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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闪烁不停的彩灯,像是把一整盘色泽缤纷的调色盘倾翻在了他的身上,把他泼洒成了个五光十色的样子。
曲金沙面上笑颜依旧,心中冷眼旁观。
他喜欢赌场,不仅因为它能带给自己巨大的收益,还因为它是一个硕大无朋的漩涡,吸进金钱,也吸进人性,而他可以站在涡流的边缘,看一个接一个的人跳进去,自己不沾身、不染手。
这种感觉很奇妙。
而养成赌徒的速度,往往快得令人感觉不可思议。
除非是没有欲望的人,或者能快速斩断欲望、自控能力极强的人。
但这两种人相当罕见,几乎是不存于世的圣人。
面对赌博所能瞬间兑换到手的巨大利益,每个人的心思、目的、想法都各有不同,但一样的是,都是同样被巨大的奶酪蛊惑、心甘情愿地爬上粘鼠板静待死亡的硕鼠。
只是当他的目光停留到南舟身上时,难免滞了一瞬。
这个从书里走出来的纸人,能走会跳,能思会想,不知道他是会出淤泥而不染,还是任君玷染呢?
他悄无声息地踏着柔软的地毯,来到了酒柜前,刚打算给自己倒杯好酒,就听到一个冷淡的声音从他脑袋后传来:“你好。”
曲金沙吓得一个哆嗦:“哎呦妈呀。”
南舟端着空盘子,像是一个美丽苍白的幽
灵,站在他几步开外的餐台边:“我来拿甜点。”
曲金沙略舒了一口气。
反正在赌场里,npc日夜兼职,南舟就算再牛逼,也不可能在这里杀了他。
倒是他自己大惊小怪了。
看着南舟一个接一个将草莓小蛋糕麻将一样整齐排列在盘子中,曲金沙打算探探他的口风。
他问:“好玩吗?”
南舟说:“我刚才试验过了。里面的币没有磁性。”
“……筹码不是金属做的。”曲金沙感到好笑,“用磁铁是没有用的。”
南舟:“也不能摇晃。”
曲金沙饶有趣味地和他对话:“踢打和摇晃机器,机器就会报警。而且这也是违反赌场规则的行为,一旦发现,会被请出去。”
“哦。”南舟一本正经道,“那很可惜。我本来想试试的。”
这时候,高维人也在全程旁观这两人的互动。
“……把镜头拉近一点,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一线石榴色的酒液注入了杯子。
曲金沙呷了一口石榴酒,在酒精的细微刺激下,发出了“哈”的一声叹息。
南舟开始码第二层蛋糕,同时垂目问曲金沙:“你为什么要办赌场呢?”
曲金沙想了想。
他想说些高大上的理由。
比如说要给这些处在绝望中的人一点精神的麻醉剂,比如说他靠这个爬到了单人榜榜首位置,这就是理由,云云。
但他还是讲了实话。
“我以前就是一家地下赌场的经理人。”曲金沙说,“除了这个,我什么也不会了。”
南舟点了点头:“嗯。可以理解。”
曲金沙看向南舟的目光更加充满了兴趣:“你是第一个说我可以理解的……”
说到这里,他卡了一下壳。
他似乎也不能说南舟是“人”。
南舟则转过身去,往机器方向走去,同时道:“因为这是你的求生之路,当然可以理解。当然,在走这条路的时候被人抢光所有的钱,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曲金沙坦
然地认同了南舟的说法:“说得也对。”
他端着酒杯,跟着南舟,返回了机子前。
南舟投入的硬币和左右摇动的摆臂失之交臂。
南舟又投入了一枚。
在穿梭过钢珠阵后,筹码再次落空。
曲金沙颇想指点他几句,比如要十几枚几十枚一起投下,才能提升几率。
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惬意地品过三口酒后,曲金沙的身心也放松了下来。
他得到了两天间难得的安宁。
因为心情愉悦,他的好奇心也膨胀了起来:“南先生,我想问你一个私人问题。”
南舟注视着在钢珠阵间来回弹动的筹码,尾音微微上扬:“嗯?”
曲金沙问:“你和江舫,是怎么认识的呢?”
南舟摇动摇杆的手微微一顿。
“我倒不是说我有多了解江舫。”曲金沙摊了摊手,“可是我和江舫这种人打过交道。他们和很多人都能打好关系,却绝对不会和人谈真心。”
“所以我很好奇,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这样的人……”
曲金沙发现,他还是不能对南舟的身份做出一个清晰的定义。
这话说出来,就只能是冒犯。
因为对江舫这样纯粹理性、将得失计较到毫巅的人来说,喜欢上一个不同世界的人,是不亚于发疯级别的可笑荒诞。
南舟陷入了沉默。
曲金沙:“不方便透露?”
这回,南舟的筹码落入了摇臂的凹槽当中,得来了一轮拉摇杆的机会。
他眼中不间断闪烁过小丑和水果的影子。
“……是啊。”
“为什么呢。”
……一轮过后,出现在南舟眼前的是一个葡萄,一个西瓜,一个苹果。
什么奖励也没有获得。
曲金沙以为南舟是不想和他细谈,也不追根究底,笑着摇晃了酒杯:“好了,我知道是我冒犯了。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算是抵消掉我的过错,好不好?”
南舟:“你说。”
曲金沙:“你听说过斯金纳箱吗?”
南舟:“……嗯?”
他在他的私人图书馆中的一本书上看过。
那是一个心理实验。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只小白鼠放进一个箱子里,然后给它一个机关。
刚开始,只要小白鼠按下机关,实验者就会给它投喂食物。
后来,实验者修改了投喂方式。
小白鼠在按下机关后,实验者会随机给他投喂食物,它就算辛辛苦苦地按10下,有可能也只能获得一点点食物。
但事实证明,当这个机制开始起作用后,小白鼠不仅没有因此降低按下机关的频率,对机关的依赖性反倒大大提升,按压的频率也大幅增加。
想到这里,南舟操纵摇杆的动作稍稍慢了一下。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曲金沙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做那只被机关操控的小白鼠。
……他在劝自己,远离这个麻烦的推币机。
但在感知到这点稀薄的善意后,他抬起头来对曲金沙礼貌道:“对不起,不知道,我也不感兴趣。”
因为他感知到了,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戴学林正静静伫立在阴影中,看着他们低头交谈的样子。
曲金沙似乎也没有深入讲解的兴趣,拍一拍他的肩膀:“那就祝你游玩愉快喽。”
不远处,戴学林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暗影中。
……
凌晨时分,元明清坐在床边,衣衫整齐,神情阴郁,没有丝毫入睡的打算。
他频频望向钟表,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后,才转头问李银航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李银航给在自己枕边沉睡的南极星盖上了一方小手巾:“你等他干嘛呀。”
元明清十分不安:“他不会选那个推币机吧?”
李银航:“为什么不会?”
元明清:“他不应该。”
李银航:“……他为什么不应该?”
元明清和那两个草包不同,是懂得用脑子的。
他知道,这样的机器必然会由赌场设置几率。
元明清不想看
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就这样被南舟白白葬送掉。
他刚刚才在戴家兄弟面前把自己的退路堵死,如果南舟送了人头,又把这差距拉了回去,甚至惨败,那他要怎么办?
但李银航没办法理解他的焦虑。
她笑道:“和大佬当队友是很省心的,你不要操没必要的心啦,早点睡。”
她指一指旁侧的床。
江舫已经睡熟了,身形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把这个当做了不得的铁证:“你看,舫哥都不担心。”
元明清:“……”
他无法理解李银航这种对他人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正因为无法理解,他和戴家兄弟一样,一夜不得安眠。
在赌场正式营业开始前的早上8:00,一行人陆陆续续来到了大厅。
江舫和李银航是养足了精神的。
曲金沙喝了酒,回去草草交代过南舟还在打游戏、没办法改数据后,就心安理得地睡下了。
元明清垂着眉目,也看不大出来精神恹恹。
相比之下,戴家兄弟虽说是精心打扮,还喷了香水,但面上糟糕的神情,活像是沾了隔夜牛奶后又团起来蹂·躏过的破抹布。
至于南舟……
他一丝不乱地坐在2号机前,像一尊光化成的玉人,不管眼前的光芒如何流转闪烁,都无法掺进他的那股光中,作出一丝半点的瑕质来。
戴学斌、林走近,见他手头所有的筹码正好全数告罄,双手空空,输得一个不剩。
兄弟两人对视之余,心中萌生出一丝混合着不安的窃喜。
戴学斌清了清喉咙,走上前去:“你做好选择了吧?”
“是的,我已经差不多了解了。”南舟说,“我们就赌这个吧。”
元明清喉头一哽,几乎要喊出声来。
然而,在兄弟两人心中的喜悦还未扩大时,南舟又举起了手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这个游戏,我要我们两边都参加。”
南舟说:“时间到今天晚上八点钟截止
,比赛时间是12个小时,以机器中最终掉出来的筹码数量为准,计算胜负。赢得少的人,就要偿还对方投入总数额的5倍。”
“……怎么样,要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