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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她的热情只对夏太医,皇帝无奈地想,得找个机会把夏太医派遣到外埠去,否则他的纯嫔就要有非分之想了——必须将这种懵懂的春心,扼杀在摇篮之中。
颐行呢,哪里知道皇帝在琢磨这些,走到慈宁门前略顿了顿步子,扭头一看长信门,发下了宏愿:“等天儿下雨,我要上池子里捞蛤/蟆骨朵。”
皇帝对此嗤之以鼻,“你都多大了,还玩儿那个。”
颐行说怎么了嘛,“在家的时候我每年都捞,养上半个月再放生。那时候蛤/蟆骨朵都长腿了,还拖着一条大尾巴呢,游起来一摇一摆,别提多好玩儿。”
所以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皇帝摇了摇头,对她的喜好只觉得迷茫。她也没有找玩伴的意思,现如今晋了嫔,身边伺候的人也多起来,反正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落单。
要进慈宁门了,颐行熄了伞,交给守门的太监,自己抚抚鬓角整了整衣冠,提袍迈上了中路。
这时候的老姑奶奶一脸肃容,很有经历大风大浪的气度。皇帝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发现人的地位不同了,果然底气儿也见长。
行至宫门上时,站班的宫人都俯身行礼,里头大宫女很快迎了出来,先向皇帝蹲安,又向颐行纳福,笑着说:“奴才笠意,请纯嫔娘娘万福金安。”
颐行赧然点了点头,“姑姑客气了,我来向太后老佛爷谢恩。”
笠意道是,“先前贵妃娘娘说了,万岁爷会陪您一道来,太后已经等了有程子了,万岁爷和娘娘快请进吧。”
颐行心头不由蹦哒了一下,心道这裕贵妃真不是盘儿好菜啊,有意在太后面前提起,到时如果不见皇帝,可知她在扯谎,那叫太后怎么瞧她?不过笠意当着皇帝的面把话说破了,也足够叫她难为情的了,只是这会儿不便说什么,只好装作无事地,视线轻轻扫过了皇上。
皇帝目视前方,毕竟是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也没有存心让颐行难堪,举步迈进了正殿。
太后正坐在东暖阁里,看身边大宫女春辰剪花样子。见他们过来,便正了正身子,笑着说:“今儿不是有外邦使节入京朝见吗,皇帝这么忙,怎么这会子有空过来?”
第51章 第 51 章
人不能扯谎; 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无情地戳穿。
皇帝之前还在暗中耻笑老姑奶奶,没想到刚一见太后; 自己很快也落了马。还好有他帝王的威仪支撑着; 即便糊弄人的时候; 也像很有说服力的样子,正了正脸色道:“早朝时候已经见过了,底下的事儿; 无非那些疆域、戍防、进贡事宜,有军机大臣分忧,朕就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了。再过半月是皇额涅寿诞,朕这程子忙于政务,没有好好向皇额涅请过安。恰好纯嫔晋位要向皇额涅谢恩,朕就陪着一道过来了,一则替她壮壮胆,二则也是儿子看望母后的孝心。”
太后笑道:“我一应都好着呢; 你机务要紧; 不必时时惦记着我。”边说边望向这位新晋的嫔,虽说重又扶植了尚家人,她心里并不十分称意; 但昨儿见老姑奶奶杀伐决断的样子,倒也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颐行终于等他们母子叙完了家常; 太后也给了她见礼的间隙,便上前请了双安; 然后跪地匍匐下去; 朗声道:“奴才尚氏; 叩谢皇太后隆恩。”
太后说起喀吧; 又叫人搬了绣墩来赐坐,一面道:“到底是一家人,还是进了一家门啊。早前废后时,我原想着从今往后这大英后宫不会再见尚家人了,没曾想时隔两年,终究还是来了个你。昨儿揭穿懋嫔罪行那件事儿,你办得很好,合该赏你个嫔的位分,皇帝赐你封号‘纯’,也是瞧着你天质自然。往后你要勤勤勉勉侍奉主子,这深宫之中行路难,须得步步谨小慎微,切要戒骄戒躁,不可张狂。”
太后这番话是例行的训诫,颐行听了,在绣墩儿上欠着身子道是,“太后的示下,奴才字字句句都记在心坎儿上,绝不敢辜负太后和皇上的厚爱。”
太后颔首,长叹了一声道:“好好过日子吧,人这一生,说长并不长,倒也不必纠结于娘家的种种。依着福海贪墨的数额,你们尚家够得上发配了,但因念着老辈儿里的功勋,皇上还是网开一面了。其实你早前参选,我这儿也有一本帐,因着你哥子坏了事,那些曾经盘根错节的亲戚也怕受牵连,没有一个人愿意相帮,你在尚仪局做宫女,心里大抵也怨恨吧?”
颐行说不敢,“奴才从未怨恨,三选上头被筛下来,也是奴才自身不足,不配伺候皇上。”
太后笑了笑,验身这种事儿,好赖只需验身嬷嬷一句话,就像那个怀着身孕混进宫的宫女,不也顺顺当当留下了吗。
瞧瞧这老姑奶奶,生得着实花容月貌,先前皇帝的万寿宴上看见她,一眼便觉得和周遭宫人不一样,就是周身的那种气度,把宫女们衬得黯然失色。这样的人,终究是会出头冒尖的,想压也压不住,不过能到哪个份儿上,还是得看将来给皇帝添了几位阿哥。女人有了孩子才生根,才愿意实心为着男人着想。怡妃是太后娘家侄女,太后原倒是想扶植她来着,无奈这些年能力平平,故端贵人留下的阿哥交给她养,她也养不好,太后便对她没了指望。如今后宫来了新人,又是如此有渊源,皇帝也喜欢的,横竖先生个孩子吧,也好补了懋嫔遇喜的空欢喜一场。
说起生孩子,太后将视线转到了皇帝身上,“我听敬事房的人回禀,皇帝已经长久不翻牌子了?这是什么缘故啊?”
颐行一听便竖起了耳朵,终于有人提出了她的困惑,心里那簇小火苗立刻呲呲地往上升得老高。心道太后老佛爷,我知道啊,皇上他是志不在后宫啦,兴许他有了念念不忘的人,不过八成不会老实向您坦白的。
皇帝倒是镇定如常,那张年轻的脸上透着矜重端稳,微微偏着身子,南窗外的天光照着他的侧颜,那面颊清透洁净,浓长的眼睫低垂着,在眼下铺出一排淡淡的灰影。
“儿子两个月前练习骑射……”
“什么?”太后失态高呼起来。
母子两个面面相觑,皇帝张口结舌,太后满脸尴尬。
略顿了顿,太后才道:“伤了……有没有让太医好好诊治?太医怎么说?”
颐行低着头,乖顺地盯着自己的膝头,耳朵却一伸再伸,只差没贴到皇帝嘴上去了。
最后皇帝道:“太医诊治后,说儿子的腿伤不严重,只需安心静养就成了。”
原来是腿伤?太后长出了一口气,怨怼道:“既受了伤,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回我?”
皇帝笑了笑,和声道:“额涅吃斋念佛,心神安宁,儿子不过受了点小伤,何必扰了额涅清净。再说如今都已经好了,走路没什么妨碍,额涅就宽怀吧,不必为儿子担心。”
旁听的颐行心下感慨,皇帝真是普天之下第一大忽悠,这话也能唬得太后相信?
太后大概也有所察觉,曼声道:“既伤了腿,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何至于几个月不翻牌子。你要知道,后宫女人盼你雨露均沾,活着就为这点子念想。再说你如今二十二了,子嗣上头也不健旺,倘或能再给我多添几个皇孙,我倒也不那么着急了。”
皇帝一径低着头说是,“懋嫔这回诈孕,伤了皇额涅的心。”
“你知道就好啊。”太后叹息着说,“早前听说她遇喜,我高兴得什么似的,谁知最后白操了那份心,想来实在不甘。”
皇帝略沉吟了下道:“仵作验过了那个宫女,死胎确实是她产下的。如今一干有牵连的人,儿子都已经发落了,懋嫔赐死,当初三选经手查验的嬷嬷也一并处死了。”
太后一手搁在炕桌上,指尖慢慢捻动佛珠,沉默了下方道:“她是自作孽,怨不得别人。倒是你,天儿热,保重圣躬要紧。让太医好好请个脉,开几帖龟龄集滋补滋补。你跟前那个什么夏太医,早前并没听说过这个人,是新近提拔上来的吗?”
皇帝一窒,提起夏太医他就浑身发麻,尤其还是在老姑奶奶跟前。
果然,老姑奶奶听见夏太医就抬起眼来,那双眼睛水波潋滟,直勾勾瞧着皇帝。
皇帝暗暗咽了口唾沫,道是,“他是两年前入职的,儿子瞧他医术精湛,提拔到御前正合适。”
太后却有些犹豫,“还是资历深些的太医用着放心,一个才入职两年的,恐怕医术尚且不精湛。”
关于这点,颐行有话说。她谨慎地叫了声太后,“奴才也知道这位太医,医术比之外值太医,确实高深得多。当初奴才身边的宫女得了重病,外值太医已然放弃了,走投无路下求了夏太医诊治,他几根金针下去,人就活过来一大半。”
太后哦了声,“那医术倒确实过得去。”一面又问皇帝,“他师从哪位泰斗啊?你小时候也爱研读医书,曾吵着要拜乌良海为师,你还记得吗?”
皇帝简直有如坐针毡之感,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太后和老姑奶奶一照面,眼看就要轻易被戳穿了。
“那都是儿时的戏谈,额涅不是说了吗,略懂些皮毛,对自己身子有益处就是了,不可沉迷,荒废了学业。”皇帝干涩地笑了笑,“至于夏太医师从何人,儿子倒是没问,民间高手如云,想必他拜得了好师父吧。”
太后点了点头,“既这么,下回让他来我这里请个平安脉。你是万乘之尊,跟前用人千万要仔细才是。”
皇帝连连道是,“他这两日休沐,等回了值上,儿子再打发人过御药房传话。”
反正现在什么都不想,皇帝只希望关于夏太医的话题快些结束,来回一直拉锯,他的心也有些受不住,便僵硬地转移了话题,“这趟车臣汗部使节带了好些上等皮子和毛毡,儿子命人挑最好的,给额涅送来。”
太后是个乐天知命的人,倚着引枕笑道:“你上年给的我还没用完,今年分发给贵妃和怡妃她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