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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烟钻进鼻腔,柳凝呛咳了两声,不敢置信地看向始作俑者:“你疯了?”
他设计了这场大火,自己也会葬身其中。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卫临修笑道,“卫家、萧家、的恨、你的恨,理不清楚又放不下,倒不如干脆全葬在这场大火里,一干二净。”
他笑得有些疯癫,像是痛苦,又好似解脱了一般。
柳凝怔怔瞧着,觉得自己或许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人。
“他疯了,没必要与他耗着。”景溯在耳边匆匆道,“阿凝,带你逃出去。”
二层的火势虽不如楼上强烈,但再等上一会儿,横梁坍塌,那就谁也出不去了。
景溯拉着柳凝的手腕,一路朝窗边奔去。
这里火势小些,且窗沿下的墙边绕着几株藤蔓,若是抓住了顺着往下,尚能抢得一线生机。
景溯跨坐在窗框上,小心地避开着火处,一手去扯外面的藤蔓,另一手拉着柳凝。
柳凝大口喘息着,正要像他一样从窗边翻过,然而裙角却被猛地向后一拽,险些朝后栽倒。
她回头,看到卫临修冷笑地望着她,死死揪着她的衣角。
火苗窜得很快,距离他们所在的越来越近,就连卫临修袍摆上,也窜起些小小的火苗,他毫不在意地踩灭,眼睛却定定盯在柳凝身上。
柳凝与他相持不下,热浪扑面,眼前出现了朦朦胧胧的重影。
再这样下去,连景溯也会葬身火海,柳凝侧头看了一眼,刚想开口,他却好像一下子就看出她要说什么。
“别说什么让先走的话。”景溯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没有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们会一起逃出去的。”
他说着,抓紧了她的手,整个人带着她往窗外一翻。
凌空翻跃的力道,一下子将裙边布料扯开,景溯箍住柳凝的腰身,一手虚虚握着藤蔓,两个人的衣衫被风带起,像是一双蝴蝶,轻飘飘地朝下坠去。
卫临修的手心里剩一块绸缎,他咬牙,企图伸到窗外去捞,烧焦的廊柱却在此时轰然倒塌,将他压在了下面。
楼下的兵士们见着了火,纷纷到春池边舀水救火,喧闹声中夹杂着宫人们的哭喊,乱作一团,好大一番折腾过后,火终于灭去,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此时恰值破晓。
一缕雪光从云层中破出,仿佛劫后余生,屹立了十数年的摘星楼,在一场大火后灰飞烟灭,精美繁华不复,留下一摊黑漆漆的废墟。
123、第 123 章
先皇殡天; 太子继任为新帝。
关于先皇的死因,众说纷纭,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除夕宴上有刺客行刺; 一路追杀至摘星楼; 太子带禁卫赶至摘星楼救驾,未果; 最终刺客与先帝在一场大火中同归于尽。
也有说法是太子篡位谋逆,不过这样的声音很快被压下去; 新帝上位; 手段杀伐果决,凡有不平之处; 一律大刀阔斧地剪裁整治; 没多久朝中浪潮便消停下去; 重新恢复了平静。
新帝继位没多久; 便翻出了十数年前一桩旧案,命大理寺重新审理。
是萧家那桩案子,当年判的叛国通敌; 满门抄斩,一家数十口人死了个一干二净。
如今旧事重提; 朝臣们都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萧家是沈家的旧交; 想要借着翻案; 来提一提沈家的尊荣。
萧家之案疑点重重,卷宗上亦有不少囫囵马虎之处,案子推翻重来,很快得出结论——当年萧家叛国通敌之罪,纯属子虚乌有; 是冤罪。
尘封了十数年的冤罪终于重见天日,新帝下令为萧家建碑,同时追封国公之爵,以表追思。
翻案昭雪这日,景溯去了东宫。
一场动乱过后,宫中建筑尚在重建,柳凝便暂时被安置在这里休养。
他把萧家翻案的卷宗递给柳凝,她接过,一字一句细细看过,双眼有些湿润。
“……谢谢殿下。”
良久,柳凝才说出话来,随后忽然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已经是这个国家的新帝,正要改过称呼,却被景溯按住了唇。
“别谢我。”他轻轻说,“萧家历代忠良,就算不出于私情,我也会为其昭雪平反。”
柳凝站在屋檐下,静静抚摸着手中的卷宗。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她的家人不必再背着莫须有的罪名,可以安安心心地合上眼了。
树枝上挂着积雪,一片银装素裹,他们在回廊边坐下,这些时日景溯忙于朝堂之务,与柳凝聚少离多,几乎没怎么见过。
之前摘星楼那场大火里,她受了些许轻伤,如今十来日过去,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但她的精神却不是太好。
此时亦是,她靠在廊边,瞧着温柔平静,眼底却不经意流露出一抹郁色。
景溯知道症结在何处。
“太妃现在待在隐香寺,”他静默片刻,道,“想见她一面么?”
柳凝一怔,随后反应过来,他口中的“太妃”,是指从前的宸贵妃林氏。
先皇殡天后,嫔妃们皆被放出宫外,其中有不少尚是完璧之身,只因皇帝这数年来求神问鬼、服食丹药,伤了身,早已失去了宠幸后妃的能力。
这件事还是从景溯口中得知,想来其中不乏他的手笔。
宫妃们按照个人意愿,放归本家或是入道观佛堂清修,而对于宸贵妃,景溯则安排到了隐香寺中,派人看守起来。
现在他问柳凝,要不要去看她。
柳凝沉默不语,半晌笑了笑:“去看她,又能如何?我不想见她。”
“你真的不想见她么?还是在逃避?”景溯望着她的双眼,“你其实有很多话想问她,是不是?”
“……”
“你在害怕。”他叹了口气,“可是阿凝,凡事总该有个了断。”
“了断?”柳凝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么,当我知道她还有可能活着的时候,是有多高兴么?我想她要是还活着,一定也吃了很多苦……我发誓要带她出去,要好好照顾她,要弥补她的缺憾。”
她曾幻想过她们的未来,各种各样的……唯独不是现在这种。
她猜对了开头,却不料结局如此。
“现在却告诉我,害萧家满门覆灭的,也有她一个。”柳凝说,“我要如何面对她?又如何面对我自己?我这么多年费尽心机,究竟算什么呢?”
她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景溯知道她这份情绪憋了许久,此时终于发泄出来,也不打扰,只是静静揽着她,直到她眼泪流尽,收了声,才取出一方丝绢,慢慢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温柔,带着丝怜惜的意味。
她又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却生生止住,低下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景溯低头看着她纤弱的肩颈,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也希望她不要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可他也深深清楚着,就算再来一次,她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查明真相,即便头破血流,即便面对的,是这样令人心碎的事实。
景溯不再多说,只是拥抱着她,这个时候本无需再说什么,他只要陪着她就好。
至少让她知道,她并不是孤身一人。
……
雪一连停了数日,天气却依旧寒冷,这日,柳凝披着一身银狐裘,独自前往了隐香寺。
她带了令牌,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禅房,推开门,蒲团上坐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
似是听到声音,灰袍素冠的女人转过头,静静地望着来人。
“你来了。”
林氏好像一点也不惊讶柳凝会来,又或者说,她好像一直在等着柳凝来这里。
是指望她还念着母女之情么?
柳凝将门扉合上,看了林氏一会儿,即便穿得如此寡淡,她的容貌却还是美得惊人,只在眉宇间蕴了几分疲倦与悲哀。
她扯过一只蒲团,坐在林氏对面:“我有话问你。”
林氏苦笑一声:“事到如今……连母亲也不愿意叫了么?”
“你配么?”柳凝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想聊别的,只想问你,当年萧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氏慢慢垂下眼帘,半晌,唇间逸出一声叹息。
“先皇说的没错,我确实害了萧家。”她缓声道,“我对你父亲不忠,与先皇有了首尾,甚至还在萧家时,便怀了孩子。”
所以琼玉只比她小四岁,原来是那个时候的事。
柳凝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林氏说的这些事,她大概都猜到了,可是从林氏口中亲口说出,她还是感觉既荒谬又可怕。
她隐隐有种想吐的感觉,却勉强抑制住。
“为……什么。”她握紧了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父亲哪里对不起你?你们不是……”
柳凝声音渐渐小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音,她实在没办法说出“感情很好”这几个字。
那些温馨而美好的记忆,它们曾支撑着她走下去,可现在,她已分不清是真是假。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看着林氏:“你很爱先皇么?”
林氏一愣,静默半晌,摇了摇头。
“我不爱他……可是你的父亲,他也不爱我。”她仿佛陷入了回忆,喃喃道,“有一段时间,我很恨他……明明他心里怀念着别的女人,又为什么要娶我?”
当年萧家二公子萧哲,是惊才绝艳的翩翩郎君;林氏那时却也正值青春年少,是誉满汴京的第一美人。两人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本该是一对惹人艳羡的眷侣。
然而萧哲心中实则别有所爱,虽待她也算温柔体贴,但终究只是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
她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又怎甘心受此折辱,恼怒之下,心心念念想着要报复回去,却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将整个萧家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