“豆子!我踏马抡你大爷!!”
谢澜茫然抬头,众人已经开始默契地抢车子明手机,于扉率先手,踮脚站上一块大石头,面向大家公放。
无人机拍到了车子明今天提裤子的十几个镜头,混剪在一块,不同地点、不同姿势,相同的动作,每次提起还要扭扭屁股,配上一阵夸张的放屁音。
全场爆笑,只有谢澜没笑。他心里有点失落,正茫然间,airdrop忽然开始自动接收文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传输完毕自动播放。
十五秒的无声视频,是无人机捕捉下谢澜今天在峡谷中的若干剪影,有他小心翼翼贴着峭壁挪步,有架琴立足于山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