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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叔鱼却穿着灰蓝色的细麻布裋shù褐,戴着大斗笠坐在高高的礁石上钓鱼,听到从人催促,充耳不闻。
他不过二十六岁,却已经劳累了十多年,像这样悠闲的日子,他很享受,也很珍惜。
以前兄长无能软弱,什么事都要靠他,以后侄儿年纪小,迟早也要靠他帮忙,这样悠闲的日子并不会长久。
他对自己的侄儿很了解,聪慧沉稳,对权力有着本能的渴求,绝对没法长期忍受王后干政,他这个叔父出自芈氏,就算白不喜,也会把他当自己人。
共叔鱼对此坚信不疑。
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世世代代都在这么做的。
血脉注定了他们永远都是自己人,活着的时候,要互相扶持,死去的时候,也要葬入同一个墓地,他们是利益共同体,只有同心协力,芈氏才能在这片土地上传承下去。
与小门小户出身的人不同,他们从小就受到这样的家庭教育,这是他们的底线,不管怎么闹腾,都不会跨过这一条线。
与他相比,哪怕是生身母亲,任袖也会因为姓氏不同,被当做外人,进不得宗祠,不可以参与本族祭祀,所以他暂避王后锋芒,是明智的选择。
长长的竹竿斜插在石头缝里,被他双脚固定住,浮漂往下沉了沉,他便轻手轻脚的拿起钓竿,熟练的拉扯起来。
力气很大,看来是条大鱼!
这是用结茧蚕体内的丝浆人工拉扯制成的单股丝线,光滑、透明、柔韧、强度大,只要技术过关,一般的大鱼拉扯不断。
不断的放松、收紧,上钩的鱼儿渐渐力竭,拉拽间,已能看到它亮白的肚皮,还有青灰的背上漆黑的斑点这是一条鲈鱼,个头还不小。
叔鱼爱吃鱼,自从来了共山,日常鱼虾没有断过,原本精瘦的他,如今已经健壮许多,苍白的皮肤,也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见鱼出水,瞬间就被从人接到网里,叔鱼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比起案牍劳刑,其实他更爱这些。
共山南面向阳,正对着秀水平原那边,有一处山石稍微少些的缓坡,叔鱼的别院就建在半山腰一处平台之上。
这处别院早在七八年前就开始建造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要被分封到这里来,可怜王后娘娘还在那得意洋洋,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
叔鱼摇摇头,接过仆从手中的托盘。
托盘中,有糙饭一大碗,清水一罐,巴掌宽的烧鱼一截。
他还未娶妻,也没有孩子,那么大一条鱼,他一顿吃不完,得分成几段,为了新鲜,最先吃的,永远是肚子上最肥美的一截。
浓油赤酱的烧鱼上洒了切得碎碎的野葱,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共叔鱼却皱了皱眉,吩咐从人:“下次让庖厨少放些油!”
从人有心想说,再少就没法吃了,想想主子是个多吃根咸菜都要计较的性子,还是点头应下,说回头一定吩咐下去山下的渔民喜欢把鱼蒸着吃,除了不抗饿,其实放点葱姜压住味儿,也还好。
共叔鱼这才安静的享用他的午饭因为上午要去钓鱼,他的朝食就用包了咸菜的饭团子对付,到了中午扛不住饿,就得再吃一顿。
刚开始他还不乐意,觉得这样就多吃了一顿饭,一年下来就要多吃好几百斤米,后来管理家财的属臣告诉他,说今年因为不用再偷偷摸摸煮盐,又有盐工琢磨出了晒盐的方法,收入比起往年至少翻了五倍,他这才同意下来。
饭吃到一半,天上就下起雨来。
共山的雨不像凤凰台那么温柔,每次来的时候都气势汹汹,走的时候也干干脆脆,说是大雨,不过半顿饭功夫,仆从把饭碗收下去的时候,天就晴了。
正背着手在廊下散步,琢磨着要不要等退潮后,亲手去海滩上捡一些贝类回来晒成干货,好在年底送到凤凰台,充作封地的税赋,就见家臣带着外出售盐的商户进来了。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叔鱼干脆在可以观海的露台上接见了他们。
因为叔鱼节俭,露台上是不会铺席的,家臣虽不习惯,还是接过仆从递来的垫子,小心翼翼的坐了。
商户低贱,直接跪坐在木地板上,没人管他舒不舒服,他自己也不介意,见主子看着自己,忙磕头回话:“老爷,公子现在应该快到阳城了,奴奴回来的时候,听说他们停在嘉峪关,好像公子病了。”
“嗯。”
共叔鱼点点头,却未追问更多,只问起海盐的销售情况,还有商户打听到的消息来。
他在公子那里派了人,太过机密的事情可能不知道,公子病了这种大事,还是知道的。
听说公子不满王后娘娘为他定下的婚事,他没当回事,也没打算管。
他可以因为嫌弃那些世家淑女生活奢靡,养起来太费钱,所以一直不娶妻,这大侄子却是不行的。
与他不同,大侄子肩负着传承楚国的重任,早些娶妻早些生子,是应该的,至于妻子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只要身份足够尊贵,不至于让孩子蒙羞就成。
对此,他不仅不觉得任袖过分,反而觉得她很负责,干得漂亮。
侄儿今年九岁,那位公主七岁,不论是从身份来讲,还是从年龄上看,两人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134章 诧异
“王后娘娘前阵子搬回凤凰台去了,随行的有五千精兵”
“娘娘送去阳城的礼物,又添了三成”
“除了后锏打死了个贵公子,以至两家交恶打了几架,死了几百人,后氏最近很安分”
“听说燕国与赵国又开战了,好像是曲池公主难产没了,燕王打算再向纪帝求娶个公主,纪帝派了使者对着赵王哭”
商户出去走了一圈,带回来许多消息,有的叔鱼早就知道,有的他其实并不关心,但他还是认真的从头听到尾,脸上的表情几乎就没变过。
因为他坚信一个道理,同一件事,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不会完全一样。
只有综合各方消息,才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信息。
商户说得口干舌燥,把这些日子打听到的事全都说了个遍,见共叔鱼点了点头,这才如蒙大赦闭上嘴,随即低下头偷偷咽了口口水在这里,他从不指望喝上水,更别说点心什么的了。
这位主子虽不是那种动辄打杀奴仆的,却是个实打实的吝啬鬼,水不算什么,山泉多的是,专门为奴仆准备喝水的器具,绝对能让他心痛到滴血。
商户带回来的消息很多,叔鱼半阖着眼,正在那整理思绪,就见从人来报,说是盐场那边来人了。
“让他来吧!”
前几日盐场管事说要琢磨新的煮盐方法,还要了几十个奴隶过去,想来应该是有了成果,过来回话了,盐商还有管理商户的家臣都是自己人,没必要回避,叔鱼干脆让他立刻过来。
盐场管事捧着托盘进来,见叔鱼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隔得老远就低下了头,生怕脸上的不安被他看到眼里,会心生不满。
管理盐场,可是个肥缺。
对海边的人来讲,海鲜是很常见的东西,在本地根本卖不上价,只能送到外地。
受限于保鲜技术与运输方式的落后,海鲜难以长途运输,制成干货,内陆的人又大多不会吃,大老远运过去也卖不上价,所以共叔鱼的领地可以说全靠海盐支撑,他这个盐场管事就变得格外重要。
平日里他可是众人争相讨好的对象,万一因为办事不力被撸下去了,那就太惨了摊上个做事认真,又锱铢必较的主人,这种事情很可能发生。
叔鱼没有说话,从人也就不好开口,只沉默着接过了托盘,轻轻的放到他面前的原木木案上。
微微泛黄的海盐粒粒分明,在木盘中堆成尖尖的一堆,共叔鱼没有搭理来人,而是捻起一粒盐放进嘴里,越品,眉头越皱。
“主公,这盐没那么黄了”
管事小心翼翼汇报着进展,生怕主子发怒。
“前几天盐工不是说,熬卤的时候往里倒豆汁,可以去除杂质吗?为何味道还是那样?我要更咸的盐!而不是苦的!明白吗?”
他是个实用主义者,若浪费了那么多人力舂豆子,结果就只让这盐看起来没那么黄,对他来讲,是得不偿失。
叔鱼很不高兴。
盐场管事忙跪下:“臣有罪。”
这些家臣都是精挑细选,共叔鱼并不是残忍的人,只说了句“若再煮不出更好的盐,你就去山里采石吧!”,就任他跪坐在旁,继续询问管理商户的家臣:“最近鲁盐售卖情况怎样?”
盐很重,且沾水就化,若是运到遥远的地方售卖,成本就会很高,若是大肆在楚国卖,又会引起国内注意,共山的盐,就多卖到大纪与荆山。
而大纪与荆山,又一向是鲁盐的市场。
因此,共山的盐这几个月大量进入市场,难免与鲁盐发生冲突。
鲁国土地狭小,除了化方面有特长,综合实力几乎是六国中垫底的存在,海盐贸易对鲁国来讲,可以说是支柱性产业,若是做得不够隐蔽,共山与鲁国之间迟早会发生战争,这不是共叔鱼所愿意看到的。
家臣听到这话,立刻笑了起来:“我们的盐更好,我们的盐不卖光,他们的就没人买呢!”
听到这话,盐场管事也挺直了腰杆。
之前他很怕主人责骂,并不是因为自家熬的盐不好,而是因为不能比以前更好。
家臣们欢欣鼓舞,
叔鱼却拧紧眉头,吩咐道:“下次不可再往这两国卖了。”
“那卖到哪里呢?”家臣立刻着急起来!
郑国有井盐,金国又有湖盐,赵国虽产盐不多,却与金国世代交好,也不缺盐,难道要卖到燕国去吗?
燕国虽然不擅长煮盐,白费了漫长的海岸线,可它也挨着鲁国,完全可以进口鲁国的盐,没道理舍近求远买共山盐啊!
燕国行事不讲究,让诸国不耻,可不耻的同时,没有谁会跟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