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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庸端着茶盘,跟在闻姚身后,几乎不敢抬头。
“殿,殿下,我们这是不是不大好。这茶……”
闻姚冷着脸,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哪里不合适了?”
说完,他利落地从吴庸手中接过茶盘,推门施施然进殿,将吴庸和他的担忧关在门外。
“陛下,我做了南穹特有的果茶,想请您尝尝。”
殿中空无一人,前厅黑黢黢的,清晨阳光熹微,只大概勾勒出殿中轮廓。两支蜡烛在过道中灼灼自燃,烛影与晨光交叠。
“陛下?”
闻姚脸上的笑意退散。他将茶盘放在前厅,穿过屏风与纱幔,看到龙床层叠薄纱下的模糊身影。
钟阑半撑着身子,似乎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不准进来……”
他的神志不清楚。
平日里,闻姚一进升云殿,钟阑就能通过他的脚步声知道他来了。
闻姚像是钉在地上。一股没有缘由的焦急与保护欲在刹那间冲散了先前的揣测、憎恶与担忧,捏住了他的呼吸。
钟阑垂着头,青丝铺在床上,声音虚弱且强硬:“出去!”
咻——
一只苍白削瘦的手从纱中探出,擦着他的耳侧,狠狠戳出。闻姚下意识侧身,一把握住手,接着力道将对方摔到被褥间,也跟着滚到了床上。
“陛下,是我!”
“你?”钟阑双眼迷离,虽然仍未认出闻姚,但仿佛确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身子忽然软了下去,像重病之人似的,仿佛刚才的攻击都是幻觉。
闻姚抚上他的额头感受温度:“陛下,要请太医吗?”
钟阑懵懂地轻轻摇头:“偏头痛,老毛病了,他们都没办法的……”
他的耳根连着侧颈一片潮红,滚烫灼热。肤色本就极白,几乎透明的眼皮上能看到过于赤红的血色,感受到血流失控的躁动。
“我能做什么……”
忽然,钟阑猛地发力,一把抱住闻姚,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狠狠吸了一口。他反手紧紧抱住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细密的黑发间。
闻姚僵在原地,瞳孔紧缩。他感受到钟阑恐怖的体温和打在耳边灼热的呼吸。
“让我抱一会儿……”钟阑糊里糊涂地说。
鸦羽般的羽毛细密地扫在闻姚的耳垂,立体的鼻子小巧光滑,随着钟阑头转动的角度在脖颈上剐蹭,从皮肤直接痒到心底。
闻姚呼吸急促,但不敢过快呼吸以免惊动。手在空中顿了一会儿,然后同样紧紧抱住了他,轻轻抚摸他的黑发:“我在。”
钟阑仿佛安心了,囫囵嗯了声,枕着他的肩头,逐渐入睡。
轰——
房门忽然大开,李全尖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陛下,陛下!冰块运来了!”
他和平日里一样一路唠叨着进来,刚走过屏风,声音哑壳。
咦?这床上怎么还有个人?
劲瘦有劲的手撩开纱帘,露出闻姚一半侧脸:“嘘——”
李全:“?”
好家伙,床上不仅有个人,还和陛下抱成一团。
李全和吃了十斤大蒜似的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挤眉弄眼,告诉闻姚要搬冰进来。
闻姚做了个“请便”的表情,然后便将纱帘放下了。他小心地将钟阑放平到床上,这个动作及其温柔轻缓,等人躺平,小太监们已经将硕大的冰盆摆到床的四个角上了。
周围冷下来,钟阑明显好受很多了。闻姚松了口气,正准备下床。
忽然一只手扯住他即将离去的手指。
钟阑迷糊道:“还是你舒服。”
闻姚:“……”
端着冰水过来准备给钟阑擦身的李全:“……”
闻姚快速翻下床。
李全神色微妙且惶恐:“闻公子,要不,你来为陛下擦身?”
闻姚耳根薄红:“不了。我手没轻重的。”
他像是逃命似的,逃到屏风的另一端,背对着半明半昧的屏风,仿佛害怕再看到钟阑那渴求他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李全搬着水盆出来,叹了口气。
闻姚眼神忽闪:“公公,陛下这是怎么了?”
“唉,奴才也不清楚。自从三年前起,他总是动不动偏头疼。但太医说,不像是一般的头疼,陛下还会神志糊涂、发烧高热、动不动袭击人。”
“三年了?”
“陛下第一次发病,就是你们这批质子到来前不久,”李全回想,“大概四五个月一次,不过近来越来越频繁了。”
闻姚皱眉:“没法治疗吗?”
李全叹了口气,摇头表示各种方子都试过了,但都没用。
就在此时,屏风后远远传来虚弱的呼唤声:“过来陪陪我。”
“熬过去就是了,没大事的,”李全一脸八卦的表情,在闻姚耳边说,“公子,快去吧。陛下发病都得把我们赶出去,只有你还能被主动召唤呢。”
闻姚微怔,紧接着浅笑着对李全点了下头。
他正抬步走过屏风,传来钟阑迷糊间的催促。
“闻姚,快点……”
闻姚。
步伐停在原地。
刚刚被遗忘的今日目的刷地重新占据脑海,冲上头顶,张牙舞爪地嘲笑闻姚。
那恶魔在脑子里肆意嘲笑他:“他不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这闻姚,叫的是谁?他想抱的是谁?!”
第10章 追赶
闻姚回到偏殿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这被褥是您喜欢的月绣纹。”
“陛下为您准备的桌布、纱帐都是暗红鎏金的。您在南穹时最喜暗红的衣裳了。”
……
“我之前都没曾想,陛下是怎样知道您的喜好的。”
吴庸不敢再说,讪讪闭上了嘴。
“他与我互换身份时做了很多功课,一直模仿我本人,以防暴露。”闻姚平淡地说,“辛国君把这些习惯记住了。在他眼里,这些都是为‘公子姚’准备的。”
吴庸小心翼翼:“虽然知道了辛国君的心思,但我们又能如何呢?”
“我绝不受这侮辱的恩赐。”闻姚的嘴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淡薄得没有一丝血色,“昨天舅舅传信来,恒泽公在催着杀我了?”
“啊,对的。催好几回了。”吴庸摸不着头脑,“您问这个干什么?”
“‘死’了,便能离去了。将杀人的名目留给他,”闻姚心冷且淡漠地笑了,“而我们,和那笔巨款一起,远走高飞。”
…
日落时分,钟阑终于清醒了些。
他撑着起来处理了些紧急事物,然后随口问李全:“闻公子呢?”
“刚走。他说前些时日在宫外订了一套毛笔,约了傍晚去取。”
钟阑翻页的手僵在半空,敏锐地发觉不对:“亲自去取?”
李全:“奴才也建议他让下人去取。然而,他说做笔的匠人有心气,特意跟他说得本人取。”
“坏了!”
“陛下,哪儿不对?”
钟阑手脚冰冷。假闻姚在宫外遇刺的前车之鉴仿佛一道阴影,将他吞没。
“快让人跟上去。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
李全完全不懂他这样急切的原因:“可人早走了,也不知现在在哪里……诶陛下,陛下!”
钟阑随手披了件外衣就出去了,走到廊下的时候顺手从侍卫腰间抽出一柄剑,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落日只剩一轮浅浅的轮廓,天幕深蓝,橙黄与绛紫层染。
坊市正在收摊,巷道间已被黑暗吞没。
他穿梭在街坊间,周围的人烟逐渐稀少,忽然,在一个转角处,两名官兵模样的大汉将他拦下。
“坊市已经到了收摊时间,你为何如此鬼鬼祟祟!还持剑?跟我们走一趟!”
钟阑走得急,散发未梳,素色单衣,肩头搭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薄绒外套,不像国君,反而像个游侠浪子。
他皱眉,抬眼在这两名官兵的服饰上扫过,心里忽地一空。
这是恒泽公的私军。
这个时候,私军上路巡逻赶人,难不成是想把前面清场?
其中一个大汉见他没反应,恶狠狠地上手来抓他领子:“老子和你说话呢,没听到?”
他的手忽然一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肩关节剧烈疼痛。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钟阑用单腿压在地上。
唰——
剑刃贴着他的脖颈插入地面。
声音危险肃穆:“你们清场有什么目的?”
另一人直接被吓得呆在原地,知道这人得罪不得,双腿颤抖:“大,大侠饶命。我们都是替恒泽公办事的。有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得罪了殿下,殿下请了高手来处理。我们只负责在外围清场,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话还没说完,钟阑人就没影了。
拜托啊,要赶上……
钟阑翻过坊市的棚顶、见到废弃围场的时候,浑身血液仿佛凝固了。
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在清理场地。其中一个人扛着一个麻袋——那里面大概是个人,血已经将麻袋渗透了,滴滴沥沥在地上划出一道黑红的痕迹。
他们听到动静,齐刷刷地停下了,转头看向单手持剑走来的钟阑。
其中一个黑衣人似乎格外震惊,死死盯着钟阑的脸。他给同伙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带着麻袋先走,自己留下来拖着钟阑。
“把人放下!”钟阑的声音带着不自觉的颤意,出招既猛且狠。
黑衣人的身形异常灵活,挡住钟阑的追击,顺利迎击。他反手想要夺下钟阑的剑,但被愤怒的钟阑直接震退了。
钟阑只想快点杀掉这人,追上去。说不定闻姚还有口气。然而,当他越来越焦急,脑袋嗡的一声,还未完全恢复的头疼几倍反扑而来。
眼前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极度的疼痛伴随着耳鸣——
“放下他。”
钟阑身形一晃,第一反应脱口而出的却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