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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零四 祖师夺舍
地府之中处处透着诡异,其中缘由委实难以索解。墨染心切那本生死簿,要趁照心魔光消耗殆尽之前取到手,但目光却不由自主瞄向大殿正座,忍不住浑身一颤。两排判官、阴差做出列朝参拜之势。枉死城在传说之中属于卞城王管辖,这位鬼帝乃是十殿阎罗之一,神通广大,主掌一应枉死生灵之事。
大殿正中自然便是这位鬼帝的帝座,手下鬼神将肉身留在此处,按理这尊鬼帝真身自然也在,但一目望去,帝座之上空无一人,再细望一眼,墨染浑身不由颤栗起来。帝座上竟有一抹幽影端坐,墨染瞧得分明,那幽影身披帝袍,头戴冠冕,珠帘垂落遮住面容,腰佩一柄斩鬼剑。虽为残影,气机却渊深如海!
十殿阎罗每一位鬼帝单挑出来,修为必在玄阴级数之上。其实十殿阎罗天子已非是修士活物,更似是大道规则之体现,刚直不阿,赏善罚恶。但九幽门祖师所留手札记载,地府中早已空无一物,为何竟又留下一抹幽影?敢高倨帝位之上,除却那位卞城王也不作第二人想。
帝影幽幽,穿越了万古,珠帘之下一双眸子似乎看透世间百态,墨染被那帝影滔天神威所慑,竟不敢趋步向前。凌冲也被那帝影吓了一跳,若是卞城王当真留下一抹印记,绝不会容许赫连无敌等一干魔道老祖作乱地府,强夺阴曹之宝,但等了良久,连照心魔光都被耗损的仅剩薄薄一层,却始终不见帝影有所动作。
墨染心思渐定,想道:“就算那帝影是卞城王所留,历经无穷岁月,内中灵性必也消散了。说不定只是上古之时,坐镇枉死城,年深日久将自家精气神烙印此间,管它作甚!”眼见照心魔光有消散之势,墨染忙别过头去,自帝座之下,细细辨认起来。
九幽门祖师当年在枉死城中当值,正是一位判官,才能执掌生死簿,并将自身印记烙印其中。其后元神逃脱地府,手创黄泉圣法,开启九幽门一脉。如今殿上共有四位判官之身,分列帝座两侧,墨染毫不迟疑,目光落在帝座右手第二位判官肉身之上,催动九曲图扑了过去。
那位判官正是手札中记载的九幽祖师的模样,身披官服,隆眉深目,一手持判官笔,一手捧一本书籍模样的物事。墨染见了那本书籍便是一喜,此书必是生死簿无疑,九曲之流微微一震,现出墨染身形,手捧一柱高香,恭恭敬敬向那判官肉身拜了三拜。
那高香正是九幽祖师所留,当年九幽祖师炼成黄泉圣法,以自身元神演化无边黄泉,几近先天黄泉本质,但随后忽然坐化,元神枯寂,只留下一道巨大黄泉之水,被后人弟子炼成了九幽门根本重地之屏障。
九幽祖师之死本就十分蹊跷,众说纷纭,难于澄清。其坐化之前留下一卷手札,详尽记载了地府幽冥之事,遗命后人弟子必要潜入阴曹,去枉死城中取回那本生死簿,九幽一门方有脱出冥狱之希望。那部手札只在历代掌教之间传承,成为九幽门最大的一件机密。
那一束高香亦是九幽祖师所留,手札中言道只消弟子入了枉死城鬼王殿,点燃此香,自能将生死簿到手。此香一燃,墨染的任务便算去了大半,但见高香燃后化为一缕轻烟,顺着判官七窍钻入,不过一息之间,那判官忽然双目开启,两束电光直射墨染!
九幽祖师的鬼判肉身本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机,此刻忽然诈尸,两束精光竟将墨染元神死死定住!墨染惊骇欲绝,但脱劫级数的法力在九幽祖师鬼判肉身之前实在算不得甚么,只觉被神光一照,元神肉身都变得通透无比,被人看了个对穿,耳边一声叹息传来:“你修炼的是我的法门,想来是我的弟子门人了,是来取回这本生死簿么?”
墨染大喜叫道:“弟子墨染,正是老祖再传弟子,此来正是为了求取生死簿,使我九幽一脉不被冥狱本源所镇,在大劫来临之前,逃脱这一方世界!”那声音正是眼前鬼判肉身所化,口齿绝无弹动,却又幽幽传来,充满了讥笑之意:“大劫?甚么大劫,不过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已。凡是修炼了我的法门,皆在这本生死簿上有名,你想要,便拿去罢!”
墨染不敢耽搁,伸手去取那本生死簿,竟是轻轻易易拿在手中,大喜之下,眼见照心魔光将散,急忙拨转九曲图,想要逃离枉死城。谁知那鬼判祖师笑道:“慢来!慢来!拿了我的东西,且让老祖瞧一眼,你的修为如何?”一双幽光透过墨染之身,将九曲图也瞧了一遍。
凌冲身在阵图之中,陡觉一道目光扫过,如毒蛇一般阴冷,暗暗一凛:“这位九幽祖师居然还留下一缕残魂未灭,只怕非是好路数!”墨染忌惮之心大起,顾不得回话,死命驾驭了九曲图便走。
鬼判肉身一只手掌忽然轻轻招了招,无尽岁月封禁之下,简单的招手似也耗费了无穷气力。九曲浊流微微一顿,竟然倒射而回,落在鬼判掌中,连墨染之身也变得细小无比,只能死死昂首,才能勉强瞧到那位祖师的面容。
墨染大骇之下叫道:“祖师垂帘,弟子还要将此宝带回……”鬼判祖师说道:“恩,这些弟子也是用心挑选的,根骨资质都还不错。嗯?其中几个居然敢修炼黄泉圣法,还未被法力反震而死,不错,不错!”品头论足一番,竟似将众弟子当成了牲口般挑挑拣拣。
墨染隐隐察觉不妙,却听鬼判又道:“本来修为高低倒也没甚区别,只你是脱劫之身,法力更强,逃出阴曹把握也更大些,便是你罢!”一道灵光自鬼判天灵而起,倏忽钻入墨染七窍之中,直奔紫府而去。
事到如今,墨染哪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甚么事?心头大叫:“这该死的祖师竟是要将我夺舍!赫连无敌与伯齐两个老鬼肯定早知此事,却要我来送死!”他心头悔恨无比,怪不得从拜入伯齐老祖门下,便是修炼的最好的法诀,连九曲九泉图这等根本护身阵图也传了下来。墨染只道师恩深重,从未其过怀疑异心,谁知伯齐老祖竟是养蛊的手段,等到自家修为深厚,还巴巴的送上门来。但事到如今,悔之晚矣,九幽祖师法力滔天,墨染根本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瞧着自家元神肉身被其占据。
章六零五 九幽滕鲲 黄泉归位
墨染有心反抗,以他脱劫级数的法力,纵使修到待诏境界,在九幽祖师元神面前也不过是蝼蚁一般。光华微闪,自鬼判天灵倏忽之间已入墨染紫府,凝结成一尊法天象地,高大之极的元神法相,一如鬼判之装扮。
墨染元神还待负隅顽抗,却被九幽祖师轻描淡写一指,一道九幽雷霆迸发,只狠狠一劈,墨染元神哼都未哼,转眼化为飞灰。可怜修道数百年,脱去几重劫数,却死在自家师傅欲掌教的算计之下,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九幽祖师随手击杀墨染元神,就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数个呼吸之间已将墨染肉身占据。九曲图上墨染身形微动,双手微抬,在面前摇了一摇。依旧是墨染的面容,却多了几分阴鸷气息,此时照心魔光已消耗殆尽,弥散无踪。但枉死城中的怨念之气又如何伤的了身为判官的九幽祖师?任它如何凶顽,也只当清风拂面而已。
九幽祖师夺舍之后,却再无甚么动作,反倒立在九曲图上发起呆来。“我本以三世善行之功,死后落入地府,成为判官,执掌生死簿一卷。这个差事在别人眼中乃是十足美差,但我做判官时间太久,久到自家生起了厌离之心。甚么赏善罚恶,六道轮回,老子做判官这么久,地府中甚么猫腻没见过?牛头马面、黑白无常,哪一个不受贿赂,就算十殿阎罗,遇上道行高深之辈,不也要小心翼翼,不敢放肆?”
“依我看来,地府亦是藏污纳垢之处,比人间还要来的恶心。与其在此沉沦,不如脱身出去,就算做个一方鬼雄,好歹逍遥自在,好过在此受人钳制,不得自由。好在地府中往来的善恶鬼神太多,亦有修道之辈陨落之后,残魂堕入幽冥者。我利用判官之职,着实找见了不少玄魔两道的强横之辈。彼等魂魄残缺无依,被我轻轻易易套出所修根本道法。似乎是花费了千年光阴,居然被我创出一道法诀,能收摄炼化黄泉真水,以为己用。”
“黄泉之水周流轮回,乃是幽冥之本,我创出一道黄泉圣法,已是前无古人,玄妙非常,能将自身元神寄托其中,不受阎罗帝座管辖。谁知我只将元神寄托了一般,轮回六道竟然被人打碎!”
九幽祖师回忆到当年轮回破碎,地府崩塌,黄泉断裂,无数鬼魂被无尽法力轻轻一绞,当即灰飞烟灭的惨状,还是有些不寒而栗。轮回为天道所立,众生之归宿,得无尽功德之力加持,却还是被生生打得粉碎,纵使他修成无边道法,依旧远非十殿阎罗的对手,只能暗自图谋,更别提那几位将轮回崩碎的道尊魔祖了。
九幽祖师顿了一顿,又自回想下去:“轮回崩碎之时,十殿阎罗奉了天帝之命,将麾下判官、鬼差、牛头马面等尽数收罗,带了出走,将地府封禁。只留下黑白无常镇守奈何桥,免得被居心叵测之辈侵入。留待日后轮回重聚之时再来。彼时时机稍纵即逝,我只能勉强将元神一分为二,一半元神随着黄泉流出地府而去。另一半向鬼帝自荐,留守于枉死城中。幸好鬼帝不疑有他,竟然准我所奏,命我留守鬼殿之中。”
“不过鬼帝终归留了一手,怕我生有异志,将我多年修炼的鬼躯用法术与鬼殿祭炼为一处,如此一来,不能随意走动,若要逃离地府,唯有遁走元神,舍去这一具苦修了无数岁月的鬼判之躯。哼哼!”九幽祖师蓦地冷冷一笑,“鬼帝却不知,我滕鲲做事一旦下了决心,便是百死不悔。既然矢志脱离地府阴曹,岂会在意一具区区鬼躯?可惜我另一半元神只保留了黄泉圣法的修为,并无主魂主持,在无尽岁月冲刷之下,终究消亡而去。好在还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