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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酒水煮开,张季代为给赵虞、郑州、郑潜三人舀了一碗酒。
似乎三人都是不怎么喜欢饮酒的人,浅尝即止。
待放下酒碗后,郑州道明了此行的来意:“今日,族中的长辈派我前来与贵家交涉,希望郑、赵两家握手言和,这一仗,我郑家损失了七、八万石米,折合下来约五百万钱……”
在旁,张季与静女皆露出了震撼之色。
正所谓当局者迷,别看张季与静女这些日子都跟着赵虞,但事实上,二人连他们赵家亏损了多少都说不出个具体数目,更别说对面的郑家。
此刻忽然听郑州透露郑家的具体亏损数目,二人惊得目瞪口呆。
七八万石米,折合五百万钱?
要知道这差不多就是一个鲁阳县的官仓存粮了。
郑家亏了相当于一个县的官仓储粮?
就在二人震撼之际,却听赵虞笑着说道:“哎呀,这可真是吓死人了。子象兄莫要吓唬小弟啊,相当于五百万钱的粮米亏损,想来贵家族都恨不得雇人将我父子杀死了吧?”
『这个小子,确实聪慧啊……』
郑州眼眉微动,心中暗想。
就像赵虞所说的,他确实有‘吓唬’前者的意思,他大意就是借此告诉赵虞:你当初要郑家付出代价,如今郑家已经损失惨重,你差不多点就得了,别弄到最后双家都难以收场。
想了想,他笑着说道:“确实有人说过那样的蠢话,不过这种蠢话,也就是泄泄愤而已,谁会真的那样做呢?”
『……』
赵虞别有深意地看了几眼郑州,旋即笑着说道:“说的也是。……类似的这种蠢话,我家当初也有人提过,说什么鼓动我鲁阳的难民来汝阳,当时我鲁阳可是有近万难民呢,现如今更多,个个对郑家气愤填膺……”
『这小子……』
郑州哭笑不得,他抬手作阻止状,无奈说道:“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说着,他正视赵虞道:“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要怎样,郑、赵两家才能停止当前的争斗?”
赵虞闻言沉思了片刻,亦正色说道:“郑家的店铺,退出汝阳,从此不得涉足!”
听到这话,郑州微微一惊,而在旁的郑潜更是气得满脸涨红,他一拍桌案怒道:“小子,你休要得寸进尺!你以为你赢定了么?”
“对啊。”赵虞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郑潜顿时气噎,半响喘过气来,正要开口,却见他堂兄郑州伸手阻止了他。
“非得如此么?”
郑州目视着赵虞,说道:“二公子,郑家已经付出了代价,纵使贵父子因为当日那件事心中有气,这口怨气应该也能消了……”
赵虞摇头说道:“子象兄误会了,让郑家蒙受重大的损失,这不是小弟的目的,小弟希望的是郑家正视自己当初的嚣张跋扈,给予我赵家赢得的尊重与致歉。……倘若郑家不肯接受这个条件也可以,那就换一个,让这位世子带着王直那恶仆亲自携礼到我乡侯府致歉,再让我家家仆将王直那恶仆打断四肢就可以了……”
郑州皱皱眉说道:“这也太……”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虞打断了道:“这是当初郑家向我家提出的条件!”
郑州当即就被堵地说不出话,皱着眉头转头看了一眼郑潜,见这位堂弟欲言又止、面色难看,他无奈摇了摇头。
但话说回来,无论哪边,这两件事都不是他可以决定的。
毕竟郑氏有本家与分家之别,汝阳城内的店铺,基本上都属于郑家本家,而他是分家的人,自然不能替本家做主,至于让世子郑潜带着王直去鲁阳乡侯府致歉,那他就更没有做主的资格了。
他想了想对赵虞说道:“我会将二公子的意见带回族内,不过恕我直言,冤家宜解不宜结,这次的事,二公子已经出了气,何必要咄咄逼人呢,能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
赵虞抬手打断了郑州的话,正色说道:“子象兄,不,郑公,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了,你也知道,无论是我赵家,还是鲁叶共济会,从未涉足过阳城,甚至于,我对郑家也是留着情面……”
郑州还未来得及开口,郑潜却先气乐了:“你对郑家留着情面?”
“当然!”
赵虞正色对郑潜说道:“郑子德,你不会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别的招数对付你郑家了吧?不,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将你郑家彻底逼上绝路,请来宛城的王尚德王将军即可,王将军为了今年讨伐南郡,正缺粮米,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家九十钱一石的米么?倘若你家不卖,好,你郑家便从此得罪王氏一族……”
听到这话,郑州、郑潜堂兄弟二人皆是面色一惊。
“不,不可能。”郑潜憋地满脸通红,咬牙说道:“你不会那样做,否则你赵家也难以抽身事外……”
赵虞也不辩解,点点头说道:“不错,世子所言,也正是我没有那样做的另外一个原因,但不可否认,我对郑家还是留着几分余地的,否则我一掀桌,郑家的损失绝对会比我赵家大,且远远超过当前……”
说到这里,他看了几眼郑州、郑潜二人,正色说道:“郑家退出汝阳,从此不得涉足,这便是我提出的条件,相应地,我赵家的米铺会从临汝、轮氏、郏县、汝南等其余汝水诸县退出,日后不会再与郑家作对。……唯有汝阳,我不会放,作为郑家当日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我父子的代价。”
说罢,他又补充道:“如今的汝阳市面,到处都是我赵家以及鲁叶共济会的商铺,就算我不提出这样的条件,郑家以为还能卖地动东西么?……郑家退出汝阳,我赵家退出除汝阳以外的其余汝水诸县,日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郑州思忖了片刻,点头说道:“虽然过分了些,但……倒也不失公平。我会把二公子的话带给族内,由族内的长辈定夺。”
“好,我等子象兄的回覆。”
两日后,在‘宛城王尚德’这个更巨大的威胁下,郑家内部经过商议,决定接受赵虞的条件。
五月下旬,汝阳城内四家米铺以及其余二十几家店铺纷纷关闭,转卖于赵家,而相应地,赵家在临汝、轮氏、郏县、汝南等县的米铺,亦转卖给郑家以及鲁叶共济会。
乍一看似乎是赵家损失更大,以几座城换了一个汝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抗争其实是郑家输了,毕竟汝阳是郑家的发迹之地,除非情不得已,郑家怎么可能会退出汝阳?
一时间,汝水诸县震动,当地人皆目瞪口呆。
而鲁阳赵氏之名,也就此传遍诸县。
第111章 余波
『ps:有点纠结于剧情的衔接,待会还有一章。』
————以下正文————
五月下旬的某一日,当汝阳人清晨起来,准备再到城中赵、郑两家米铺前看热闹时,他们这才震惊地发现,汝阳变天了。
城内所有的郑家米铺,通通闭门歇业。
他们惊慌地跑到城内各处赵氏米铺旁,却被告知,赵氏米铺亦停止售粮。
两家到底……怎么了?
仅仅只过了一日,这个疑惑便有了答案,汝阳城内其余二十几家挂着‘郑氏’招牌的店铺,无论是卖什么的,通通关门歇业,许多郑家的家仆们将店铺内的东西装载上马车,沉着脸离开县城。
期间,纵然是有人询问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些郑家家仆亦闭口不言。
当日下午,城内四间郑家米铺,通通挂上了赵氏的招牌,而其余二十几家,则被魏氏、吕氏、陈氏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商贾瓜分,取代了郑家原本的生意——这些新开的店铺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即它们都额外挂着一块‘鲁叶共济’的招牌。
消息灵通的人不难猜测到,这些商贾都来自于鲁阳、叶县两地,同属于一个名为鲁叶共济会的商会。
汝阳,变天了,曾经在汝阳不可一世的郑家,灰溜溜地败退。
当地人纷纷涌到赵氏米铺前,或质问赵家、或请求赵家,咨询关于米价的消息——与其哀痛于郑家的败退,他们更加在意汝阳的米价几时会恢复原价,或者说,是否会变得比原来更高。
此时,几乎近三个月毫无存在感的县令王丹,终于出面来收拾残局。
县衙传出消息,言县衙将竭尽努力与赵家交涉,确保汝阳的米价不会波动过大,更不会超过原来的价格。
不得不说,县衙还是有威信的,在县衙出面的情况下,汝阳的人心稍稍安定,而县令王丹,也因此实实在在地涨了一波民心支持。
但接下来究竟,还要看这位王县令与赵家谈判的结果。
没想到第二日,县衙便传出了消息,言县令王丹已与赵家谈妥,赵家表示,虽然米价会在数月内逐步恢复至二百二十钱一石的价格,但承诺三年内不再提价。
虽然这个承诺让好些仍然想着投机的当地人大失所望,甚至唾骂赵家过河拆桥,但大部分的汝阳人还是满意的——或者更干脆点说,他们就算不满意又能如何呢?连郑家都被赵家打败了。
在已确保自身利益不受损害以及波及的情况下,汝阳人这才开始回顾赵、郑两家的这场争斗,议论郑家为何会在汝阳败退。
要知道,郑家不仅仅只是汝阳郑家,汝阳只是郑家的发迹之地,事实上郑家的势力囊括汝水诸县与整个河南,纵使在这场赵、郑之战中,郑家在汝水诸县被赵家以及鲁叶共济会打地节节败退,但后两者终归还是涉足河南,郑家还是有反攻的机会。
没有几个人能理解,郑家在尚有余力的情况下,为何选择了败退,将汝阳这个家族的发迹之地拱手相让于赵家。
遗憾的是,尽管他们对此十分好奇,但赵家也好、郑家也罢,包括鲁叶共济会,谁也没有对此事做出任何的解释,只有小道消息称,郑家其实想要报复,但他们最终怕了。
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