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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就对了。
她虽然需要和卫临修和好,但并不是在这个时候。
柳凝抿了抿唇,没再多说什么,将面纱轻轻巧巧地放下:“我要出门了,夫君没什么事……就先让开吧。”
她推开卫临修,抬脚就走,可是没走出两步,却被他握住手。
“我……陪你一起。”卫临修沉默了片刻,开口,“天快黑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柳凝一怔,随后想要将手抽出来,他却难得握得有些紧。
“你还在生气?”卫临修声音有些低落,“让我陪你……总该给我个机会。”
他终于还是服了软,她在他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地位的。
柳凝本该为此感到满意,并善解人意地就着他给的台阶下来……可却偏偏碰上了这不赶巧的时候。
景溯还在后门等她,如果失约,她不知会沾染上什么样的后果。
但卫临修的态度也很坚决,他握着柳凝的手腕,还没等她开口反驳,便拉着她离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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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的是前门,没有与景溯撞上。
柳凝看着天边落日一寸一寸西沉,她被身边的男人抓着手,根本抽不开身。
就算现在回去,也晚了。而且,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脱身。
与景溯的约定,是彻底去不了了。
柳凝心慢慢沉下去,但与此同时,也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意。
本就是景溯自作主张,强行逼她出来,又算得了哪门子约定。
她受他挟制这么长时间,心中积怨已久,本就不愿与他单独相处,现倒是有了推脱的借口。
反正卫临修也在,她时时与他待在一起,景溯再无耻,也总不至于当着一众随行官员的面,对着有夫之妇下手。
柳凝心头的紧张感渐渐消散,她放松下来,指尖也不再紧绷。
卫临修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变化,松了口气:“你终于不生气了。”
他不知道景溯那些事,还以为一路上柳凝沉默不语,是因为还在生他的气。
柳凝哪里有气可生,她对他没什么真情实感,顶多是算计而已。
但她也没否认,只是轻柔地笑了笑,反握住卫临修的手,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温柔和气的神态。
就好像前两天的争执从未发生过。
小性子偶尔使使或许是情趣,但分寸过了,那便反倒显得面目可憎。
他已经低头,柳凝也不会清高地端着,她唇边含笑,主动搭起了话:“夫君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难得到广陵来一趟,自然要沿着这街巷逛逛。”卫临修低眉含笑,“我们就沿着这条街一直走到码头,再泛舟赏月,可还算风雅?”
这很符合他的作风。
柳凝对这种吟风弄月的事没有太大兴趣,但自然也不会反驳他,毕竟在卫临修眼里,他们是一对志趣相投的知己夫妻。
他们五指相扣,穿过日暮沉沉的楼阁街巷,漫步到湖边时,已是华灯初上。
卫临修包了一条小舟,两人靠在船舷边,相对而坐。
广陵繁华,虽是入了夜,酒家客舍却都支着明亮温暖的灯笼,高高挂在门前,灯色映在水面,顺着波光粼粼,浮光连成了一条曲折漫长的线。
“好看么?”卫临修轻轻问。
“好看。”
柳凝温顺地应和他,一边欣赏起湖中的月色灯影。
确实好看,尤其今天还是满月,皎洁月色落在水里,合着春日微醺的暖风,的确令人陶醉。
可惜一同赏景的人,不合她的心意——再好看的风景,也勾不起她的心思。
柳凝靠在船舷边,垂下眼,漫不经心抚着衣袖上的萱草绣纹。
气氛不错,她决定从卫临修嘴里套点消息。卫家如今圣心渐失,但她不信卫穆那只老狐狸会坐以待毙,此刻定是在谋划其他退路。
柳凝斟酌好语句,还没开口,却被卫临修抢了先。
“阿凝……你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他望着湖面,表情有些怔忪。柳凝也是一愣,脑子里仔细搜刮起来。
今日不是大婚,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她再仔细,也不可能把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放在心上。
好在卫临修没有让她猜太久。
他很快转过头,注释着柳凝,唇边泛开微笑,却隐隐带上一丝落寞:“还记得两年前么?那时候我正在江州友人家暂住,那日我独自在茶楼二层雅间,外面下着雨,正觉得有些无聊,却看见了你……”
那日窗外暴雨如注,她撑着伞在楼下走过,本来还没太在意,然而接下来,他却看到她将伞送给了没带伞的孩童,而自己则冒着雨,匆匆躲到了对面的屋檐下。
他这时才看清了她的面容,明明淋了雨,衣衫头发都湿了,整个人却不显狼狈,好似出水芙蓉般清丽柔和,又隐约带着一丝先天不足的羸弱,惹人怜惜。
最是人间留不住。
他曾在诗中读到过这一句,当初没什么感觉,见到她以后,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夫君是说这一天。”柳凝盈盈笑开,“我自然记得,那日,我的伞送了旁人,自己却没伞撑回去,只好躲在屋檐下……幸好遇上夫君从对面出来,撑伞送我回了府里。”
这一日她印象还是挺深的,那时候她早就打听好卫临修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知道他心软,又知道他总会去那家茶楼,便在一个下雨天,精心设计了这场戏码。
然后一切如她所料,卫临修送她回去,知道了她的身份,此后几次“偶遇”,她样样都踩在他的喜好上,最后如愿以偿地嫁进了忠毅候府。
哪有那么多偶然?
柳凝款款微笑:“夫君怎么突然想起那一日?”
灯光水色将她的脸,衬得愈发沉静温柔。
卫临修望着她柔和清丽的脸庞,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莫名的不安,最终低下头:“我也不知道为何,最近总是梦到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样子……”
他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
每次梦刚开始,都是最初相遇的情景,她湿淋淋地躲到屋檐下,他从二楼看到,下楼,撑开伞去接她……可到了屋檐下,她却好似原地消失般没了踪影,站立过的地方,只留下一朵被雨水打湿的五瓣杏花。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撑着伞,怅然若失,然后梦醒来,心中总有一种空落落的寂寥。
这梦卫临修反复做了几次,之前不愿让她跟来,也有他的私心在。
这一路上随行多男子,她那样美丽纯善,好似一块纯粹无暇的白玉,难保不会落尽他人的眼里。
他体弱,更有久治不愈的隐疾,连一个孩子也没办法给她,除了忠义侯府的门庭,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若是有一日门庭败落,连这最后一份依托也失去,他拿什么护住她?
卫临修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把心中的担忧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五指微收,稍稍握紧了眼前女子的手腕。
他最近总有些心慌。
好像下一秒就会失去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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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凝与卫临修并没有在湖上留太久,相对在船上坐了一会儿,便请船夫划回岸边。
卫临修的身子虚弱,受不得风寒,不宜长时间待在水边,而柳凝也懒得把时间耗在他身上。
泛舟游湖,赏月夜话,这种事只适合有情人。
而对于她这样虚情假意的人来说,不是雅事,反是负担。
两人携手原路返回,入夜后的广陵也不清冷,街边有小摊贩卖些小玩意儿,五花八门,游人熙熙攘攘,颇有几分烟火尘世的气息。
一整日舟车劳顿,柳凝本就有些疲惫,再加上负了景溯的约,心中总有些不安。
夜长梦多,她打算快些回客栈,然而卫临修却似乎不愿那么快就回去,他走得慢吞吞,边走边瞧,甚至还在一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些民间的东西,倒也挺有意思。”
卫临修养尊处优,因为身体缘故,平日又鲜少出门,最多也就是去茶室饮茶,或是到同僚府上赏花阅书。
因此这些民间小玩意儿对他来说,还算新鲜。
他从摊子上拾起一枚雪青色的绒花,往柳凝发间比去。
柳凝笑得温婉,微微含羞,心里却已有些不耐烦。
此处离客栈不过几步之遥,她正琢磨着如何劝卫临修赶紧回去,不经意扬头一瞥,却看到客栈二楼回廊处,立着个人影。
景溯正靠在阑干边,朝这边望过来。
柳凝浑身泛起凉意。
他一身藏青色衣衫,夜风吹着灯笼,正盯着她的脸。
光影从他脸上晃过,不似往常温和清隽,平添了一丝阴沉。
25、第 25 章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她负了景溯的约,却和卫临修在一起,现在……还被他抓了个正着。
就算卫临修在,景溯或许不便对她做什么,但每多激怒他一分,只会给她的处境,多增添一分的危险。
柳凝的微笑僵在唇边。
“……阿凝?”卫临修手顿了顿,见她心不在焉,将绒花放回了小摊上,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他见她脸色有些苍白,顺着她望着的方向,扭头瞧了一眼。
那里什么都没有。
景溯已经离开了,只剩下檐角便孤零零的纸糊灯笼,随着夜风打着旋儿晃荡。
“……没什么。”柳凝收回目光,拢了拢身上的衣襟,“出来这么久了,我觉得有点冷。”
虽然是春天,夜里的风却还是微微浸着些凉意,卫临修想把身上的外衣披给她,柳凝却摇头拒绝:“还有几步路便是客栈,回去便是。”
她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栈,进了屋,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景溯的房间就在隔壁,安安静静的,倒也没有什么动静传过来。
之前她和卫临修上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