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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业呵呵一笑,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自谦显得虚伪,若自夸倒显得狂妄了。
“其实我根本没有见到圣人,花萼相辉楼的庆功宴,我是没有资格参加的。只是等了两天后,去平康坊的留后院点卯,夫蒙都护亲自宣了敇旨,我这才得了消息。”
“不管怎样,你都是安西的官员历年来升得最快的。”
两人步入厅中,李嗣业邀请高仙芝坐在毡毯上,自己则在他的对面跪坐下来,叉手说道:“我这地方简陋的很,也没来得及准备茶具,所以只能请你干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无妨,我且是过来看看你,想不到这短短两年时间内,我因故在于阗停滞不前,你立下功勋,倒是快把我给赶上了。”
李嗣业连忙补充道:“如今将军回来担任焉耆镇守使,不正是时来运转,即将步步高升了吗?”
“呵,这我倒要借你吉言。”
两人简短地交谈了几句,李嗣业便感觉到高仙芝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微妙,远没有上次他被贬路过拨换城,两人的交谈时的畅快了。人和人关系的保鲜期,竟然也是这样易于变化,难以捉摸。
高仙芝起身告辞:“今日造访,正是应了孙权那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嗣业你变化很大。如有机会我们再聚,我暂时就告辞了。”
“那我送送你。”
他跟随在高仙芝的身后走出土堡厅堂,高将军的十二名随从牵着马依次跟在身后。李嗣业多看了这些人几眼,随从们神情冷酷单调,眉宇间收敛杀气,应当是身经百战的老兵。高仙芝底蕴比自己深厚,他在西域为将经营多年,手底下积攒的人才,应该远胜过自己手下的田珍藤牧燕小四等人。
段秀实不在此列,段和他一样,都是不可估量的变数。
坡道下方校场周围突然发出了欢呼声和鼓掌声,擂台上披甲的少年高举起了手中的木刀。
“冠军!冠军!”
高仙芝讶异地扭头望向李嗣业,等待着他的主动解答。
“哦,不过是游戏性质的比试而已,全营所有人都参加,每个月进行一次,决出第一名。至于称呼,取自霍票姚冠军侯勇冠三军之意。”
“不错,”高仙芝停住脚步,盯着台上的兵卒仔细打量之后,回头对自己身后的随从问道:“你们中有谁敢与这位冠军上台切磋一下。”
高仙芝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上前一步叉手说道:“高镇使,我去试试这兄弟的武艺!”
这人解下身后的红色披风,连同腰间佩刀一起递给同伴,双足疾跑几步,纵身跃起在擂台围栏上一点,轻飘飘落入了场中。
冠军是校尉仇栾麾下的队正郭昕,他双手架着木刀,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对于突然跳上来的对手,倒没有显得多惊讶,只是摆摆手:“下去吧,冠军已经产生了,不服的话,下个月再来战。”
随从满脸冷酷说道:“我对所谓的冠军不感兴趣,只是单纯找你切磋而已。”
郭昕狞笑了一声:“行,你兵器呢?”
这人扭头望向场外,大声道:“谁把木刀借我用一下。”
“用我的!”
靠近擂台的一人,伸手将一把木刀扔了过来,这人伸手抓住刀柄,从右手抛到了左手中,他单手提刀眯眼盯着郭昕道:“你刚刚经历数战,我胜之不武,所以我用左手,你可以用双手。”
这明显轻视的话语倒激怒了郭昕:“少废话,来!”
两人绕着场子缓慢移步,眼睛紧盯着对方的肩头,双脚迈出的步伐很小很稳,几乎是擦着地面仿佛随时都可以落地生根。郭昕手中木刀骤然斩出,空气发出啪的相撞声,两人已经有了短暂的交锋。对手脚步都没有动,郭昕只是闪电相触后迅速后退。
围观的兵卒们都屏住了呼吸,连李嗣业都兴致勃发睁大了眼睛,高仙芝掩着披风站在一旁侧眼观看,看似神貌淡然,实则心弦一线。
郭昕再度前冲,单刀直入朝对方头顶劈下,他的胸口门户大开,对方的刀头已倾斜向上,劈裂声再度响起。众人分明看见他的胸口上被拍出灰尘。
郭昕收缩回来,脸上肌肉抽动着吐出了一口浓痰:“不是我们跳荡营的路子,刚刚大意了。”
他迅速闪出一刀,借着刀头相触借势跃起,对方抽身疾退,他落地一个翻滚,手中的刀斩击在对手的小腿上,两人各自站回原位,围观阵列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好!“
这人弯腰揉了揉小腿,才站正了身体,将刀柄抛到了右手中,冷酷地笑笑:“有点儿意思。”
“哈!”郭昕暴喊出声,手中木刀以刁钻的角度劈出,对方迅速半蹲,把刀抡在头顶上斩出一记,啪!两人各自后退。
对方又把刀换到了左手,在衣角上擦了一把酸困的右手,后腿一蹬骤然前冲,加快了速度连续斩击出三刀。郭昕身处其中,能够感觉出这三刀的凌厉。他硬生生挡住对方冲击,刀锋突兀变化,在他的肩头上擦过。他连续后退,退无可退之际纵身一跃跳上擂台栏杆,借助身体落势纵身跳下,口中大喝一声:“我砍!”
对方后退不及,双手横握刀锋硬抗,转瞬间木刀喀嚓断为两截。郭昕手中的木刀已经斩击在他肩头上,使其连连后退两步脚步踉跄,堪堪才稳住身形。
郭昕抽刀后退,把刀柄悬在手中拱手笑道:“承让了。”
这人明显怒火攻心,颇不服气,对着四周喊问道:“谁还有木刀没有,给我扔一把刀来!”
盛唐陌刀王
第二百八十八章 郭氏正直儿郎
“刀来了!”一名兵卒把刀扔上了擂台。
随从弯腰抄起刀,劈头盖脸朝郭昕砍来,显然章法已乱。郭昕稳住身形从容抵挡,偶尔觑见对方的动作迟滞,冷不丁砍上一刀,疼得其人口中嘶嘶直冒凉气。
对方显然不肯认输,缠头刀一刀快似一刀狠辣前扑,郭昕且战且退,已经退到了擂台角落里。眼看他又要故技重施,对方竟抢先一步跳起,一脚踏上拦绳,转身凌空劈下!
郭昕并未用刀锋硬抗,稍稍抵住便疾步后退,然而对方的冲势更猛,他猛地下腰落刀,身体弯做拱桥,堪堪躺在地上,两人的刀锋格错而过,发出刺耳声响刮起了许多木屑。
郭的右腿如弹簧一般弹起,来了一记蝎子倒钩,啄在了对手的后背上,引发了一阵喝彩。他弹腰站起,借着对方趔趄之势,猛地用手肘叩去,又连着劈砍数刀,动作顺畅如行云流水之势。
李嗣业站在不远处抱胸观看,心想此处应有BGM,而且必须是央视水浒传中打斗激烈时奏出的高亢激昂的唢呐声,他的肚子里已经敲起了梆子,节奏欢快而酣畅淋漓,而到最后唢呐声调拔高至天际时,郭昕的木刀已经横在了对方的后颈上。
“承让了。”
这人从地上翻起,面容通红双眼怒瞪:“来!再战!”
高仙芝冷峻的声音传来:“输就是输了!还不赶紧从台上下来!”
这人喏了一声,讪讪地转身跳下擂台,走到高仙芝身边低头羞愧叉手:“镇使。”
“走!”高仙芝脸上都有些挂不住,撩起披风朝营门走去。
李嗣业连忙跟在高仙芝身后拱手相送,没想到今天会闹这样一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不知道高棒子的心胸怎样,会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记挂上自己。
他将对方送出营地之外,笑呵呵地拱手,但这个时候无论如何表露情绪,恐怕在对方眼中都是故作姿态。
从高仙芝进军营开始,就感觉对方完全不在状态,对于他的这种反常,李嗣业心中估摸,高仙芝心存忌惮吗?可他什么都没做呐。
“李将军请留步,不必送了。”
高仙芝调转马头领着众人踏上了土道。
“高将军慢走。”
他叉着手举目遥望,直到对方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李嗣业折返回营地中,冠军郭昕手中提着木刀跳跑了过来,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叉手笑道:“请将军赐冠军金牌!”
李嗣业提起马鞭,故作恼怒敲着他的肩膀:“客人面前都不知道谦让,就显得你有能耐了?输他一场又能咋地!”
郭昕愣了一下,兀起嘴巴疑惑反问道:“将军并未让我让他呐。”他立刻换了个方向单膝蹲跪,叉手笑呵呵道:“还请中郎将赐予我冠军金牌。”
李嗣业对眼前这小兵十分欣赏,对方也比他小不了几岁,倒有同龄人的亲近感。
他从怀中掏出重铸后的波斯金币,上面戳有圆洞,用一根丝绦带子串着,上前给郭昕戴到上脖子上,将他扶起问:“叫什么名字呐?”
“郭昕。”
“姓郭?”他下意识问道:“可是太原郭氏?”
“正是太原郭氏。”
“嘶,”
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撞上同名同姓,如果他的联想没错,这人就是孤守安西二十余年的铁血郡王郭昕,少年尚未成名时倒让他给碰见了。但还需要再求证一下:“郭子仪是你的什么人?”
郭昕略微犹豫了一下,才叉手低头说道:“正是家伯。”
李嗣业心中暗喜,还有些紧张,这就好比打麻将抓了一手好牌的兴奋感。这可是郭子仪的侄子啊,那位日后的郭令公,如今也只是北庭的副都护之一而已。
郭昕又突然叉手蹲跪在地上,神色肃然说道:“李将军,郭昕十六岁来安西从军,不欲靠家世,也不欲靠亲友,请将军将我与跳荡营诸多士卒一视同仁,不要因我伯父而有所偏私,令我蒙羞与袍泽。”
好正直的孩子,世界上如果都是这种人,哪里还有贪腐与关系户的存在?
李嗣业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心想我何必看你大伯的面子,就冲着你这个人儿,不给你特殊照顾都对不起自己了。
他清了清喉咙,用尽量严肃的声音说道:“五、六、七三个月大比,你五月份拿的是骑射,步战两项的季军对吧。等到了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