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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赐和薛岩听见这一句,唯有苦笑,苦笑之余,更多钦佩。
小伙子是个性情人。
纪纲和黄昏立场不一样,哪怕作为敌人,这一刻也忍不住暗道一声有胆气。
竟然比老子还狂!
确实值得当老子纪纲的对手。
而这一句话,像针一样刺在陈瑛的心脏,脸上肌肉轻颤,咬着牙齿,近乎狰狞的吼道:“公然蔑视朝堂,侮辱命官,威胁主审,来人,将罪犯黄昏押入天牢!”
黄昏没再言辞。
狠话,说多了就没意思,越少越好。
人狠,得话不多。
话多,都是废话。
要看行动。
郑赐和薛岩对视一眼,都没吱声。
是该押入大牢。
太狂了。
年轻人啊,锋芒毕露,不懂隐忍,吃点苦才能长长心。
赛哈智一看,这不厚道啊,老弟你一个人承受,老哥我能置身事外,以后出来了咱们还能哥俩相称,以后我还能在南镇抚司混?
老弟你有江湖情,老哥我也有兄弟义。
爽朗大笑,“陈瑛你个龟——”
“孙子”及后面的字还没出口,被黄昏狠厉的盯了一眼,你傻嘛,老子都进天牢了,你再进去,谁在外面操作?
赛哈智无视黄昏,继续骂道“你个龟孙子,今天对我南镇抚司兄弟的侮辱,老子肯定是要报复回来的,没错,老子也在辱骂你,老子也在威胁你,你抓老子啊,来啊,干你妹的陈瑛!”
陈瑛脸色铁青。
挥袖,“一并押入天牢。”
薛岩和郑赐两人唯有苦笑,还是不说话,倒不是忌惮陈瑛,大家都是二三品官,又分属三个衙门,只是当下局面确实有点乱了。
赛哈智这是求仁得仁。
当黄昏和赛哈智被押下去后,一直坐在主簿位置的吴中低声对府中记录审问案情的官员低声说了句按实记录。
然后起身,“下官觉得黄指挥说的有理,既然南镇抚司的供词存疑,北镇抚司也应该一视同仁。”
薛岩和郑赐心头暗凛。
堂下的纪纲等人暗呼不好,当然,这几人并不是担心那些北镇抚司的兄弟会被上刑,而是担心自己也会被此事牵连。
陈瑛愣住。
吴中是都察院右都御史,理论上算是陈瑛的副手,实际上两人并无从属关系,分工不同而已,只不过陈瑛为左都御史,要高那么一丁丁。
封建时代,以左为尊。
但吴中现在的身份有点让人忌惮:陛下榆木川班师之后,专程差了顺天府的内侍快马加鞭南下,将黄昏擢升为指挥,于彦良擢升为总旗,同时一封旨意降临当时还是大理寺少卿的吴中府邸,将其从大理寺调任都察院,任右都御史。
并知会乾清殿。
这意味深长。
意味着吴中的擢升是陛下有意为之,有监管朝臣的用意。
现在他说话了,那么也可能代表陛下的意思。
陈瑛虽然是酷吏,但知轻重。
当然不愿意为了和纪纲那一点交情而留一个把柄在朱棣那边,于是重新坐下,黑着脸对皂吏挥手,“上刑。”
吴中也重新坐下。
薛岩和郑赐对视一眼,越发头疼,这一次的三司会审,咱俩的日子不比黄昏那哥俩好过。
都是煎熬。
于是大堂上,又是噼里啪啦一阵打,北镇抚司几位指挥也未能幸免。
惨嚎声接连不断。
当然,问来问去,供词还是那些供词,依然坚持是黄昏指使赛哈智和于彦良杀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赵曦,和之前刑部审问的没有什么出入。
可这些供词已被黄昏反驳。
然后又开始审问纪纲、庄敬等人,然而这几位爷没参与当日事件,也不能胡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找不到新的南北镇抚司以外的人证和新的物证,赵曦之死,最多就能治赛哈智一个误伤的罪,于彦良犯从罪。
但黄昏却会屁事没有。
于是择日再审。
……
……
刑部大牢,黄昏和赛哈智分别关入临近的牢房,身份地位不一样,自然可以享受单间的五星待遇,其他人么,一大群在一间牢房。
饶是如此,刑部天牢也有点不够用。
这一次可是关了两三百人进来。
在黄昏和赛哈智被关入天牢之前,一片混乱,吵闹嚷骂之声此起彼伏,南北镇抚司的缇骑们,扯着嗓子骂——反正牢中无岁月。
闲着也是闲着,嘴嗨了先。
而刑部天牢的狱卒,哪敢给这群大爷们难堪,别看现在在天牢,搞不好以后自己就跑别人家的诏狱去了,那才是要命的事情。
天牢和诏狱,完全是两个天地。
和后者相比,前者是天堂。
所以哪怕天牢里吵翻了天,刑部的这些个狱卒也充耳不闻,有几个胆小的,还在帮忙跑腿给骂得嗓子冒烟的大爷们送水。
黄昏和赛哈智进来后,天牢里就安静了下来,北镇抚司的缇骑们喜出望外,哟,感情是咱们北镇抚司赢了,你们南镇抚司的两巨头都下狱了,一个个的都等着充军罢。
北镇抚司的缇骑则是一片黯然。
天牢的狱头急急忙忙过来,问两位大爷要不要等一下,小的先让人把房间打扫了,再铺垫干草,两位也能住得舒心一些。
黄昏摇头说不用,送点温水来就行。
待狱卒离开。
黄昏站在监房门口,轻声问道:“方才出去提审受刑回来的兄弟,情况如何,都没事罢?”
陆续有人回答无事。
最后,才有一个声音低声道:“回指挥的话,大岭死了,还没回天牢就死了,应该是在路上咽气的,他前几日本来就受了伤……”
说到最后,已经哽咽。
显然是平日交往不错的兄弟,感情深笃。
黄昏沉默了一阵,“他叫什么。”
“王大岭。”
“家中还有什么人?”
赛哈智叹道:“王大岭有妻子王梁氏,儿子王长青,十八岁,小子聪慧,我好几次对王大岭说,让他家兔崽子来南镇抚司,我给安排职差,他都没同意,说他儿子是个读书人的料,所以一直在读书,打算等几年参加科举。”
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赛哈智这一点很称职,对每一个麾下的状况都了若指掌。
黄昏嗯了声,“我知道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壮哉我大明女子
许久,黄昏才柔声道:“诸位兄弟不用担心,我和赛镇抚使今日入狱,一则,是为诸位受刑的兄弟讨个公道,二者么……”
没说。
没有二者了,今天这事是自己冲动了。
喝着温水坐下。
需要好生思索一下,接下来如何应付,现在赛哈智和自己都入狱,狱外的操作已经鞭长莫及,只能看许吟和吴溥了。
赛哈智这货也实在是蠢。
不过暖心。
不枉老子一直对他坦诚相待。
黄昏沉默着思索,赛哈智坐不住了,和隔壁牢房的兄弟吹牛,说你们是不没看见,刚才在刑部大堂上,我和你们的黄指挥如何的大发神威,把陈瑛那个娘们儿骂得三魂出窍五魂升天,要不是看在拦住我哥俩的薛岩和郑赐是读书人,我哥俩能在大堂上把陈瑛揍个半死。
又说我哥俩是看大家在天牢里寂寞,所以在怼陈瑛的同时,也是想着进来和大家有难同当的……言辞云云,说得天花乱坠。
天牢里顿时欢声笑语,南镇抚司的人反而振奋了起来。
对年轻的黄指挥彻底臣服。
可以说,此事之后,黄昏就算在南镇抚司挂职,威望也不比赛哈智差。
古有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今有岂曰无义,与子同狱。
三司会审的情形,很快通过各种渠道传遍应天朝野,这段时日的应天朝野,三司会审聚集了所有目光,没有任何人对此事掉以轻心。
南北镇抚司内讧,天子两大宠臣你死我活之余,还可能牵扯到其他皇子。
这种事,很可能改变大明的未来。
也可能改变大家的前途。
谁都不敢轻视。
毕竟若是见机得早,提前入场,就能给未来的仕途加一个大筹码。
于是黄昏怒骂陈瑛并威胁的事情无人不知。
大多人是愕然的。
犯人敢在公堂上怒骂主审官,甚至还人身威胁——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的事,黄昏这是何等的大气魄,是何等的狂放不羁……
真性情中人。
不过大家转念一想,小伙子毕竟没及冠嘛。
可以理解。
谁还没个轻狂张扬的岁月?
关键是人黄昏有资本张狂。
不服不行。
乾清殿,朱高炽斜躺着听右都御史吴中说完会审的情形后,讶然失笑:“他真骂了陈瑛,也便罢了,竟然还敢公然威胁陈瑛?”
胆大包天啊。
不知道这个消息传到顺天后,父皇会怎么想。
转念一想。
有黄昏不敢干的事?
这货从顺天回来没几天,就跑到我的王府之中,当着我老婆的面把老子骂了个狗血淋头,一点面子都不给。
大明的大皇子都敢骂,不敢骂你一个二品的左都御史?
没道理嘛。
吴中面色平静,言辞不苟,轻声道:“确实如此,有案情薄记录在册,绝无半分修饰,也无半分偏袒,如实记录。”
朱高炽颔首,“现在怎么着?”
黄昏和赛哈智这两货都下狱了,南镇抚司现在群龙无首。
头疼的是出使安南的事情也得停下。
得赶紧把黄昏弄出来。
可这事吧,还真不好出手,他辱骂威胁陈瑛是事实,哪怕不治他杀赵曦的罪,也会有御史弹劾他,能保住南镇抚司的指挥都难。
要不让这货去安南?
从内心上来说,在认为黄昏是父皇的宠臣之外,朱高炽也觉得黄昏是个人才,有他的大明,恐怕会发生一些前无古人的事。
而且绝对是好事!
内阁,编书,下西洋,出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