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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慕白眸光一沉,眉间微蹙,昨夜他们商讨之际,都以为丽妃记恨萧慕白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了萧言竣的大业,丽妃气不过,困兽之下才想要玉石俱焚。
可眼下听着丽妃的意思,压根儿就没打算杀他?
萧慕白一时摸不清丽妃此举究竟何意,既没想杀他,难不成让他孤身入城,还真的是来谈判的?
他面色沉静,淡然问道:“娘娘如今,还想要一条生路?”
丽妃全然不管萧慕白的质问,她倚栏招手,亭下的婢女们送上了熬好的糯米粥,配着六样精致的小菜置于亭中石桌之上。
丽妃在连妍捧上的盆中洗了手,又接过递上的白细麻巾子擦手,动作缓慢优雅,尽显浸染宫中多年的贵气。
“你让本王入城,究竟意欲何为?”萧慕白看着她怡然自得,越发吃不准她心中的用意。
丽妃径直坐在石墩上,宫仪十足的对他问道:“虽然比不得御膳房的吃食,却也别有一番异样的风味,你要一同用些吗?”
萧慕白翻了个白眼替代了回答,丽妃娇笑讥讽:“怎么,王爷中了这些年的毒,还怕有毒不成?”
萧慕白回想起她出宫之前行至建福门宫口,突然驻足回首,轻薄如翼的樱唇中,逆风吐出的三个字:“是皇上。”
承影随着他的回忆骤然出鞘,携着破风之声,剑尖直指丽妃。
“本宫若是死了,整座封坞都是废墟。”丽妃抬眸看他,柳眉轻挑,有恃无恐。
承影停在她喉间三寸开外,他刚刚一路走来对于周遭布置的人手都有所观察,亭下看护的人虽然不少,可却离的都很远,他完全有机会一击致命。
可丽妃的话,让他那一剑,刺不下去。
他可以杀了丽妃,却终究没有办法将这院内所有陵门中人一息诛杀,但凡留有活口报出讯息,长信引燃便是玉石俱焚。
他持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终是手腕翻转,承影收剑回鞘。
萧慕白默不作声,走到一旁凭栏望外,看着长空上的云卷云舒,平抑自己胸中刚刚被她话语激荡的起伏。
丽妃也不强求于他,独自小口抿着吃食,不动声色,端庄得体,全然未曾看向萧慕白一眼,仿佛完全忘记了凭栏望外的萧慕白,还在等着她的回答。
等到她用完了早膳,婢女撤下了残羹碗碟,连妍替她燃上了香炉,余香缭绕中,丽妃又漱了口,喝着一盏顾渚紫笋,终于缓缓开口:“看在你命不久矣的份上,何必脏了本宫的手。最重要的是,本宫身边的人,舍不得你死。”
萧慕白对于她前面的话毫无波澜,他身上冰蛊所解之事连皇上都不知道,丽妃自然也以为他没几年好活。
可她最后的那一句话,却让萧慕白蓦然回首。
丽妃见他无波的面色终于露出了一丝受伤的表情,唇角绽开的笑容越发嫣然:“王爷聪明如斯,定是早就猜到了,奈何他始终不愿摘下面具见你,自欺欺人假装你一无所知。”
萧慕白面上乍现的一丝轻微波动,很快平息如初。
他神色自若的反讽开口:“本王特意等娘娘用完了膳在告诉你萧言竣身死的消息,也不知算不算礼数周全。”
丽妃绽开的笑颜缓缓凝住,低头垂眸,掩盖了她余下的表情,许久后才怅然开口:“千秋功名,玲珑社稷,可笑吾儿一世,却无君王之命。”
她语气中有着不甘,却没有伤痛。
萧慕白看着眼前姿容艳丽的女子,究竟心肠得冷硬到何种地步,才能如此无动于衷。
丽妃再抬头时,仍是那张巧笑嫣然的脸:“既让你四弟回京面圣,依着本宫对皇上的了解,最坏不过贬为庶民圈禁一生,死不了。”
萧慕白眸底闪过一丝不安,虽说萧言竣被他拿下打算羁押回京,让皇上见上一面。
可这事发生在长源隘,丽妃那时早已被赵老将军围城,她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娘娘既然让本王入城,必然是有所要求,本王既然先行给了萧言竣一个面圣的机会,娘娘可否也给封坞百姓一条活路。”萧慕白见她已经知晓萧言竣未死,索性摊开了说话,希望她身为人母,好歹顾忌一下亲儿子。
“吓唬本宫,可就是王爷的不是了。”丽妃轻捂心口,仿若受惊之姿,面带惊慌之色,犹如捧心西子。
萧慕白闭了闭眼,忍下心底泛上的一阵恶寒,忍住想要拔出承影的冲动。
“本王既然入得城内便不惧死,何况你也知道,本王没有几年的余命。”萧慕白再抬眸时,一双凤目冰冷凌厉:“别逼本王,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八百零三章 喂毒
萧慕白语气里携带着杀伐果决,宣示着他不会一昧忍让。
“王爷这话说的,不是本宫要做什么,是王爷你要做什么。不是本宫要这满城百姓的性命,而是王爷你……不想让他们活。”丽妃似乎一口气说完了一段拗口的话语,有些口干舌燥,三指优雅的拈起一盏茶,端到唇边正欲轻啜一口。
‘啪’的一声响,她手中的白瓷茶盏被萧慕白打翻,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地青绿色的茶末,滚烫的茶水尚在地上袅袅冒着热气……
飞溅起的茶渍洒落在丽妃端着白瓷盏的左手之上,红色的衣袖被溅湿,她艳丽的脸颊上也溅上了两三点水珠。
“本宫若是死了,这封坞将是满城废墟。本宫若是不开心了,就得有人替你去死。”她伸手拈开面颊上的水珠,素来柔媚的声音也带了丝冷厉。
抬眸的那一瞬间,计柏手起刀落,不远处的一名婢女应声倒地,溅射的鲜血洒了一片盛开的桃花,粉红印着深红,格外刺目。
萧慕白顾及院中小厮和丫鬟的性命,不得已后退一步,顷刻间又恢复了从容之色,撩袍在她对面坐下:“娘娘如此大费周章,总得有个目的不是。”
丽妃重新拈起刚刚用膳时,搁置下的那多白色梨花,漫不经心的问道:“汇亲王的两个儿子,如何了?”
萧慕白微微错愕,他猜测了很多种丽妃会提出哪些要求,却怎么也没想到,她开口问出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萧慕白见她低头拈花,辨不清她表情,也不知她究竟是希望那两人是生还是死。
“实话实说,本宫才好和王爷,打开天窗说亮话。”丽妃见他迟疑,出声警醒了一句。
“生不如死。”萧慕白思量了一番据实相告。
顾家军回报给京中的消息,是他们二人都在渑溪卧床休养。
可他吃不准丽妃到底知不知道,又是否只是试探他的相询,这事虽然隐秘,却也只是因为他们二人如今的状况比较凄惨,委实也算不上机密。
是以,萧慕白并没有欺瞒于她。
“顾段飞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丽妃口吻里有一丝嫌弃,接而又有些不甘的说道:“本宫的儿子也是一样,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萧慕白的目光,落到了前来收拾一地残瓷碎片的婢女身上。
“娘娘其实本不必扶他,本王身中奇毒无法继位,七弟也素来清心寡欲。原本,他就是那个继承皇位的人。”萧慕白的眸光从那名婢女的身上一触即开,移向丽妃。
他声音中并无讥讽之意,仿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是你,将他推下了帝王之路。”
丽妃轻嗤一声,笑的很是不屑:“王爷这个时候还想用这种话,来诛本宫的心?若不是本宫,当年你圣宠加身,自诞生那日就是皇上心中的太子人选,他哪里有这个机会去继承皇位。”
萧慕白眉间紧蹙,梁王和皇上对他寄予厚望,从丽妃的口中看来亦如是,可丽妃明明说过……
他挑眉看向丽妃:“娘娘曾经说过,本王的毒,是父皇所下。即是如此,四弟又为何没有机会?”
丽妃唇角泛起一抹冷笑:“你不用激本宫,无非就要想要知道,你当年中毒的真相。”
萧慕白从点茶的婢女手中接过暖盏的杯,一勺一盏,替丽妃分了一盏茶:“但望娘娘解惑。”
也不知是不是萧慕白突然的服软,让丽妃心中满意,她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眸光看向了烹茶的婢女:“你这手艺倒是不错,这些日子怎么没有瞧见过你。”
婢女低眉敛目恭敬的行了一礼,礼数标准周全,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收到夸赞的欣喜:“这鲜茶芽叶微紫,嫩叶背卷似笋壳很是需要点茶技巧,奴婢小云也就会这一门手艺,莫大人说娘娘最爱喝这顾渚紫笋,送了奴婢前来点茶,求莫家一条活路。”
丽妃嗤了一声:“这莫伽硬气了这么长时间,死到临头倒是惧了起来。”
她再次轻啜了一口茶水,露出满意之色:“你这烹茶的手艺真是不错,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顾渚紫笋本是贡茶,鲜少有人能烹出它原本的茶香和原味,连妍素来也不擅长这事。
是以,丽妃当真是很久没有饮过如此正宗的顾渚紫笋。
就在丽妃等着看那婢女小云抬头之际,萧慕白端茶相邀,再次开口唤了一声:“娘娘。”
丽妃眸光转到他的脸上,见他一副迫切的模样轻笑一声:“当年那毒,确实是皇上亲手喂给你的。”
丽妃放下执盏的手,与石凳比了个差不多的高度:“那年你约莫着三岁多,步履蹒跚,咿咿呀呀满心欢喜的扑到他的怀里,皇上温声细语的哄着你,喂着你一口一口吃下了毒药。”
在这样暮春的清晨,连微风都是和煦又带着暖意,萧慕白听着她娓娓道来,声情并茂的话语,全身骨髓寒彻,额头和身上有冷汗逐渐渗出来,细细的,针尖一般。
丽妃看着他握盏的手,指节泛白,轻笑一声:“心痛了吗?真相是多么让人难以接受,你还想要知道吗?”
小云轻轻按下萧慕白的手腕,替他茶盏中续上茶水。
萧慕白托着茶盏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收,茶盏微倾,里面的浮沫还未散尽,有二三点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