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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德才作为门下书佐,协助上佐处理往来公文,消息自然灵通,加上对李笠一家一直不错,正是打听时事的绝佳对象。
但李笠是个未成年小吏,不可能也不应该问出什么“当今各国形势如何”之类的事,他要问的,当然是本郡时事。
譬如鄱阳王府。
“历朝惯例,宗王虽然有封国,但不之国啊,这之国就是指在封国长期居住”刘德才向侄子讲起鄱阳王府的概况来。
鄱阳郡,是鄱阳王的封国郡国,虚封,鄱阳王萧范,是当今天子的侄儿,之前在京为官。
宗室们都有官做,要么在京城为官,要么出镇地方,基本上都不会在封国的王府、侯府长住,鄱阳王也不例外。
鄱阳王现已外任,如今在雍州做刺史,雍州治所在襄阳,鄱阳王及家眷自然在襄阳。
自故鄱阳王那时起,两代鄱阳王基本都没在鄱阳住过多久。
所以,鄱阳城的鄱阳王府,虽然按理说是“主宅”,但实际上很冷清,毕竟鄱阳王在哪里,那里才是主宅。
不过因为鄱阳和长江之间通水路,往来方便,所以每年都会有一些王府家眷轮流来鄱阳小住,算是给鄱阳的王府增加一点人气。
也正是如此,刘德才特意叮嘱李笠,若碰到鄱阳王府的人,一定要躲着走,万一躲不过,受再大委屈也得忍着。
道理很简单,王府中人行事肆无忌惮,毕竟狗仗人势,不把寻常百姓放在眼里,这帮奴仆稍有不如意就动辄打骂,如同恶犬般。
若动起手来,把人打死、打残了,凶手往王府里一躲,地方官还不好管。
刘德才强调:“你是不知道,在京城,宗室多有凶顽之辈,甚至其随从、奴仆也颇为跋扈,建康城里的官府都不好管,所以那些王府仆人,难伺候得很”
“宗室子弟在建康都横行无忌,你想想,这些人及左右随从在别处,能收敛么?”
这年头多有宗室横行无忌,其下恶奴狗仗人势,如此消息很重要,李笠不敢不记在心里。
又知道这个时代贵贱分明,而百姓基本都是文盲。
他当然不是文盲,但后世的学问,绝大部分无法和这一世的学问“无缝转接”,别的不说,这个时代写字写的是好像是隶书,不是简体字。
之前的鱼腹诗,是李笠“借鉴”一首诗改编的,写的还是简体字,而某些简体字在这个时代,多半会被人认为是草书或者错别字。
李笠自幼丧父,因为是吏家子出身,当然没机会读书,不过得阿叔刘德才“启蒙”,学会读写一些常用字,也会基本的算数。
所以和别人相比,李笠算是肚子里有“墨水”。
但要和读书人比,根本比不了。
文盲,加上地位低下、没有靠山,每月为完成渔获定额而奔波,这就是李笠的现状。
。。。。。。
次日下午,鄱阳县廨后厨一隅,李笠正和娘亲吴氏说话。
吴氏在县廨后厨帮厨,她样貌寻常,和许多劳动妇女一般,脸上满是沧桑。
鄱阳是鄱阳郡的郡治,也是鄱阳县的县治,吴氏和儿子李笠同城,却因吏役在身,不能常见面。
李笠来时,吴氏正在做菜,为县廨准备夕食,她得知儿子来了,便拿来热腾腾的炊饼让儿子吃。
昨日,吴氏正在县廨帮厨,忽然听人说,说儿子涉嫌造反,好像已经被官府活活打死,当时就吓蒙了。
亏得李笠随后就跑来报平安,才让吴氏没有崩溃,如今又见着儿子,左看看右看看,总也看不够。
毕竟,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儿子。
李笠啃着炊饼,被吴氏看得心里发毛,生怕对方发现儿子“换了个人”,赶紧说:“娘,那长舌妇说的话信不得,你看,孩儿不是好好的?”
儿子还小,不知世道凶险,吴氏总是有些担心:“你前几日生病,如今又遇着这种事,可要保重啊。”
“嗯,娘放心,孩子会保重的。”
前几日李笠捕鱼时落水着凉、高烧不退,吴氏心急如焚,却请不得假,只能央着书佐刘德才帮忙看顾一二。
如今见儿子熬过来了,依旧放心不下,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李家近几年连连遭变故,剩下两对孤儿寡母,吴氏承受了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可不敢想万一最后一个儿子出了事,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后厨忙得很,吴氏不敢耽搁太久,又吩咐儿子几句,便打发儿子走。
李笠出了侧门,迎面撞见数人沿着街道往这边走来。
当先一人衣着光鲜,肥头大耳,一脸和蔼,见着李笠,笑容满面:“哟呵,李三郎,今日这么巧!”
李笠认得这人是放债的吕全,人称“吕掌柜”。
对于此人,李笠十分厌恶,却知道得罪不起,赶紧打招呼。
但吕掌柜却把手一摆:“算了,客套话不多说,我今日是来找你娘,说些要紧事情,不过既然你在,那正好”
他吩咐随从:“去,进去把吴氏叫出来。”
然后再次看向李笠:“李三郎,如今年底将至,你家借的债,本、息要一并还了,你娘年纪大了可能记不住事,那好,你算是半个当家的,现在听清楚”
“这笔债,你家到时还不起,之前抵押的鱼池可就得拿出来!”
第六章 家事
李笠听了吕全的话,有些惊讶,按着记忆,他知道自家欠了债,但不知道细节,因为这都是娘亲吴氏在操办的。
他更没有想到,家里赖以为生的鱼池鱼塘,已被娘当做抵押,用来借贷。
如果还不起本、息,鱼池就要被债主收走了。
按照这一世记忆中听到的闲言碎语,他发现这年头放债的利息都不低,远超月息3分3。
在后世,月息超过3分就是法律层面的高利贷。
想到高利贷,李笠心中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就冒出来,看着吕全,面色未变,心中却平静不了。
那一世,他家被高利贷搞垮了。
当然,法治社会,放贷的人很会钻空子,有各种办法回避相关法律条文,加上许多人确实等钱急用,所以高利贷实际上屡禁不止。
事情的由来,是他父亲经营着一家制造厂,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发展势头很好,结果碰到行业寒冬,流动资金不足,工厂周转不灵,眼见着就要完了。
银行不肯放贷救急,无奈之下,只能高息借贷救急。
结果工厂还没熬到行业回暖,利滚利滚出来的债务已经无法偿还,债主上门催债,各种手段都使出来了。
父亲走投无路,最后上天台想要跳楼,被他拼命扯住,一家人抱头痛哭。
为了还钱,工厂没了,房子也卖了,一家人租房子住,依旧欠了一屁股债,他年纪轻轻闯社会赚钱还债,被社会毒打得遍体鳞伤。
一家人忙碌多年,省吃俭用,好歹还清债务。
现在,吃人的高利贷又上门了!
李笠盯着吕全,恨不得把对方活撕了,但他做不到,且不说打不过对方的随从,就说这借贷,以当前时代的水准来看,利息不算高。
这个时代,有一些有识之士意识到高息借贷的危害,但是“高利贷”一说并不流行,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借人家钱,不还钱还有理了?
更别说这吕全,是给鄱阳王府放债贷的,鄱阳王府在鄱阳,等同于至高存在,草民哪敢反抗?
刘德才昨日还反复叮咛,让他见着鄱阳王府的人可得绕着走。
闻讯赶来的吴氏,见着债主登门,儿子又在一旁,知道瞒不过儿子自家欠债累累的秘密,只能不住乞求:
“吕掌柜,此事可否缓缓?缓到明年夏天,我一定连多出来的利息一起还了。”
吕全听完,笑吟吟的说:“吴大娘,我呢,一向好说话。”
“借契上写的期限是几月几日,我就几月几日来结账,绝不提前一日,也绝不拖后一日。”
“你四处打听打听,我吕某人放债、收债,何时对借债的动过粗,向来不都是好借好还?”
“我知道你不会赖账,可延期还债这件事,我吕某同意,王府那边的管事也不答应,你莫要让我难做。”
“今年年底,王府那边是要结账的,债不过年嘛,你要么还了本、息,要么拿鱼池抵债,这件事,就是闹到官府,借契上可是白纸黑字,你觉得官府会怎么说?”
“你家有难处,我知道,但吕某人微言轻,在管事面前说不上话,不如”
吕全说到这里,看向李笠,笑起来:“不如让李三郎到王府里,当面向管事求求情,求管事通融
通融?”
鄱阳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寻常小民进去,如同鱼上砧板。
吴氏闻言面色惨白,看看儿子,再说不出什么话。
李笠心中气愤,却无能为力,吕全见着母子二人哑巴了,笑了笑:“今日,我亲自登门把话带到了,期限一到,我再去白石村,结账。”
待得吕全离开,吴氏只觉天旋地转,身体一晃就要倒地,被李笠搀着。
李笠扶着娘在一旁坐下,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不知该如何说,只见吴氏不住叹气,絮絮叨叨诉起苦来。
这些年来,吴氏主持家务,李笠还未成年,所以许多事情吴氏不让儿子知道,如今瞒不住了,要说些什么,也没什么用了。
只能诉苦。
李家连逢变故,先是大同元年,吕氏的良人和长子即李笠之父及长兄遇难,娘家也完了。
然后去年,吕氏的次子、李笠的二兄捕鱼时受寒、染病,熬到今年年初,人也没了。
短短几年时间,家中一下没了三个壮年男丁,积蓄也渐渐花光。
不仅如此,为了给李二郎治病,吕氏一咬牙,以自家鱼池作抵押,向放债的吕全借钱。
鱼池和儿子,当然是儿子重要,吕氏只盼次子熬过来,然后今年一家人努力赚钱,年底就能把债还了。
但儿子的命没保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