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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声大吼响起,这个元兵依然执刀翻墙而过。
“崩——”的一声响过,元兵额头上插入一根微微抖动的弩箭。
喊杀声在城头,渐次响起,震天动地。
元军如蚁附城,不断地翻涌攀上城墙。
权承仁手下,五人一队,一盾一弩一枪两支弹弓。上城敌兵,凡有持械者,以弩杀之;持棍棒者,则以弹弓爆射其脸。
姜才的宋兵,负责捆人。
宋兵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守城作战方式,惊奇之余,倒也尽全力配合。加上在城中征召的劳力,起码在捆人这个环节上,并没拖大权军的后腿。
这一天,杀元军千余,俘流民两万多人。大权军伤两百,无一战死。
次日,杀元军两百余,俘流民三万多。大权军战死121人。
姜才脸上,开始露出憨憨的笑意。
权承仁看着城中乌泱泱的俘虏,却是越加的头疼。
夜色降临,被捆着手脚、堆在墙根的俘虏开始躁动不安。
“为什么没饭吃啊?”
“我们是宋人,为什么要捆着我们?”
“快放开我,我要见你们守将!”
“求求你们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我跟你们李庭芝元帅是同乡,得罪我,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人声鼎沸。
有人愤怒,有人哀哭,有人眼中则闪着狡黠的目光。
粮食,自己吃都不够,怎么可能给这些俘虏提供!
放了?这些人要么饿死在城外,要么就会被元军重新抓来攻城。而且这期中,绝对还有不少是元军的奸细。
杀了?承仁还真的有些下不去手。
瞥见权承仁满脸的纠结,姜才“咣啷”一声拔出佩刀,大步走近俘虏之中,兜头扯过一个还在叫嚣的男子,刀子照着他脖子一抹,血光便迸射而出。
男子嘴里嗬嗬做声,眼中闪出无法置信的恐惧,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姜才把男子随手一扔,伸出舌头舔了舔溅至嘴角的血滴,满脸狰狞地说道:“我,是扬州守将姜才。记住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去告我,去临安找丞相、找皇帝,告御状!前提是,你们可以活到能告状的那一天。”
说着,刀一挥,又一个俘虏被劈倒在地。
其他俘虏脸色齐齐刷白,愤怒的眼光大多转为无助的恐惧。
这个宋将,杀起宋人来,竟然如此的毫无顾忌!而且显然,根本就没打算跟他们讲什么道理。
冲的怕愣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姜才早有求死之心,他自然不会在乎这些自称宋国百姓,却助敌攻打扬州城的人,会去哪里告状。
权承仁心头略微一松,摆摆手说道:“给他们弄些粥喝吧。”
姜才在边上补了一句:“粥熬好,把米捞干了给他们喝。”
一个俘虏忍不住轻声嘀咕道:“那不如直接给我们喝点凉水——”
刀光一闪,说话的人脑袋一缩,直接软倒在地,哆嗦着求饶道:“军爷饶命,小人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这些俘虏暂时是被唬住了,但是隐患依然存在。接下去,俘虏的人越多,扬州城所承受的压力必将越大,直至整座城池被这些俘虏吞没。
姜才对此根本不在意,那是因为他觉得,以扬州城原来的一千守军,竟然拖住了如此数量的元军与流民,让他们一时不得南下。哪怕战死在扬州,他也觉得大赚了。
至于这些俘虏,若不是承仁阻止,他早就会将之坑杀干净。
三天之后,扬州守军几乎山穷水尽。
粮食最多能再支撑十天。
全军弩箭只余千支,连百余万的小石子都已经发射殆尽。
大权军将城上的防线推进到城墙垛口处,守城之战,开始进入最残酷的白刃相搏。
到这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法顾及攻上城池的,到底是元军还是汉人流民或是宋国百姓。刀枪棍棒,逢人便抡。
滚木金汁,让城上城下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城下,流民的哀嚎之声渐渐地变成了愤怒的谩骂。扬州城中的守军,在他们的眼里,已经变得比元军还让人厌恶。
这些守军为什么不投降?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同胞?为什么不去死?
元军将领显然也看出了守军弩箭已尽,更多的元兵夹在流民之中开始缘梯而上。
城下,摆出十余架抛石机,呼啸声中,炮石划向城墙,轰然而落。十多个守卒与数十个流民,被一起砸成了肉泥。
又有数发石弹砸落,轰然作响中,女墙发出一阵痛苦的颤抖,似乎随时都会塌陷。
姜才对着权承仁单膝跪倒,“能遇到权将军,在权将军麾下听令作战,是末将此生最大的荣幸。姜某请令,出城杀敌!”
权承仁一脚踹了过去,抹了抹脸上的血迹,怒喝道:“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这时候跟我要求出城作战?给老子死远一点!”
说着,抽出兵铲,将一个元军直接拍落城下。
弩箭已经耗光,石弹耗光、枪已秃刀已卷,如今只有这些兵铲依然能用。
姜才看着权承仁,目光愈加复杂。握着手中一根木棍,怒吼道:“杀——还能动的,起来,杀!”
惨烈的攻城之战,持续不断地进行了一日一夜,直到黎明时分,元军才渐渐退去。
城墙内外,堆满了无数尸首。绝大多数是流民,少数是元军与守将。
仅仅这一天一夜,大权国阵亡将士便超过了六百人,余下全员带伤。而宋军,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所有人都累瘫在城墙之上,连尸首都无力收罗。
“嘿嘿,这下,城中的粮食可以多支撑两天了。”姜才吊着一支已经折断的胳膊,没心没肺地说道。
权承仁脸色铁青。
他这支军队,源于东北野战军独立团,每一个士兵身上的装备,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积攒而来。可以说,这绝对是一支在大权国内,战力最强的部队了。
然而,依然阻不住驱使着无数流民攻城的元军。
权承仁第一次体会到了,孤军作战的苦楚。
三天之前,宝应已经被元军攻陷。两天之前,高邮军守将举城而降。
如今整个淮南西路,只剩下了最北边的楚州城与最南边的扬州城。
楚州城背靠淮水,时不时有一小支部队南下增援,情况比扬州好一些。但也已经被完全堵在楚州,给不了扬州任何的支持。
扬州,还能再撑几天?
权宋天下
第1035章 血性
扬州打得再惨,总算是还未被元军攻占。
与扬州一水之隔的镇江,此时却已经被伯颜率领的蒙军主力攻破。
稍事休整,留下一万兵力驻守以防止扬州兵马渡江,伯颜便立即兵分三路南下。
右路军以阿剌罕为主将,董文炳为副,率蒙汉步骑十余万,自建康出四安,经广德,趋独松关(位于临安西北,现浙江安吉县独松岭)。
左路军以奥鲁赤为主将,张弘范为副,率水陆军十万,顺江入海,取道江阴军、许浦,进趋华亭(今上海),至澉浦(今海盐)。
伯颜亲率中路军,李恒为副,水陆并进,攻打常州。
四月十八,右路阿剌罕军攻溧阳、建平、四安镇、广德,占独松关,距临安只有百余里;左路奥鲁赤军降江阴军,由海道至澉浦登岸,从东北逼近临安;中路伯颜军经丹阳,屠常州,降平江府,入无锡、平江府城,距临安城还有两百五十里。
此时的临安,早已乱成了一团。
百姓惶惶不安。
富有之家纷纷携家财出逃,甚至连一些官员也已不告而走。
皇宫文德殿。
今日朝会,可是殿内参加朝会的文臣武将,不过聊聊十数人。让并不宽大的文德殿,显得空旷而萧瑟。
人不多,吵闹声却几乎掀破了殿顶的藻井。
“哇——”皇座之上,响起一声婴儿的大哭。
庭上官员,都稍微静了静,齐齐看了被摆在皇座之上,窝在龙袍中的婴儿皇帝一眼,又开始了争吵。
“告诉我,前线军队伤亡殆尽,你们凭什么来抵抗元军?”
“你想投降,想当卖国贼?你对得起列祖列列宗吗?”
“我羞于你们这些人为伍!”
“我这是为了临安全城百姓着想,你们忍心看着临安被屠城?忍心看着临安付之一炬吗?”
“此卖国奸贼,陛下,臣请斩之!”
“哇——”独坐在龙椅之上的小皇帝哭声益大,脸色赤红,惶惶然左右张望。
皇座之后,垂着一幕珠帘。
珠帘之内,头顶凤冠,富态逼人的谢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边上的全太后轻声说道:“把官家抱回去吧。”
“是。”全太后柔柔起身,掀帘而出,抱起龙椅上的小皇帝,递给身边的宫娥,离殿而去。
“啪!”老太龙钟的魏邦,似乎刚从梦中醒来,手中鞭子一甩,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退朝——”
正在互喷口水的群臣,愕然地看着被抱走的皇帝。
有人喃喃而言:“到底要怎么办啊,至今还没讨论出章程来,怎么就退朝了?”
“哼,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榆木疙瘩,只知道争吵,却不懂做些实事!”
“放肆!”
左相留梦炎,与右相陈宜中,相互蹙眉而视,同时朝对方甩下长袖,各自离殿而去。
熙明殿内,谢太后刚坐下来,魏邦便颤微微的禀告:“两淮制置大使,李庭芝求见。”
谢太后看着这位自度宗殡天后,突然老去的侍臣,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宣他进来吧!”
一身戎装的李庭芝,躬身入殿,在魏邦给的圆凳上坐下,低垂着眼睑。
“前线,如何了?”
李庭芝默然地摇了摇头。
谢太后又是一声长叹,“朝堂之上,诸臣连日来争吵不休,是战是和,一直未有定论。李帅可有主张?”
李庭芝蹙眉而思。
谢太后,谢道清,为宁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