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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量脸色平静,“是的。”
纪纲又问道:“谁可以作证?”
钟量依然不动声色,“使团众人,出少数几个,大多都能作证,伪造国书的材料,还是安南蓝山乡黎族的黎利找来的,他也跟随使团来到了大明。”
纪纲颔首,对李春道:“去将黎利提来。”
李春去后。
纪纲继续问道:“具体说说,是怎么伪造国书的。”
钟量思索回忆了一阵,“具体是谁提出,我不在现场,不过应该是正副使臣,或者黄指挥提出的,因为当时的局势很复杂,发生了一些使团意料之外的事情。”
纪纲冷笑一声,“这并不是你们伪造国书的理由,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说看。”
钟量立即道:“国书的材料是黎利提供的,国书和印玺的制作,是工部人员在军器监主事洪继来的同意指挥下制作,可以假乱真,国书的书写则是由黄观、高贤宁两位副使书写。”
纪纲转身,“谁是军器监主事洪继来?”
洪继来上前一步,“钟量说的没错,国书和印玺的制作,都是和工部军器监的几位同僚同心制作,其后的书写,我便不知道了。”
纪纲颔首,望着黄观和高贤宁,“你二人皆是建文旧臣,知悉朝堂事务,尤其黄观,当初更是官至侍中,所以书写国书,对你二人的能力和才华来说,不难。那么钟量和洪继来的供词,你二人可有异议?”
黄观和高贤宁亦是云淡风轻,“然。”
纪纲长出了口气。
暗暗窃喜。
又有点不解,这有点不对劲,为何他们连辩解都没有,就算伪造国书是事实,为了活命,他们也应该抓住伪造国书的目的大做文章,为何只字不提?
问道:“是谁提出伪造国书的?”
黄观和高贤宁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我!”
徐辉祖咳嗽一声,“两位莫要和我争,我才是使团正使,没有我的首肯,谁敢伪造国书,实际上当时情况突变,我等从黎利口中知悉了一些在出使之前不知道的意外,所以为了解决问题,不得不伪造一封国书,这事是我提出来的,和两位副使没有关系,他们作为副使,只能听从我的命令。”
纪纲心头一紧。
来了。
他终于明白为何高贤宁、黄观会那么坦白的承认,感情是舍车保帅。
他们要把黄昏摘出去。
而且能做到!
因为使团正副使臣是他们三人,所有的大事决议,都是他们三人之间,黄昏去出使是另有目的,但是谁都知道,使团的主心骨其实是黄昏。
咳嗽一声,“三位不用争,也不用急着扛罪,根据我们审问得到的信息,提出伪造国书的似乎不是两位副使,也不是正使,而是另有其人。”
徐辉祖一脸不解,“还有谁?难道我不是使团正使?”
纪纲哈哈一笑,看向使团人员,问其中一位,“你叫什么?”
那人立即答道:“李朗。”
纪纲又问道:“你又知道什么?”
李朗答道:“据我所知,嗯不对,不是据我所知,是所有人都知道,使团的诸多事宜,皆是南镇抚司的指挥黄昏说了算,在蓝山乡时,只有他和一众女仆住在黎族,从黎利口中知悉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也只有他,而且在制作国书期间,使团中流传的消息,都在说是黄指挥提议伪造国书,三位使臣点头同意了的。”
纪纲不动声色,问众人,“是吗?”
使团之中,几乎所有人都在点头,参差不齐的道:“确实有这个说法。”
工部军器监一人说道:“当时洪继来主事还刻意交待我们,只管制作,回到京畿后,黄指挥会把所有事情压下去。”
纪纲早知如此:这些东西北镇抚司早就审问出来了。
转身看向黄昏,“黄指挥,解释解释吧?”
舍车保帅?
那怎么能让你们得逞。
黄昏咳嗽一声,“我不知道啊,使团伪造国书的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只是把从黎利口中得知的消息告诉了三位使臣,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要知道我当时带着十二个西域美女,安南那边又穷,没啥娱乐活动,外面又下着雨,我没事做只好找事做了,一个男人,身边有十二个西域美女,能做什么事?大家都懂的。”
朝堂顿时哗然。
这事大家都知道,没想到是真的,黄指挥艳福不浅啊。
黄昏说到这里嘿嘿一乐,“所以我在醉生梦死,哪知道伪造国书的事情,也是直到使团遇到叛兵后,三位使臣决议分道,我拿到国书时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顿了一下,“当然,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伪造国书,不过在我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况且也是在陛下示意下,这应该是在国家法度之内。所以我就不明白了,我等千辛万苦,跋涉千山万水,戴功归来,怎的回到京畿,就被纪指挥使押入了诏狱呢?”
纪纲愣了下,气极反笑,“大家都是朝堂臣子,不要胡搅蛮缠,别以为你们这一手舍车保帅,就能洗脱你的罪。”
黄昏摊手,“好吧,我承认,国书是在我示意下制作出来的。”
补充道:“是制作,不是伪造,请纪指挥使用辞准确,莫要借此事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打压异己,这要是流传史书,名声可不好听。”
纪纲哈哈大笑,“好一个诡辩。”
然而你辨不过事实!
第三百六十四章 舌绽莲花
适时黎利被带到奉天殿。
今天一大早,就有礼部和锦衣卫的人去黄府,让他准备入宫,是以上朝之后,他就在外候着——黄府的人请他今晨只管配合,朝堂上有什么问话,按照实际情况回答即可。
黎利作为安南人,第一次走入紫禁城,看得那个眼花缭乱,走入奉天殿,更是心神震慑,暗暗想着宗主国果然有它强大的一面。
仅是这大殿,陈朝皇宫与之相比,就如茅房般粗陋。
纪纲问道:“黎公子,请问我大明使臣在贵府打扰期间,是否找你要过黄绸布之类的物品?”
礼部一位经常出使的小官吏立即翻译。
黎利却用流利的大明官话答道:“是的,其实是违禁品,不过黎族在蓝山乡还能办到一些事,也就这一些事了。”
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朝堂臣子大感意外,没想到黎族这位公子竟然精通大明官话。
纪纲颔首,“可是我大明朝常用圣旨之类的黄绸布?”
黎利答道:“是的,但是没敢绣祥龙,所以如果要用那些材料来制作圣旨,还需要加工。”
纪纲点点头,“我知道了。”
挥手,示意护卫将黎利带下去,纪纲看向黄昏,“黄指挥,如今证据确凿,大明使团出使安南之时,你等行至蓝山乡,在你的示意下,徐辉祖、黄观、高贤宁等人配合,伪造了一封大明国书,此举影响恶劣而深远!”
猛然舌绽惊雷,“你等可认罪!”
黄昏舔了舔嘴唇,“这件事我不否认,确实存在,认可,但不是认罪!”
纪纲冷笑,对朱高燧行礼,“请殿下示下。”
这是要冠罪了。
朱高燧深呼吸一口气,“诸位觉得此事如何处置?”
朱高煦出列,“当斩!”
简单两个字,几乎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一大堆的臣子出列,“臣附议!”
剩下的一些中立的或者看热闹的暗暗摇头叹息,黄昏和徐辉祖等人,这是一败涂地了啊,想来也是,毕竟证据确凿。
黄昏却哈哈一笑,“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今天我黄昏悬尸午门,等陛下回到应天,知道奉他旨意办差的使臣,却被朝堂臣子联合起来给杀了,陛下会作何想?”
顿了一下,脸一沉,“你等是要忤逆陛下的旨意么?!”
朱高煦迟缓而凝重的道:“黄指挥,父皇让你去安南出使,但并没有让你伪造国书,这个主次你莫要弄错了,别挣扎了,没用的。”
黄昏摇头,问朱高煦,“你知道陛下没让我制作国书?”
朱高煦僵滞,心头有不好的感觉,道:“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若需要国书,哪需要让你等到了安南来伪造,你等出使前后,先有皇兄朱高炽兼国理政,后有皇弟朱高燧兼国理政,谁不能写一封国书给你们?但为何没有?因为根本就没有国书这回事!”
朝堂哗然。
大家现在都疑惑起来,按说这个时候,黄昏应该一败涂地了,为何他一点没有失败的反应,且如此淡定,从他的言辞中透露出来,似乎是奉旨伪造国书?
这怎么可能。
黄昏哈哈一笑,“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在隐瞒陛下的用意了,在我等出差安南之时,顺天府那边迎来了两位从安南来的客人,一位是陈朝旧臣裴伯,这位大家可能不熟悉,而另外一位是陈朝后人陈天平,他是从安南逃到澜沧,再从澜沧来到大明,大家对他也可能不熟悉,不熟悉也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诸位,这两人来到大明做什么。”
眯缝起眼,“暗暗胡汉苍胡子篡国,他们是来求宗主国大明主持公道!”
一语惊起千层浪。
朝堂所有臣工,只知陈朝无后,胡汉苍才登基,也只知道使团出使安南是为了安南攻打占城的事情,哪知道胡汉苍父子篡国的事情。
朱高燧有些慌乱,急道:“休要信口雌黄,此等邦国大事,万晓不得!”
这事真不敢乱说。
搞不好就会让安南那边对大明心生不满。
黄昏哈哈一笑,“杨渤何在?”
朝堂上百双眼睛同时看向礼部尚书李志刚身后的几个人中——杨渤从南安出使归来后,依然在礼部右侍郎的原职。
这位曾经出使安南的臣子在众目睽睽之下,顿时满脸大汗,脸色惨白。
迟疑的出列,讷讷的道:“我不知道。”
黄昏冷笑一声,“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出使安南期间,别人把你好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