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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闲集-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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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我一向有一种偏见,凡书面上画着这样的兵士和手捏铁锄的农工的刊物,是不大去涉略的,因为我总疑心它是宣传品。发抒自己的意见,结果弄成带些宣传气味了的伊孛生〔7〕等辈的作品,我看了倒并不发烦。但对于先有了“宣传”两个大字的题目,然后发出议论来的文艺作品,却总有些格格不入,那不能直吞下去的模样,就和雒诵〔8〕教训文学的时候相同。但这《这样做》却又有些特别,因为我还记得日报上曾经说过,是和我有关系的。也是凡事切己,则格外关心的一例罢,我便再不怕书面上的骑马的英雄,将它买来了。回来后一检查剪存的旧报,还在的,日子是三月七日,可惜没有注明报纸的名目,但不是《民国日报》,便是《国民新闻》〔9〕,因为我那时所看的只有这两种。下面抄一点报上的话:“自鲁迅先生南来后,一扫广州文学之寂寞,先后创办者有《做什么》,《这样做》两刊物。闻《这样做》为革命文学社定期出版物之一,内容注重革命文艺及本党主义之宣传。……” 

开首的两句话有些含混,说我都与闻其事的也可以,说因我“南来”了而别人创办的也通。但我是全不知情。当初将日报剪存,大概是想调查一下的,后来却又忘却,搁下了。现在还记得《做什么》〔10〕出版后,曾经送给我五本。我觉得这团体是共产青年主持的,因为其中有“坚如”,“三石”等署名,该是毕磊〔11〕,通信处也是他。他还曾将十来本《少年先锋》〔12〕送给我,而这刊物里面则分明是共产青年所作的东西。果然,毕磊君大约确是共产党,于四月十八日从中山大学被捕。据我的推测,他一定早已不在这世上了,这看去很是瘦小精干的湖南的青年。 

《这样做》却在两星期以前才见面,已经出到七八期合册了。第六期没有,或者说被禁止,或者说未刊,莫衷一是,我便买了一本七八合册和第五期。看日报的记事便知道,这该是和《做什么》反对,或对立的。我拿回来,倒看上去,通讯栏里就这样说:“在一般P〔13〕气焰盛张之时,……而你们一觉悟起来,马上退出P,不只是光退出便了事,尤其值得P气死的,就是破天荒的接二连三的退出共产党登报声明。……”那么,确是如此了。 

这里又即刻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大相反对的两种刊物,都因我“南来”而“先后创办”呢?这在我自己,是容易解答的:因为我新来而且灰色。但要讲起来,怕又有些话长,现在姑且保留,待有相当的机会时再说罢。 

这回且说我看《这样做》。看过通讯,懒得倒翻上去了,于是看目录。忽而看见一个题目道:《郁达夫〔14〕先生休矣》,便又起了好奇心,立刻看文章。这还是切己的琐事总比世界的哀愁关心的老例,达夫先生是我所认识的,怎么要他“休矣”了呢?急于要知道。假使说的是张龙赵虎,或是我素昧平生的伟人,老实说罢,我决不会如此留心。 

原来是达夫先生在《洪水》〔15〕上有一篇《在方向转换的途中》,说这一次的革命是阶级斗争的理论的实现,而记者则以为是民族革命的理论的实现。大约还有英雄主义不适宜于今日等类的话罢,所以便被认为“中伤”和“挑拨离间”,非“休矣”不可了。 

我在电灯下回想,达夫先生我见过好几面,谈过好几回,只觉他稳健和平,不至于得罪于人,更何况得罪于国。怎么一下子就这么流于“偏激”了?我倒要看看《洪水》。 

这期刊,听说在广西是被禁止的了,广东倒还有。我得到的是第三卷第二十九至三十二期。照例的坏脾气,从三十二期倒看上去,不久便翻到第一篇《日记文学》,也是达夫先生做的,于是便不再去寻《在方向转换的途中》,变成看谈文学了。我这种模模胡胡的看法,自己也明知道是不对的,但“怎么写”的问题,却就出在那里面。 

作者的意思,大略是说凡文学家的作品,多少总带点自叙传的色彩的,若以第三人称来写出,则时常有误成第一人称的地方。而且叙述这第三人称的主人公的心理状态过于详细时,读者会疑心这别人的心思,作者何以会晓得得这样精细?于是那一种幻灭之感,就使文学的真实性消失了。所以散文作品中最便当的体裁,是日记体,其次是书简体。 

这诚然也值得讨论的。但我想,体裁似乎不关重要。上文的第一缺点,是读者的粗心。但只要知道作品大抵是作者借别人以叙自己,或以自己推测别人的东西,便不至于感到幻灭,即使有时不合事实,然而还是真实。其真实,正与用第三人称时或误用第一人称时毫无不同。倘有读者只执滞于体裁,只求没有破绽,那就以看新闻记事为宜,对于文艺,活该幻灭。而其幻灭也不足惜,因为这不是真的幻灭,正如查不出大观园的遗迹,而不满于《红楼梦》〔16〕者相同。倘作者如此牺牲了抒写的自由,即使极小部分,也无异于削足适履的。 

第二种缺陷,在中国也已经是颇古的问题。纪晓岚攻击蒲留仙的《聊斋志异》,〔17〕就在这一点。两人密语,决不肯泄,又不为第三人所闻,作者何从知之?所以他的《阅微草堂笔记》,竭力只写事状,而避去心思和密语。但有时又落了自设的陷阱,于是只得以《春秋左氏传》的“浑良夫梦中之噪”来解嘲。〔18〕他的支绌的原因,是在要使读者信一切所写为事实,靠事实来取得真实性,所以一与事实相左,那真实性也随即灭亡。如果他先意识到这一切是创作,即是他个人的造作,便自然没有一切挂碍了。 

一般的幻灭的悲哀,我以为不在假,而在以假为真。记得年幼时,很喜欢看变戏法,猢狲骑羊,石子变白鸽,最末是将一个孩子刺死,盖上被单,一个江北口音的人向观众装出撒钱模样道:Huazaa!Huazaa!〔19〕大概是谁都知道,孩子并没有死,喷出来的是装在刀柄里的苏木汁〔20〕,Huazaa一够,他便会跳起来的。但还是出神地看着,明明意识着这是戏法,而全心沉浸在这戏法中。万一变戏法的定要做得真实,买了小棺材,装进孩子去,哭着抬走,倒反索然无味了。这时候,连戏法的真实也消失了。 

我宁看《红楼梦》,却不愿看新出的《林黛玉日记》〔21〕,它一页能够使我不舒服小半天。《板桥家书》〔22〕我也不喜欢看,不如读他的《道情》。我所不喜欢的是他题了家书两个字。那么,为什么刻了出来给许多人看的呢?不免有些装腔。幻灭之来,多不在假中见真,而在真中见假。日记体,书简体,写起来也许便当得多罢,但也极容易起幻灭之感;而一起则大抵很厉害,因为它起先模样装得真。 

《越缦堂日记》〔23〕近来已极风行了,我看了却总觉得他每次要留给我一点很不舒服的东西。为什么呢?一是钞上谕。大概是受了何焯〔24〕的故事的影响的,他提防有一天要蒙“御览”。二是许多墨涂。写了尚且涂去,该有许多不写的罢?三是早给人家看,钞,自以为一部著作了。我觉得从中看不见李慈铭的心,却时时看到一些做作,仿佛受了欺骗。翻翻一部小说,虽是很荒唐,浅陋,不合理,倒从来不起这样的感觉的。 

听说后来胡适之先生也在做日记,并且给人传观了。照文学进化的理论讲起来,一定该好得多。我希望他提前陆续的印出。 

但我想,散文的体裁,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有破绽也不妨。做作的写信和日记,恐怕也还不免有破绽,而一有破绽,便破灭到不可收拾了。与其防破绽,不如忘破绽。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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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十日北京《莽原》半月刊第十八、十九期合刊。 

〔2〕《莽原》文艺刊物,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四日在北京创刊,初为周刊,附《京报》发行,鲁迅编辑。一九二六年一月改为半月刊,由未名社出版发行。同年八月鲁迅离开北京后,由韦素园编辑,出至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停刊。 

〔3〕这几句是作者在《野草·题辞》中所说的话。〔4〕“世界苦恼”(eltcmerz)原为奥地利诗人莱瑙(NaLemnau,1802—1850)的话,意思说人们生活在世上是苦恼的;后来有一些资产阶级文艺家引用它来解释文艺创作,认为创作起因于这种苦恼的感觉。 

〔5〕尼采(FaNietzcc,1844—1900)德国哲学家,唯庵韭和“超人哲学”的鼓吹者。他在《扎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读与写》中说:“在一切著作中,吾所爱者,惟用血写之著作。”(据萧赣译文,商务印书馆出版) 

〔6〕《这样做》旬刊,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七日在广州创刊,孔圣裔(共产党的叛徒)主编,“革命文学社”编辑发行。它以“努力革命文化的宣传”为幌子,配合国民党的白色恐怖,猖狂反共反人民。〔7〕伊孛生(HaIben,1828—保梗埃叮⊥ㄒ胍撞飞餐缱家。他的作品对资产阶级社会的虚伪、庸俗作了猛烈的批判,提出了婚姻、家庭和社会的改革问题。剧本有《玩偶之家》、《国民公敌》等。〔8〕雒诵一作洛诵,语见《庄子·大宗师》,反复诵读的意思。〔9〕《民国日报》一九二三年国民党在广州创办的报纸,一九三七年改名为《中山日报》。《国民新闻》,一九二五年国民党人在广州创办的报纸,初期宣传革命,“四·一二”政变后被国民党反动派控制,成为反革命宣传的喉舌。 

〔10〕《做什么》周刊,中国共产党广东区委学生运动委员会的机关刊物,一九二七年二月七日创刊,毕磊主编,广州国光书店发行。 

〔11〕毕磊(1902—1927)笔名坚如、三石,湖南长沙人。当时为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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