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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断效果,我看也就那样,做不出什么花样。”李笠说完,伸手到头顶,拿掉官帽,然后扯着发髻。
“人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自己扯着自己头发,自己把自己提起来。”
他把官帽戴上,拿起公当做鼓槌,敲着书案:“中晋,是以侨姓士族为基础重建的国家,朝廷不可能得罪自己的执政基础。”
“而且,朝廷军队之中,最能打的兵员,都来自南下的侨民或流民集团,譬如中晋的北府兵,”
“到了宋、齐以及本朝,侨姓士族以及侨民流民在聚居地势力根深蒂固,因为这些群体,实际上已经变成南北边境地区的豪族,尾大不掉,首鼠两端。”
“建康朝廷敢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就敢北附,朝廷承受得起如此代价么?”
“不能,而被士族把持的中枢,又以九品中正制牢牢卡着入仕以及升迁途径,把这些寒族挡在流外,也断了以军功快速升迁的道路。”
“一个朝廷,既没有绝对武力来对豪强们进行强制征税,也不舍得用官位来赎买各地豪强,软、硬都不行,那这土断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是欺负老实人罢了。”
“所谓老实人,都是一些朝中无人的中、小地主,即寒族,朝廷在他们身上,能多收的税总是有限的。”
“朝廷想要真正增收并获取大量劳动力,就得对大地主开刀,然而大地主动不得,所以土断的效果肯定会有,但也就那样。”
一番议论,对于土断的看法就此定下,李笠觉得若是换他来做,就不搞什么土断。
趁着周、齐两国频繁换皇帝,暂时无心对外,他就在国内检地,确定田亩数后,武装征税。
大不了打内战,反正梁国国内,有资格和徐州军交手的军队没几支。
朝廷收拾完不缴税的大地主,局面就不一样了。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笠觉得,现在自己作壁上观就好。
一旦湘东王是要借助土断敲打皇帝的诸位皇叔,那就精彩了。
因为王公贵族以及大量官宦的庄园,大多集中在建康周边,以及三吴之地,真要抓把柄,不要太简单。
第八十二章 局面
上午,军营校场里,兵卒们进行日常训练,场地边上,李笠看着几个兵摆弄一套装置。
这套装置,外表是个独轮车,车上木箱装着一大捆绳索,绳索上等距离做有标记,为测距绳。
整套装置名叫绳尺,由尺体、车体和转轴等三部分组成。
尺体为一个具有定位点与车架的木板构架,其定位点可插入丈量起点处的泥土中。
呈直角分布的两部车架可以分别固定两部“车体”。
两部“车体”上又分别有一转轮,转轮上缠绕着标有许多标记的麻绳。
而两支“转轴”则用于丈量结束时的绳尺收回。
绳尺丈量工作时,一般由三人配合完成,一人固定尺体于起点处,并负责记录两边绳尺的读数。
另两人则一人一边,反方向拉长绳尺到丈量段终点处,完成一次丈量。
三名兵卒在标定长度的空地上,完成了一次丈量,李笠用怀表记下时间。
随后,另一套装置上场。
此装置也是装在独轮车上,但独轮车只是个单纯的载具,一名兵卒从独轮车上提起一物。
李笠定睛一看,却是个装在十字形架子上的木匣,内里卷着一卷竹篾。
容纳木匣的十字架为木制,尺体为竹篾,即蔑尺。
其转心、钻脚为铁制,侧面又有可折叠的摇柄。
整套装置名为“丈量步尺”。
使用起来,只需两个人:一个人将这大卷尺的钻脚定在丈量起点,另一个人拉着蔑尺前端向前走,抵达丈量终点。
两人一起将蔑尺绷紧,位于起点的人,记下蔑尺上的长度标记。
随后,终点的人放开蔑尺,位于起点的人转动摇柄,将蔑尺收回。
李笠同样对蔑尺的丈量过程计时。
随后,第三套装置上场。
这装置看上去像是个带轮推杆,为长杆加一个轮子,名为测距轮,轮轴侧面有机械计数器。
计数器有两个计数功能,一是计圈数,二是计单圈转动长度。
按下计数器的按钮,计数器清零。
人握着长杆的握把,将轮子放在丈量起点然后推着轮子向前走。
轮子转起来其轮轴侧面的机械计数器就会开始计数。
当轮子抵达终点时,抬起轮子记下圈数乘以轮子的周长,再加上单圈转动长度便可获得丈量距离。
测距轮的测距速度很快,在三套装置之中对同样长度的测距耗时最短。
且重量轻,一人便可携带、操作。
毫无疑问,仅就纸面参数而言,测距轮是各地官府对土地进行丈量时的最佳工具。
真是这样么?
不是。
测距车的结构简单但机械式样计数器的机构不简单即便装着铁外壳,也容易因为各种原因产生的撞击而出现故障。
机械计数器的部件多为铁制,在实际使用中,很容易生锈,所以需要经常拆卸、保养基层吏员不具备这种能力。
使用过程中,还会有一个问题:推着测距轮走未必能走直线,那就得拉起长绳或者在地上画直线,以便测距轮跟着走直线。
这会增加工作量而且既然都已经拉绳了何不直接用绳尺测量?
若不拉直绳、画直线就这么丈量土地,用结构更简单的“步规”,更加方便、简单。
步规,就是类似圆规的“人”字形工具,其两脚间距离是固定的,简单实用。
所以,根据徐州各地的使用心得,综合考虑下来,还是“丈量步尺”好用。
因为长度超过一定数值后,绳索要比同等长度的竹篾所制蔑尺重很多,所以收放以及携带时十分费力。
且绳子的松弛程度,也会影响丈量的准确度,而竹篾不存在这个问题。
“丈量步尺”结构很简单,随便找个竹木匠就能制作,且修补起来很方便,相对耐用,制作和维护成本低。
所以,徐州州廨将经过实践所得最佳丈量工具“丈量步尺”,上呈朝廷,恰逢朝廷实行土断。
土断的目的是户籍整顿,并对新编入籍的户口名下田业进行丈量,以便征税,所以便宜好用的“丈量步尺”正好派上用场。
李笠让兵卒们把装备收好,看着那制作精良的测距轮,只觉可惜。
可惜,土断的实施范围有限,且因为实施对象的缘故,“开源”的效果可能不会很好。
李笠觉得,朝廷应该排除万难,对户数和田亩做一次真正的清查。
尽可能发现更多的隐户和隐田,将其纳入官府管辖之下。
如果做不到,靠着土断想要大幅增加税收,那是不可能的。
想要摸清大地主、豪强们名下有多少隐户、隐田,肯定不容易,但不这么做,暮气沉沉的国家就一天天烂下去。
天下三分,当三个国家相互间都奈何不了谁时,谁犯的错越少,谁越能“苟”,笑到最后的几率就越大。
但想要“苟”,财政要撑得住,养活一支好歹能看家的军队。
随着李笠对朝廷一些情况的深入了解,他越发觉得,财政问题是个大问题:朝廷的岁入勉强够花,几乎没有盈余,想要有所作为,无以为继。
这个问题,无论是谁来当皇帝,都得面对,解决不好,就容易患上抑郁症。
李笠看着校场上操练的兵卒,想起自己和张铤、祖珽归纳出来的一组数字:三个国家的户数估算。
这个年代的人口统计,一般是以户为单位,登记在官府的户籍上,方便征税。
平均一户以五口计。
但因为大量隐户的存在,且各国对户籍的管理力度不同,所以在册户数与实际户数有很大差别。
梁国的在册户数,现在大概有一百四十万户左右。
至于齐国,齐国由东魏蜕变而来,李笠听祖珽介绍,魏、齐换代之际,在册户数大概是二百余万户。
如今齐国丢了淮北,但考虑到代魏之后十年间人口繁衍,应该不低于二百万户。
至于周国,人口只能靠推算。
魏国经过六镇之乱,人口损失很多,在尔朱氏败亡之际、魏国分裂之前,祖珽记得当时在册户数大概是三百余万户。
魏分东西,既然东魏占了二百余万户,那么西魏刚开始时,人口大概是接近百万户。
后来,西魏夺了梁国益梁地区,而梁国占了西魏沔北地区,此消彼长,粗略估算,西魏/周国的户数,大概百万户左右。
人口是最重要的资源,有人才有劳动力,才能让土地有产出,才能让军队不缺兵。
所以,三国的国力排位,参考在册户籍数量,是:齐国ap;gt;梁国ap;gt;周国。
那么,以国力而言,齐国一个打两个是没问题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
但是,国力要经过动员才能转化为战争能力,并需要一个有效的军事体制将战争能力发挥出来,赢得军事胜利。
在这方面,梁国就垫底了。
六镇之乱后,魏分东西,东、西魏政权得核心权力集团,都是源自六镇武人的军事集团,其首领以军权获取相权,然后架空皇权,以霸府控制朝政。
在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武勋们,军事能力毋庸置疑。
他们控制了朝廷,构成了权力中枢,这样的权力集团,打仗时对国力的转化效率必然不低。
梁国呢?
朝廷从体制建设上就压制武人,导致几十年下来,将领总体水平较低,梁军和强敌过招,小规模交战还行,一到大军团决战就极易崩盘。
宰辅们经过了去年的河南之败,也看出官军总体实力不行,所以决定“以和为贵”,不奢望拿下河南。
就想安安心心守着现有家业过日子。
这对于刚过而立之年不久的李笠来说,无法接受。
他不是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