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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之书-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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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自己能早点死。我不知道这里的西比尔指的是什么,但我就是喜欢这首诗的韵律。反正当我开始着手研究‘阈’①之后,我很自然就想到这首诗,还有她。”



 



“我写过一篇论文,研究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人对空间的想象。《边际的存在与阈限之诗》。说的是广场恐惧症和幽闭恐惧症,以及那种矛盾的欲望,一方面渴望将自己放逐到不受拘束的空间里,像是荒凉的野地、空旷的场域,可同时呢,又让自己的空间愈来愈闭锁,把自己局限在一如铜墙铁壁般的小地方里———就像埃米丽·狄金生决定自我禁闭那样,也像西比尔的罐子。”



 


……



第一部分 第30节:第四章 玻璃棺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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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艾许笔下那个困在寸履之地的女巫也是。”



 



“那不一样。他是在惩罚她,只因为她的美貌,以及他认定的她的邪气。”



 



“没有,他不是这样。他是在写那些应该要为自己的美貌和邪气受到惩罚的人,这些人也包括西比尔。她其实认同他们的看法。但他没有。他把这一切留给我们自己判断。”



 



莫德的脸上掠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情,不过她倒是只回说:“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去研究艾许?”



 



“我母亲很喜欢他。她以前是英文系的。他对沃尔特·拉雷爵士②的看法,以及他描写阿金库尔战役的诗歌,还有《堤道上的欧法》①,这些都一直陪伴着我成长。再来,就是《北欧众神之浴火重生》。”说到这里他迟疑了片刻,“当我受了教育、学着四处钻研,唯一还能拥有生命力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莫德笑了。“没错!就是这样!还有什么能逃得过我们教育的摧残!”



 



在客厅高架的白色沙发床上,她帮他铺理出一张床———那可不是一堆睡袋和毛毯,而是货真价实的一张床,放着洗过熨过、套着翠绿色棉布套的被子和枕头。



 



还有一床白色的床单,哗然垂落到床底下的隐藏式抽屉。她找出一支新牙刷给他,外头的塑料套仍然完好、未曾开封。然后她说,“乔治爵士这个人实在悲哀,做人那么尖酸,天晓得他手边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你去过思尔庄园那儿了吗?维多利亚时期的哥特式建筑,最典型的就是那些像花格窗似的尖塔,还有尖顶窗,全坐落在山谷深处。我们可以开车去那里。如果你觉得你挪得出时间。克里斯塔贝尔的生活真的很少挑起我的好奇心,说来好笑,对于她碰过的东西、去过的地方,我倒反而有种很拘谨的感觉———毕竟,语言才是重点,对吧!那是她内心走过的历程———”



 



“没错。”



 



“我从没费心去想过布兰奇说的游荡客,或是其他的那类事情———到底那个人是谁好像并不重要,反正就是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里罢了———不过现在,你撩起了一些波澜———”



 



“你看!”他说,同时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信封,“我随时把它们带在身边。实在是,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它们那么陈旧,可是……”



 



自从我们那一次令人惊喜的谈话,我的脑中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思绪……我认为,我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一切绝非出自愚妄或误解,你我无论如何都该再度交谈———



 



“我懂!”她说,“它们是有生命的。”



 



“可它们没有结尾。”



 



“不对,它们只是才开始而已。你想不想去看看她住的地方?或许可以得到结尾?”



 



一道记忆掠过他心头,他想起被猫撒过尿的天花板,以及一个毫无视野的房间。



 



“当然好啰!反正我人都已经在这儿了。”



 



“那浴室先让你用。请吧!”



 



“谢谢!谢谢你所有的帮助!晚安!”



 



他极其小心地在浴室里走动着,因为这个地方不是让人坐着、读书,又或是躺着、泡澡。这个地方,是一个寒气四溢的玻璃屋,闪烁着干净的清光,水绿色的厚玻璃架上放着大大的上了木塞的深绿色罐子,地板上铺着透明的瓷砖,往里头望去,还可窥见浅显虚幻的深度。粼粼生光的浴帘宛若一道玻璃水瀑,映着窗上挂着的帘子,漾着水盈盈的光彩。莫德的绿花格大毛巾井然有序地折放在烘干机上。完全没有爽身粉的踪迹,完全见不到肥皂的污斑。刷牙时,他看见自己的脸映现在蓝绿色的洗手台上。他想到自己家里的浴室,到处堆着旧旧的内衣、打开的眼影盒、吊挂着的衬衫和长袜、黏糊糊的各式发胶罐,以及一管管刮胡子用的啫喱。



 



之后,站在这里的人成了莫德,她在淋浴奔腾的热气底下来回动着修长的身躯。她的脑海里全是记忆中的一张床,大大的、没怎么整理、脏兮兮、皱巴巴的一张床;床上几处高耸着的尖峰用力拉扯着被单,俨然一摊乍然流出的蛋白。无论何时,只要她一想起弗格斯·伍尔夫,这个空虚的战场就会浮现在她眼前。再向远处移去,如果她愿意把记忆召唤回来,则还有几只待洗的咖啡杯,急促褪下仍留在原处的裤子,一叠布满灰尘的纸,上头沾着葡萄酒杯留下来的一圈圈污渍,又是灰尘又是烟灰的地毯,袜子的臭气以及其他味道。弗洛伊德说得没错,莫德一边想,一边用尽力气擦着她白皙的双腿,欲望的另一头就是厌恶。那场让她与弗格斯相遇的巴黎研讨会,主要的论题是性别与自主性文本。她谈的题目是“阈”,而他则发表了一篇颇具权威的论文,题目是“强而有力的阉唱者———论巴尔扎克雌雄同体,其父权思维中心论之结构性”。他的论点似乎倾向女性主义者。他发表论文时的尖锐多少有些嘲弄与颠覆的意味。他卖弄着他那一套自我嘲谑的魅力。他等着莫德上他的床。“这里最强的两个人就是我们了。你很清楚。你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梦过,最最美丽的事物,我渴望你,我需要你。你难道都感觉不到吗?那完全让人无法抗拒呀!”为什么那会让人无法抗拒,莫德至今仍无法厘清这个道理,不过他总是有理。接着,争执就发生了。莫德发了一阵冷颤。



 


 。。



第一部分 第31节:第四章 玻璃棺材(12)

 大_

她迅速套上睡袍,长长的袖子,十分实用,接着,她摘下浴帽,让一头金黄色长发自由地散下。她用力地洗着头发,撑着垂垂欲倒的身子,端详起自己映现在镜中那完美的五官。那是西蒙·薇尔①说的,美丽的女人看到镜中的自己,立刻就明白,“这是我!”丑陋的女人也会同样确切地明白,“这不是我!”莫德知道,这种简易的分类只是把事情过度简化。她所看到的这张洋娃娃般的面孔,与她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一点都没有。以前曾有女性主义者推论,当她在会议中站起来发言时,那些发嘘声、喝倒彩的人,必然是认她那一头完满的美丽,全是惨无人道的试剂瓶所制造出来的成果———颠倒众生、有利可图。刚开始教书的时候,她把头发剪得极短,白色颤巍巍的头皮上,顶着弱不禁风、残缺不齐的发丝。弗格斯曾揣测她对于自己那张洋娃娃面孔的恐惧程度,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鼓动她把头发自然地披散下来,并且还用他那爱尔兰的声调,引了一段叶芝①的诗:



 



年轻男子



 



若果坠入绝望深渊



 



只因那金黄蜜色



 



耳际壁垒



 



爱上你,就绝非独独爱你



 



且甘舍弃,你那金黄发丝



 



“你实在没必要去相信那些话!”弗格斯说道,“你很聪明,不论干什么都很伶俐,亲爱的。”“我没有。”莫德答道,“我没相信,也没为这事烦心。”于是他鼓动她把头发留长,而她也就开始留长头发,从眉毛到耳际,到后颈,然后蓄留到脖子的长度,直到肩膀。发丝随着他俩的恋情继续增长,简直是在平行地发展;到了两人分手时,长长的发辫已在脊骨上晃来荡去的。现在,出于一股自尊心,她并不想把头发给剪了,但她也不想彰显这段过去,于是,她仍然留着那一头长发,只是始终都以某种头巾包裹着,使之隐而不见。



 



莫德那张硕大的沙发床,高高的感觉让罗兰很是雀跃不已。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葡萄酒味,也隐约泛着肉桂香。他躺在他那洁白翠绿的大床之中,头顶上厚重的铜灯,自灯罩里散发出微光,上头是绿的,里头是奶油般的白。在他心里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个难以成眠的影子,那个影子受了伤,正倒在一堆高高叠起的羽毛被上,那是名副其实的真公主,所以才会因蒙在被子底下的一颗豆荚苦不成眠。布兰奇·格洛弗把克里斯塔贝尔称作是公主,莫德·贝利是个皮肤细致、敏感易怒的公主。而他,则是个闯入者,介入了属于她们的女人的堡垒。就像鲁道夫·亨利·艾许一样。他打开《写给天真之人的故事》,读了起来。



 



玻璃棺材



 



从前,有一个小裁缝,他是个善良而平凡的人。有一天他走进了一座森林,想找找看有什么工作可做。以前,大家都长途跋涉,以谋求微薄的生计,而一位技艺精湛的工匠,就像我们这位主角,他所需要的也不过就是个薪酬不高、简单快速的工作,这种工作既不适合他,为时也很短暂。他坚信自己一定会遇到什么人需要用到他的本事———他实在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成天想象着周身四处会发生什么奇遇,尽管奇遇的发生根本难以想见。他愈走愈远,这时,来到一座黑暗浓密的树林子里,那黑暗———就连洒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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