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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王康不在,但那几个户部官员也不敢太过嚣张,只是神态显得十分焦急。
“国商国商,总归是为朝廷办事的商行。这每年给国库的分成都是早定好的,前两年都给的利索,今年怎么就没有了?”
“这位大人,我们都说了许多遍了,朝廷的那部份分红我们已经给过了,该交国库的银子都已经交了……”
“分明就少了六百万两……”
“大人你听我说……”
“经改司什么经改司,我们户部就是没收到……”
侯方域皱了皱眉。
他才不会出面去解释,这件事他看得很清楚。
——六百万两银子的大事,上头的高官交割得清清楚楚。户部怎么只可能派几个小官来办?还特意选在王老大人不在的时候?
无非就是哪位户部的高官故意派人来吵上两句,为的就是给经改司一点难堪,以免这事成为每年的惯例。
自己若真跑出去解围,必是被人奚落一番,害范大人颜面无光……
但侯方域看得明白,商行里的那几个老帐房却看不明白。
这些老帐房不懂官老爷们的弯弯绕绕,被人逼急了,竟是真把交接的帐目又拿出来。
“大人们请看,这笔六百万的银子就是经改司提走的!你们都是朝廷的衙门,银子给朝廷了,就与我们无关……”
忽然。
“咦,这一百万两的分红又是什么?”有名户部官员轻呼了一声。
场面忽然诡异地安静下来。
那些户部官员忽然就不敢再闹了,灰溜溜地转身就走……
隔着一条走廊,侯方域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思索起来。
——这几个户部官员跑来是想敲打经改司,这只是官场上习以为常的小事,不算什么。但看他们最后走掉的样子……倒像是真发现了这外贸商行的帐目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但不敢吱声?
一百多万两?这种国库紧着银子用的时候,提走一百多万两做什么?
莫不是王老大人私吞了这一百多万两不成?
可笑……
~~
与此同时,杨全望走进了离银库胡同只隔两条街的一座宅子。
他是太平司出身,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穿丝绸,举止间颇有豪气。
由下人引着一路走进大堂,他向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拱手道:“公子。”
这公子名叫马伯和,面容英挺,此时盘腿坐在那里,也能看得出来他身量矮小。
他虽是这副矮小的身躯,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地让人感到压迫感。
“坐吧。”
杨全望在厅中落座,开口道:“如今京城已被伪朝攻下,公子还是及早回南京为好,大人说,可以为公子谋一个太平司同知的位置。”
马伯和道:“我在做的事若能成,区区一个太平司同知,我不看在眼里。”
“可是就连温大人都失手了,他反倒还把自己害死。”
“那是他蠢。”马伯和道:“刺杀只是小道。要对付王笑,要能看到这个人的根基在哪里。”
杨全望道:“我不明白。”
“我近来一直在想,王笑的权柄是从何而来的?”
马伯和缓缓道:“最开始是锦衣卫,他通过锦衣卫抄家,得了些银钱和先帝的信任;之后是关宁铁骑,他收服关宁铁骑打败皇太极,赢得了兵权和威望;再往后,他接收了楚朝在北方的势力,比如京营和宣大的残兵、朝廷的百官。
这些,都是楚朝旧有的势力、是先帝的遗泽,只是他用得比先帝好。
在山东立住脚跟之后,情况开始有了改变,他开始均田、收拢流民和辽人、打压豪绅、改革科举、改革官制……这让他赢得了民心。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支技他,齐鲁百姓;逃到山东的奴才、辽人、贱民;以前只能给别人种地的佃户;原本无地可地的贫民……这些人得到了田地,对他感恩戴德,呵,都是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但架不住人多啊,就是他们充实了他的兵力。
至于他的文官,都是些什么人?那些能考上狗屁官选考试的半吊子书生,呵,家境一般的农民、小户人家的子弟,本该连秀才都考不上。还有那些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小吏,被他重用。甚至一些士族子弟,看着他实力越来越强,也只好低头向他效忠。
看出来了吗?王笑的实力是哪里来的,鱼龙混杂。”
杨全望道:“恰是各方都支持他,他才以难对付。”
“你错了。”马伯和道:“他的势力太复杂,对他是好事,也是坏事。
在国难当头之际,各方可能在他的种种手段下拧成一股绳。贱民和平民们得了好处、豪绅们为了活命可以忍一忍。‘待从头、收拾旧山河’,他们都有志向,为了志向,利益就不那么重要了。
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收复京师,这是他们的志气最高涨的时候。过了这个点,他们的志气就泄了。就像是男人和女人,过了那个点,就亢奋不起来了,明白吗?
热血再热,渐渐也要凉下去。只有利益才能让人永远效忠。也像是男人和女人,一开始花前月下,可以把钱财视为身外物。但日子久了呢?贫贱夫妻百事哀。有了钱,夫妻相处才能长久安稳。
这个时候,王笑该做的是什么?给臣下文武大肆封赏。‘男儿划地取封侯’那些人跟着他出死入死,是为了当万户侯的!
但你看他是怎么做的?该赏不赏,还沉醉在均田的旧梦里,天真地以为接下去还凭这老套的路数能让人继续追随,我听说,他还成立了一个经改司准备继续变法,谁会支持他变法?
蠢,太蠢了。他露了一个大破绽,我怎么能不趁机对付他?”
杨全望沉思了一会,道:“但我看京城局势还是非常稳定。”
“那是你看不出来。”马伯和道,“但我看出来了,我早就看出来了,王笑此人太像王莽了,太像了,我甚至怀疑他就是王莽转世。
你看王莽称帝之前,何等如日中天,所有人都支持他,像不像王笑如今?但王莽是什么下场?
你再看王笑,眼下是他权柄最高之际,但众叛亲离的裂缝已经出现了。有功而不赏,他真以为所有人都会为了他的志向无条件地效忠。他居然犯这样愚蠢的错误。我要做的,就是撕开这道裂缝!”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杨全望道:“公子是要收买伪朝的文武官员?”
“不错。王笑没有利益给他们,我却有。我已有了不少收获,你以为我的消息是哪来的?”
“可是……公子当知道锦衣卫的厉害。我们已有不少人折在他们手里。”杨全望道:“眼下他们刚拿下京城,我们还能在京城活动。再过些时日,那个户籍制度一旦建立,我们再留下来就很危险……”
“呵呵。”马伯和笑了一笑,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道:“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今晚陪一个人喝酒,你猜猜他是谁。”
杨全望摇了摇头,道:“我猜不出来。”
马伯和道:“记住,要杀一个人,不是像温容信那样冒然拿着匕首冲上去。而是要先弄瞎他的眼睛、弄聋他的耳朵。”
杨全望恍然,道:“是他……”
“不错,伪朝的锦衣卫指挥使,柴青禾……”
(
第1024章 柴青禾(求月票求订阅)
小柴禾的宅子就在象园以西的拐棒胡同,占地并不大。
以他的功劳,北伐之后只分了这样一个小宅院,许多人都替他感到委屈。
这日傍晚,他下了衙回到府中,管家连忙上前,轻声道:“老爷,有客人来了,还带了一车礼物。”
小柴禾点点头,走到偏厅去见了那客人,等出来送了客,就向吩咐管家道:“把礼物都搬到库房去。”
“是……”
管家连忙安排下人去搬。
那马车上的礼物也不知是什么,一箱一箱重得厉害。
有两个下人搬着搬着,一下没拿稳,“嘭”得一声重响,砸在地上,顶厚的木头箱子登时裂开来。
“老天!”一名下人惊呼一声。
其他人转头一看,全都惊呆在那里。
只见白花花的银子滚了一地,大块的小块的,银锭也有,碎饼子也有,泛着亮闪闪的光,晃得人眼睛疼。
那边小柴禾刚从屋里换了一身便衣出来,见此场面皱了皱眉,道:“愣着干什么?没见过银子吗?还不快收起来!”
“是……是……”
那几名下人只觉自家这个本来就看起来很凶的老爷浑身杀气更重,连忙把银子重新收起来往库房里搬。
小柴禾皱了皱眉,看看天色,显得十分不悦。
因银子摔过,他又让管家带人重新称了一次,忙活了好一会。
“老爷,称过了,四千五百二十三两。”
“嗯。”小柴禾随手拿起几枚碎银子向管家和下人们抛过去,吩咐道:“都闭上嘴,少他娘的在外面乱说。”
“是……是……”
小柴禾又捉了一把,装了一荷包的银子,也不管是多少,揣着就往外走。
这管家是他进京以后新找的,还是第一次见这样随便的老爷,小意地提醒道:“老爷,这是不是太草率了?这库房……”
“确实太草率了。”小柴禾想了想,随手给库房上了个锁,但也就是上了一个锁。
“老爷,这样……怕是也不安全吧?”
“不安全个屁!老子是锦衣卫头子,谁他娘吃了豹子胆来拿老子一两银子试试。”小柴禾嗓咧咧丢下一句,出了门翻身上马……
~~
小柴禾小时候是在宛平县大牢里过的,那年冬天很冷,他偷了人家的柴禾……
总之,在宛平县大牢,他除了认识了每天给他留一口饭的刘一口,还认识了很多人。
“快刀”许顺就是其中一个,当年小柴禾还是小毛孩子,许顺已是壮年,三十多年过去,许顺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
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