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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官爷这么说,咱们也只能这么信了。”
这一群三十多人,全都来自晋南稷山梅家村。被众人挤在中间的,是四十余岁的梅村长,脸上沟壑纵横。
这时,其中一个人将声音压到最低,悄声说道:“我听说,咱们的粮食,是被军队全收走了,然后再用粮食来逼着我们给军队当炮灰。”
“嘘,别瞎说,你找死啊!”
“是真的,而且我听说,云中投靠的大权国,平民百姓都有自己的田地可种,而且绝不允许任何人强行收购他们的粮食。”
“你怎么知道的?”
“前两个月,隔壁村里有一个家伙去年逃去北地,溜回来接娃,他亲口说的。”
“不是北方的奸细吗?”
“不可能,乡里乡亲的,都认识!”
“那你怎么不跟着去?”
“我本来是想的,可不是突然就被抓到军队里了吗!”
“我也听说了……”
“行了!你们别乱嚼舌根,自己找死就算了,到时咱们一整村的人都被牵连,我看你有没有脸进祖坟。”
“人都快饿死了,还想进祖坟的事啊?图个啥?”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别指望太多了,还活着,就算不错了!听说其他地方,都是一整村一整村的人被活活饿死的!”
“好了,都别废话,赶紧睡去!明天一早,就要出关了!”
叹息声中,众人挨个钻入一个帐篷之内,各自努力地寻找一个角落安歇。
帐篷虽然不小,但三十多人挤在一起,难免你闻着我的脚丫,我却被人当着枕头。
吵吵骂骂了许久之后,帐内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次日一早,梅村长叫醒大伙,安配人去抬来饭食。
今天早饭还算不错,虽然又是杂粮粥,但好歹是能立得住筷子的那种粥。
而且,每人有两碗!
许多人吃完,都舔尽了木碗里的粮渣,意犹未尽。
边上走来一个士卒,看着他们啐道:“赶紧收拾,别跟饿鬼似的!放心,到了云中,有你们吃的,管够!”
几个人眼中泛出精光。
梅村长却看着这士卒,努力地掩藏着内心的不安。
这士卒,是他们的头。管着梅家村众人,还有几个小村子共百多人队伍,相当于自己的百夫长。
“梅老头,叫几个人,跟我搬武器去!”
“是,是!”梅村长点头哈腰而应。
领回的武器,只有一杆铁枪,其他的或是粗木棍,或是细木棍。显然都是临时将砍下的木头,削了皮随意制成。
“这,这些是我们的武器?”大伙儿看得目瞪口呆。
“怎么了,不满意,要不我的刀给你用?”领头的士卒“呛啷”一声,拔出佩刀,眼神不善地瞧着这个村民。
“不,不,他不是这个意思,军爷你别见怪。”梅村长赶紧凑过身来。
士卒哼了一声,说道:“给你们这些东西,也就是以防万一,真以为指望你们上阵杀敌不成?”
不需要我们杀敌啊!有些村民眼中闪出了庆幸之色。
“但是,战场之上,形式瞬息即变。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若是当进不进,不听号令,我手中这把刀,可不认人的!”
士卒手中佩刀,望空一劈,呼呼作响。
村民们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是,是,我们知道!”梅村长哈着腰说道:“你让我走我们就往走;你让我们跑我们就跑,你让我们张嘴,哪怕面前是土坷垃,我们也会吞下去的!”
“哈哈!”士卒收起刀,拍了拍梅村长的肩膀,“不错,有前途!晚饭我给你们去多弄些!”
“谢军爷!”
士卒叉着脚离去。
梅村长脸上又浮现惊忧之色。
雁门关门大开,人潮开始汹涌而出。关上还垂下了数百条的绳梯,为了尽快出关,大部人都踩着绳梯而下。
直到日上三竿时,梅家村的人,才出了雁门关,随着根本数不清的人群,往北漫漫而去。
如一湾巨大的泥流,相互裹胁着前行。
队伍之中,夹杂着身报皮甲、持刀警示的士卒。
队伍两侧,还有不断往返奔驰的骑兵,努力地维持着数十万人前进行秩序。
第一天,梅家村的人不过走了二十里。
当晚,就地宿营,连帐篷都没有。众人只能窝着一团,相倚而睡。
远远的,似乎传来呼喊之声,但是众人根本听不清,是谁在喊,到底在喊些什么。
第二天,继续走了三十余里才歇。
一天有两顿饱饭,似乎也没看到凶狠的贼兵,许多人倒是松了一口气。对他们来说,只要有饭吃,管他娘的就是走到天荒地老都无所谓。
但是,才两天,便有一个村民出现风寒症状。
梅村长有些心焦,找到负责他们的士卒,想求点药水。士卒过来瞧了一眼,只留下一句话,“多烧点热水给他,明天就好了!”
而后甩手而去。
不仅没有药,连御寒的帐篷也依旧没有。
权宋天下
第一千零八章 裹胁(3)
“咱们在雁门关里的帐篷,为什么不让带出来?”有村民奇怪地问道。
“说是要留给下一批人用。”
“还有人吗?”
“据说,还有一百万人不止……”
梅村长叹着气,脸上沟壑愈深。
这时,一个村民抓着皱巴巴的一张纸,蹩到梅村长边上,低声说道:“村长,你给看看,上面写着啥?”
梅村长摊开纸,才瞄一眼,便吓了一大跳,赶紧团起纸,往四周瞧了瞧,悄声问道:“你哪弄来的?”
“不知道啊,那边地上好多,有人在抢着拿去擦屁屁……”
正说着,士卒一边跑一边大吼道:“谁有捡到纸张者,一率上交,否则定杀不饶!”
梅村长把手中纸张往篝火里一抛,顿时化为灰烬。
待士卒吼着走过,村民悄悄问道:“那纸上,写着啥?”
梅村长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直到众人睡去,四周响起一片断断续续的呼噜声,梅村长才在脑子中反复咀嚼着看到的那些文字。
“前方极度危险,会让各位丧命!”
“你们被骗了!”
“河东军总共只有三万人,不堪一击!”
“你们只是炮灰!”
“逃离这支队伍,会有人去救你们的!”
一整个晚上,梅村长脑子轰鸣不止。
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别相信这些话,那是贼敌的蛊惑之辞。
可是更多的声音却在辩解:他们说的是真的,前方很危险,这支河东军没多少士卒,他们是要赶自己当炮灰,去送死!
直到清晨时分,梅村长才勉勉强强入睡,却突然乍醒,浑身冷汗直冒。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是为什么。
河东军强行收购了所有百姓的粮食,以拿出其中很少一部分,诱使他们加入这支队伍,然后全部赶去晋北。他们,真的是去送死的!
也许指望着这几十万手无寸铁的百姓,以人海之威逼迫晋北服软,可是哪怕河东军获胜,自己这些人也一样必死无疑!
因为,河东,没有粮食了!
想清楚这问题的梅村长,顿时一阵惶然。
继续往前,无论这支河东军是胜是负,自己都不太可能活得下去。可是想跑,真的能跑得掉吗?
这一日,整支队伍气氛突然变得无比紧张。
河东军不仅给每支百人队里增派了一个士卒,还疯了般地逼所有人加快行程。
偶尔间,会有人借故脱离队伍,试图逃窜,但无一例外被当场射杀。
也有人累极而瘫倒在地,一样被直接斩杀。
慌乱与愤怒的情绪,开始在队伍中漫延。
大多数人,包括梅村长,都只是默默地忍受着。
他们都在等,等着有人先开始暴起反抗,让整支队伍乱起,河东军士卒首尾无法兼顾之时,也许就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吼声,是敌兵的声音。
梅村长竖起耳朵,似乎就是昨日看到纸上写的那些话语。
但随即就被河东士卒的怒骂声掩盖。
晚上,疲惫至极的梅家村百姓刚刚躺下,就被一阵突然炸响的雷鸣轰醒。
“什么声音?”
“是不是敌兵来袭了?”
“快,快跑!”
“黑天瞎火的,往哪跑?”
“这,这是火炮的声音啊,敌兵有火炮……”
“天呐,咱们死定了!”
火炮轰响了十几声之后,略停一阵,随后又开始轰鸣。
惊慌失措的声音四处响起,随之是军卒怒吼的弹压声。似乎有人趁乱跑走,又有人前去追击。
直到凌晨将至,营地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连续两个晚上未眠,梅村长已经疲态尽显。
整个人晕晕沉沉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河东骑兵不停地在队伍两侧穿行,一边放声大喊:“再快点,你们已经走过一半路程了,再三天,就可以抵达云中。到时,随你们吃,随你们抢!血洗云中!”
“整个云中,都是你们的——”
“轰!”
又是一声炮响,震碎了河东军卒的喊叫。
“火炮——”
“前面有火炮!”
人群又开始慌乱。
在他们前方三里多地,现出一排的火炮,足有百余。
数个敌方骑兵,手持一个喇叭状物件,贴在嘴边,对着人群大喊着:“前方危险!前行必死!快跑!会有人去救你们的!不要给河东军当炮灰!不要上他们的当!”
炮灰?
这一刻,梅村长深深地理解了,什么才叫做炮灰。
就是拿他们的身体,去挡住这些火炮,为河东军开路啊!
梅村长偷偷往左右看去,两侧都有缓坡,缓坡之后,有些稀疏的树木。
这里的地形,多以黄土为主,沟壑众多,哪怕逃不远,躲到沟壑之中,应该也可以熬到有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