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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正卿是个病秧子,整日汤药不离口,比起他父亲差了不知几何。
开国之初所封的六公十三侯,怕是宁国公府裴家要第一个没落吧?
徐贵妃眼里划过看热闹的快意。
她伸手慢悠悠地扶了了下发髻,对身旁宫女笑:“走,回宫。立刻着人去安排,准备给宁国公悼唁之物。”
“是。”宫女垂身应道。
一片混乱中,徐贵妃悠然慢步,走出了宫门,她着华裙,裙裾一荡一漾,在光线下光耀流转,走了没两步,忽然自己宫里的宫女仓惶儿来。
“怎么了这是?”徐贵妃脚步停下,皱眉。
宫女哭着道:“康王殿下不好了!娘娘,娘娘快去看看吧!”
话落,徐贵妃神色陡然僵住,浮一抹惨白,一把揪住她领口,急声问:“兆儿、兆儿怎么了?”
宫女哭泣,战战兢兢道:“康王、康王被人割了、割了……”她闭上眼,颤声继续道:“被人割了子孙根!”
轰隆——
惊雷似的劈过脑子里,徐贵妃身体一晃,摇摇欲坠,“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她心情剧烈起伏,忽地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娘娘!”
周围惊呼声四起。
……
二皇子遭歹人行凶,长安乱成了一团,定国公府的蘅芜居却半点不受纷扰。隔壁宁国公府当日便挂上了白幡,哀乐奏了好几日,舒明悦仍被关在屋子里不得出。
舒思暕的脾气一上来,当真不容半点转圜,许是怕自己心软,自那日怒而拂袖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
舒明悦本来想求大表哥,求他和哥哥说一些软和话,放她出门,却被侍女告知道:“襄国公去巡盐道,三天前就走了。”
三天前,那不是她与李枕河约见曲江池那天吗?
舒明悦一愣,上辈子没有这回事,上辈子大表哥从徐州回来后,在长安休了月余,便调任尚书左仆射,兼礼部尚书。
她神色呆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其中,恐怕又有姬不黩的手笔。
“我知道了,都下去吧。”
舒明悦深吐处一口气,抿了下唇角,眼圈还有几分微微的红。
随着屋门开了又关,屋室重归寂静。她一头乌黑长发未束,沉默坐于案前,卷翘眼睫微垂下,盖住了一双剪水似的眼瞳。
说实话,她直到现在,也没想明白姬不黩为何对她生出莫名其妙的欲望。
这半年多来,她几次与他相逢,都没克制住怨气,对他十分不好。
她打他,拿茶杯砸他,对他横眉冷眼。
可是他竟然说想娶她。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能不能当上太子。
这种感觉很糟糕,犹如上辈子一般,她被迫和亲北狄,不得不嫁。舒明悦抱膝而坐,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有些失神地凝着一角,直到一道柔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殿下在想什么?”
舒明悦茫然抬头,便见阿婵在旁边半蹲下。
“日前的事,奴婢都知道了。”阿婵伸出手,把她耳畔碎发挽在一旁,“大公子说殿下喜欢三皇子,叫奴婢前来相劝。”
有些话,舒思暕身为兄长,的确不好说出口,这些年,舒明悦一直由皇后教导,只是三皇子一事,不宜让皇后知晓。
而且这几日皇后丧父,也无暇顾及它事。
舒明悦抿唇不说话。
阿婵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少女怀春,可不是她这样。
“这些,是三皇子做的,殿下不愿意,对吗?”阿婵摸了摸她后颈,眼神心疼。上面的痕迹已经消了一点,红痕淡去,那些齿咬留下的青紫却分外明显。
舒明悦咬下唇。
阿婵摸着她脸轻抚,放轻声音道:“船上发生了何事,告诉阿婵可好?”
舒明悦眼睛唰地一红,看着她,慢慢攥紧了手指,却摇头,“并未发生何事。是我,是我自己愿意,阿婵,你去告诉哥哥,叫他别去找三皇子麻烦。”
“殿下在害怕什么?”阿婵蹙眉,用一种轻柔的声音道:“殿下可是有何难言,不敢告诉大公子?”
舒明悦仍然摇头。
上辈子发生的一切,像一座荆棘牢笼,将她死死地困在了里面。
她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哥哥和大表哥的悲恸。
哪怕一丝一毫的可能,都不可以。
不就是嫁给姬不黩吗,有何不可?
大不了、大不了。
舒明悦咬紧下唇,睫羽一直不安地颤,大不了等他有了孩子,她就杀了他!抱着他儿子登基,让他去黄泉见鬼去!
这个念头划过的一瞬,舒明悦呼吸不禁一滞。
是了,这里不是野蛮生长的北狄,她自幼生长于此,身上有一半姬家血脉,她被舅舅恩封为公主,是真正的皇亲国戚。
融入巽朝,便好似鱼儿入水,舒然自得,不会被所有人排斥。
这似乎,是目前最稳妥,最可行的法子。
可是。
舒明悦心中一阵恶寒,叫她和姬不黩生孩子,还不如让她与他同归于尽呢!
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她神色忽地沉默,微低下头,纤细手指搭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摸了一摸。
作者有话要说: 删改了三千字废稿……
因为上周日被临时抓去加班了,没能存成稿qaq
我申请明天调休一天了(再不休息我要疯了!啊!
下章更新在明天下午(建议晚上看。
有存稿了会和大家吱一声。
写得不好,一直承认,谢谢大家包容厚爱//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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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天际泛出第一抹鱼肚白; 紫宸殿内烛火摇曳,皇帝披外衫坐于榻上,几乎整夜未眠,他单手撑额角; 似乎正在假寐。
王守良轻手轻脚入内; 瞧见皇帝闭眼休息; 到嘴边的话一收; 放轻呼吸; 唯恐惊扰了眼前人。
“说。”
皇帝开口; 声音疲哑。
王王守良躬身道:“陛下; 卫寺卿来了; 正在殿外等候; 说是查到了二皇子被谋害一案的线索。”
三天前; 康王接了一个烟花地女子入府,康王宠爱甚; 缠绵后; 于睡梦中被她一刀切去了子孙根,当时惨叫; 响彻整个内院。
屋外看守的婢女闻声匆匆入内,只见康王昏厥倒地; 下头血流不止,而那女子已经持剑捅胸; 畏罪自杀。
这几日; 大理寺奉命追查二皇子被害一案,忙得焦头烂额。
“让他进来。”
皇帝睁开眼,凤眸深邃,一手理外衫; 另只手端起案上茶杯润了一下喉。
……
卫寺卿着三品紫袍,立于下首,娓娓道:“那名苏苏的女子,本名许素素,素雅的素,乃是许文咏之女。”
皇帝皱起眉头,他自然记得许咏文。
无臣不成国,立国之初,他虽有从幽州带来的能臣武将,但仍需沿用大部分前朝旧臣,许文咏就是其中之一。
庆和元年,许文咏任洛阳府尹,庆和二年,因走私军械,被他处斩首之刑。
当时他震怒之极,怒这些前朝之臣不知好歹,不念皇恩。许文咏被处决后,许府上下的男子皆被流放,女子则没为奴籍。
卫寺卿见皇帝记得,便没再多赘述,直接道:“许素素没入罪籍后,本该入洛阳知衣司为奴,却被郑安疏通关系带走,改名苏苏,养在府中做妾。”
“一年前,郑安右迁兵部侍郎,将其带入长安。半个月前,郑侍郎与康王殿下酒宴,酣醉之下,把她送给了康王殿下。”
立国之初,户籍不完善,大量黑户和新户需要登记,故而那时偷天换日,将许素素换个身份带走,并不算困难。
前几日,查郑安头上,他还百般抵赖,说苏苏是随手救下的孤苦女子,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查出其来历。
说到此处,卫寺卿顿了一下,擦下了额角虚汗,“臣以为,或是许素素怀怨报复。”
这个“怨”字,用得极其微妙。是怨郑安将她转手送人,怨康王强占她身,还是怨皇帝当年降怒许家?
皇帝神色不可捉摸,手指摩挲着茶杯,忽然问:“郑安可与三皇子有往来?”
细看之下,眼里氤氲着极浓的沉意。
此事得利最大者,是三皇子。
“臣未曾查到。”卫寺卿缓缓摇头,又道:“郑侍郎近半年内往来之人,皆已登基在册,陛下请看。”
说罢,递上一手册。
皇帝翻看了一边,未发现可疑之处,正因为所有一切都如此恰好,才叫他心中疑虑甚重,良久,深吐出一口气,按了按鼻梁骨,“行了。退下吧。”
卫寺卿低首,躬身告退。
紫宸殿重归于寂静。
一旁三足盘螭纹香鼎里缓缓燃出龙涎,皇帝把名册丢在一旁,神色看起来有些颓然。他起身,踱步,走了两步,复停,站在窗边望巍峨层叠的宫殿,只见太阳余晖斜洒,在飞檐翘角上镀一层淡淡金茫。
他生母早逝,在那之后,父亲先后娶妻三人,最后一位便是当今太后,只比他年长七岁。他身边兄弟十几人,个个盯着燕侯世子之位。
他虽是世子,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举步维艰,若不是阿姐和族中叔伯相护,他或许早是黄土一抔,自然也知兄弟阋墙、权力倾扎是什么滋味。
少时不懂事时,他曾怨、也不满,时至今日,当年的滋味他已经不大记得了。
但心中一直想,若是将来为父,定要对自己的孩子倾注爱心。若有女儿,便将她捧在手心中,做最尊贵的小公主;若有儿子,便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教他仁义礼智信,忠孝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