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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何意?”
“经亘也知道,我如今忝为南京推官,数日前,接到一个案子。有人强抢民女,还打死了她的丈夫。但这案子,我却不知道如何判。”
“这有何难判的?”
“凶手身份不同,曾是秦帅军中先锋营士兵,在大别山一役中负伤退伍。其弟如今还是晋王身边亲卫……另外,苦主也不愿追究,恳求我把这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民不举、官不究。”
“那是旧律,现在是新法,新法可不管民举不举,杀人必究。”
“那案子,发生在南京颁布新政之前。那凶手也是极为懊悔,说是……以往长在山荒乡僻壤,未见过那般水灵的江南美女,一时没能抑住,承诺绝不再犯,并给了苦主大笔赔偿,事情并未闹大。”
“恕我直言,此案若是济农兄眨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是你妥协的第一步。他说绝不再犯,此番你放过他,他便知权钱之利,他日必又故态萌发,更胜往昔。”
“我不妨与经亘实言,我本有退缩之意。但,恰是见陈抚巡之事,恰是今日见祠堂上‘唯忠于民’四字,方决意效陈巡抚在其位谋其政。故而,我认为江南变革之始,非是新政颁发,而在于新政之执行。然而谁来执行?江南腐化久,自私自利之风根深蒂固,不下猛药不足以治重疴。陈抚巡心知此理,愿做药引,我江济农又何惜此身?”
“陈抚巡遇事不退缩,济农兄遇事也不退缩……”
那字经亘的中年人犹豫着,似在沉思什么。
他们已拐向一条长街,与柳如是并不顺路。但柳如是还是毫不犹豫跟了上去,继续听他们的对话。
“你有什么难言之事?”
“近来遇到一事,此时想来,或是与济民兄所遇之事一般,是进退两难之局面。”
“你一个学谕,能有何难事?”
“便是兴学堂了。你方才说了何为变法之始,我则认为变法最重要的却是‘兴学’二字,只要南京百姓有五成明理识字,则官吏必不敢如往昔那般欺上瞒下。”
“不错。兴学之事有何难办?”
“有朝廷拨款,旁的都好说……只是,让女子入学,济民兄认为真的对吗?”
“且先不谈对错,你是遇到难事了?”
“是啊,南京民庶对此事极为反感,认为有伤风化。然朝廷指示摆在那里,我既不愿逼迫百姓,又恐上官责怪。便有人给我出了一个主意……且先买些奴婢来装装样子。待晋王离了南京,往后督促必不如现在这般严,到时那女子学堂不办便不办了。”
“经亘方才刚说所做所为是为不让官吏欺上瞒下,如何却当先做这欺上瞒下之人。”
“因让女子入学本就是错的……”
“我等想的是对错,还是利弊?”江济农忽然问了一句。
“自是对错。”
“我看,是利弊吧。先前在祠堂里,那几人嘲讽陈巡抚,为何?因陈巡抚所做所为,趋害而避利,那几人想的是‘我若是陈惟中,当保留此身,平步青云’,故而讥嘲他‘愚不可及’。我们说让女子入学有伤风化,但,伤的真是风化,还是我们男儿的利益?”
江济农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又道:“这便是我说的,江南自私自利之风气根深蒂固。这便是为何陈巡抚宁愿死在任职上也不肯后撤一步。所有人都在谈公心,把为民做事挂在嘴边。可真一到利害相较的时候,大家又犹豫起来。看来,死一个陈惟中远远不够,我辈为官者到底要何时才能警醒?”
“济农兄切勿如此说,我不过偶有犹疑……”
柳如是听他们谈到这里,已停下脚步,不再跟着了。
她隐隐地像是想通了什么。
钱谦益、陈惟中、王笑,这三人在她心中是天下文坛造诣最深者,但他们的境界、能力之间的差别她仿佛也看明白了。
陈惟中为什么要不顾危险?王笑为什么轻易就砍掉钱谦益的头……这些问题她有了解答。
接着,她忽然又想到什么,转身向钱府的方向回望,喃喃了一句。
“南京女子大学堂……”
第1076章 女先生
王笑已安排好了江南这边许多新的官员,但在他们上任之前,许多事他都是亲力亲为。
这天,他忙了一整天公务之后,又有官吏过来禀奏各种琐事。
“如今城内许多学堂都已兴建,按晋王说的,城内在造居民两年义务读书……”
相比白天处理的,这时这些倒都是些小事。
但王笑还是颇为严肃,道:“此事又牵扯到廉政,我再强调一遍。若有官吏敢对这部分补贴伸手,等我下次到南京,别怪我心狠,贪一文钱,我都砍他的头。”
“是……是……”
“继续说吧。”
“是,女子学堂也建了一个。此事虽非没有先例,确颇有难处,但好在下官克服困难,终于还是办成了……这是具体的宗卷。”
王笑看了一下,见上面有各种资料,包括生员、教员的名单,他提笔改了两下,又把递资递回去,道:“就这样办吧。”
“是……”
挥散这些小官,王笑又向身边的亲卫问道:“福建的军情回来了没有?”
“禀晋王,还没有。”
说着,其中有一名亲卫犹豫了一会,忽然跪了下来。
“晋王,卑职有事禀报……”
王笑看向他,斟酌着,缓缓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句话颇有些莫名其妙,那亲卫却是身子一颤,慌张应道:“卑职……卑职三日前方才听说家兄……家兄做了不法之事。但卑职对天起誓,绝无利用权职为家兄脱罪……卑职已狠狠教训过家兄……”
王笑深深看了他许久,叹道:“三天前你就知道了……你陪在我身边这么久,我罢黜你,你必然寒心,但……总之想想被你哥哥害的那家人吧。”
“卑职不敢寒心。”那亲卫解下头盔,卸下衣甲,又磕了个头,道:“卑职走了,只恳请晋王多保重,莫再如以往那般不带亲随就出门……卑职……罪民不能再随侍左右了……”
王笑目送了这个亲卫离开。
若说北楚打下江南之后,这江南将会有怎样的变化,也许就是从这样那样的一桩桩小事开始……
几天后,南京城内一道道政令又颁发下来。
南直隶划分为两个行省,分别任王珠、吴培为布政使,调罗德元为应天巡抚,调蔡悟真提督两省军务……
如此一来,派遣官员就任江南的基调也就定了,只差把“强项令”三个字写在牌匾上。
把这些事理顺之后,王笑也准备回京城了。
倒不是他觉得江南的问题已经解决,而是因为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哪怕原本的历史上,清朝也得用四代皇帝来稍解江南积弊,江南三大案、世宗改革、清查亏空、皇帝南巡……
但王笑显然不打算一直蹲在这里,规划以后两三年来一次。
他这次出门八个月,家中三个妻子都要临盆了……还有一些奇怪的,关于他私人的消息传回来。
这还是小事,与公事而言他也不能常年不在京城。
如今林绍元还在率军收复福建,王笑打算等报战传来,没有意外的话就出发。
他的心态还蛮奇怪的,一方面归心似箭,一方面又对江南这边不放心。反正这趟南下就这样了,至少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
下次再过来,就可以带上妻子儿女了……这般一想,王笑也就释然了些。
想到这趟到南京还没到秦淮河边去过,他又寻摸了一个机会,甩下亲随,微服私坊跑出去逛了一趟。
好几个月不近女色,王笑心里也有些蠢蠢欲动到那些青楼画坊去逛一逛。但终还是把这点蠢蠢欲动压了下去。
他想去看看以前顾横波呆过的迷楼,但走到秦淮河附近问了几个人,才发现几年过去,这边竟是没什么人还记得迷楼。
不红了就是很快被人淡忘了。
王笑于是发现顾横波也是年纪不小了。
他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耽误了她几年光景,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连去迷楼看看的心思也消了,也懒得再去秦淮河,转身去给家人买些礼物。
他每次出门都要给淳宁带些小零嘴回去,但这次逛了一圈,发现如咸水鸭、鸭血粉丝汤之类的特产又带不回去,只好去买些玉带糕。
之后又买了些牙雕、云锦、金箔等小物件,已是大半天过去,王笑独自一人青巾蒙面,提着东西缓缓向衙署走去。
刺杀他不害怕刺杀的。
就他今天跑出来,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何况身上揣着火铳,武艺又不错。
想必如果多尔衮、郑元化、温容修这些派人刺杀他却不成的人知道他这样一个人在街上闲逛,能气的七窍生烟……
待回到内城,周围的环境渐渐幽静下来。
王笑忽听到小巷中转来一个十分好听的女子声音。
“放心吧,我与你爹娘说了,他们会让你继续读书的。”
“但是我爹说,我读书的话,官府每月补五十文,但我去织布,每月能得十钱银子。”
“你年纪这么小,不能去织布……”
“可以的哦,我织布很快的……”
王笑正好转进那小巷子,见到一个高挑女子正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走着。
他不自觉地就将目光落在那高挑女子的背影上,觉得对方身材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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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后面有个蒙面人在看你,色眯眯的。”
柳如是吃了一惊,转头看去,果然见一男子青巾蒙面,她登时便慌张起来,正要喊人,然而定眼一看,忽又觉得对方看起来竟是有些面熟……
在王笑这里,路上看到好看的女子多看两眼是很正常的事。
但对方一回过头来竟是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