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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就像我在童年和青春期那样。我们不仅与蒙帕纳斯的艺术家、共产主义者、疯子、资产阶级保持着距离,而且还与他们保持着等距离。我们处在中央,呆在这儿,保持着我们的清醒。
我们也注意为自身永远保留一处不时用来逃避的自由天地。这处自由的天地就是卡达凯斯,我们几个月躲藏在那儿,把那如同巫婆的锅一样沸腾的巴黎抛在身后o动身前,我往这口锅里丢了些会在我们离开时烧熟的菜、一些对超现实主义团体是必不可少的意识形态口号。为那些鸡好者,我重新实现了帕拉第奥式的古典浪漫主义。为那些吸毒者。我提供了一种有关即将入睡的各种形象的完整理论并谈到了我为彩色的梦发明的面具。为上流社会的人土,我使一些司汤达式的感情冲突流行起来,或是用革命的禁果引诱他们。为超现实主义者,我提供了另一种禁果,这就是传统。
动身前,我准备了一份最后那些拜访的单子:上午,一位立体主义者,一位君主主义者,一位共产主义者;下午,一些上流社会的人土,他们是从相互最为憎恨的那些人中挑选出来的;晚上,留给我和加拉!这些晚上显示了我们所憧憬的那一切,在餐馆,周围的一对对伴侣,看到我们怀着度蜜月的情侣特有的温柔和激情讲话做事,时常感到吃惊。我们谈什么?我们谈那属于我们两人的孤独,谈回到卡达凯斯的前景。在那儿,我们将有一堵布满阳光的墙为我们挡风、一眼井给我们供水、一些石凳让我们坐。我们用偏执狂批判的方法建造了那些最初的楼梯并继续进行这个共同生活的悲剧性美好工作,这完全是为我们自己。
我们去奥塞站,像蜜蜂一样负载着许多东西。历来,我旅行总是带着一大堆资料,十来只塞满书籍的手提箱,一批各种昆虫和艺术珍品的照片,一些没完没了的笔记。这次旅行,我们也带了巴黎住所里的一些家具、一些油灯,因为那儿没有电。我的那些画箱和带滑槽的大画架也占了我们行李中相当的地方。安家的两天,一直很兴奋。墙壁还是潮湿的,我们不得不用油灯的热度烤干它。终于,第二天晚上,我能躺在夜晚改成床用的大沙发上了。地中海沿岸的北风像疯子那样在外面呼啸。〃身强体壮的女人〃丽第妞坐在我们面前的一个锻铬小凳上。她跟我们讲着神秘、老爷、一篇老爷刚写成的论威廉·泰尔的文章。
〃威廉和泰尔,这是两个不同的人,一位是卡达凯斯人,另一位是罗萨人……〃
她来给我们做汤,但由于关于威廉和泰尔的谈话会持续展开下去,她就去拿来鸡、盘子和刀,以便坐在我们面前杀鸡。随后,她坐好了,继续解释欧仁尼奥·多尔斯最近的这篇论文,她利落地把刀插进鸡脖子的动脉血管。鸡头落在一个陶盘里。
〃没有谁会相信我就是身强体壮的女人。我明白这种情况。他们不像我们三人这样不受世俗z见的束缚。他们没有灵性。他们只能看到留在纸面上的文字,更多的东西就看不到了。毕加索非常爱我,尽管他很少谈及这件事;他能为我牺牲!有一天,他借给我一本哥德的著作……〃
鸡又抽搐了二三下,接着便僵硬了,爪子一动不动地伸起来。丽第妞拔着它的毛,细细的绒毛在我们房间里飞舞。再一刀,她把胸膛剖开了,用流淌着鸡血的手指拉出内脏,放在玻璃桌上的一只盘子里,距一本非常珍贵的论述乔凡尼·贝利尼的书很近。看到我不安地站起身挪那本书,丽第妞严厉地对我说:
〃不会染上血迹的。蜜比血更甜。我本人是血,而别的女人是蜜。此刻我的儿子正在反对着血,追赶着蜜。〃
这时门开来,那两位儿子出现在门口,第一位留着红棕色胡子,脸色非常沉郁;第二位装出一种不变的假笑。
〃她马上要来了。〃第二位说。
〃她。〃也就是我们的女仆,丽第妞为我们选中了她,她将从第二天起照料这个家。一刻钟后,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妇女来了,她闪闪发光的黑头发就像马鬃似的。她的面孔可能是列奥纳多画的。她的眼睛显出一点点疯狂的劲头。以后我们会得到这种疯狂的种种戏剧性证据。那么多次我觉察到疯子吸弓响子!我所去的地方,总有疯子和自杀者在等着我,他们组成了一个仪仗队。他们本能地知道我属于他们,尽管他们也明白我与疯子的唯一不同点就是我不是疯子。然而,我散发的气息吸引着他们,两天后,在这如此孤零零的利加特港,我的小房间里已挤满了疯子。这种势态有使人难以生活下去的危险,我必须采取些措拖。每天,我七点钟起来画画。由于一打开门就会影响我工作,再没有谁进来了。我看到他们都呆在外面。那些疯子在住宅周围不怀好意地转来转去,只允许他们在星期天跨进门槛。利加特港那些讨厌的人中,有那么一位拉蒙·德·海尔莫撒,他很像个五十岁上下的阿道夫·门茹。这是个世界上最懒的人。他总是重复着:
〃有这样的一些年头,大家什么都不干!一事实上,对他来说,这样的年份从童年起就一直持续着。一旦他看到别人工作,他便会摇晃着脑袋说:
〃我不懂他们做这一切怎么会不觉得疲倦厂
这种无所事事使他在卡达凯斯的渔夫中获得了某种声望。大家像说格言那么讲:
〃只怕拉蒙答应干这件事厂
要是他答应了,他会让他们全体都感到沮丧。他的懒惰仿佛是当地的一种光荣,一种别处找不到的独创现象。这个寄生虫是所有渔夫的骄傲。可当他们拖着沉重的网,在一个夏天的午后穿过广场,发现拉蒙坐在一家小酒馆的露天座上品着咖啡、酒和雪茄时,他们决不会错过发怒的机会,向他抛去一连串臭骂,可这一连串臭骂只不过让这位受难者露出一些很难理解的微笑。由于知道他无法谋生,有钱的人就给他些旧衣服和钱,他用这些东西勉强维持着生活。多亏这些旧衣服,他总像是位绅士。有一些年,人们看到他穿着件英式便装上衣。镇长让他使用一处有点儿破旧的大住宅,他得跟路过的流浪汉们分享这处住所。他能让他们收拾房间,打几桶水,不过很难看到这些流浪汉。我好几次到他的住宅去看他。院里长着两棵漂亮的无花果树,上面挂满了腐烂的果实,拉蒙甚至不愿花点力气摘它们,他不喜欢它们。雨从穿孔的屋顶滴落进来,屋内到处是水。数不清的跳蚤开始了战斗,一群猫则追逐着那些老鼠。一大,加拉召唤拉蒙,让他用水泵打水,灌满洗衣物的小木桶。每天他只要干~小时就够了,而且还能在日落后天气凉爽时于这件事。第二天后,小木桶总没有水,可却能听到水泵有规律的声响。我到现场去看发生了什么故障,却发现拉蒙躺在一棵橄揽树下,正在熟练地撞击两块铁模仿水泵吱吱嘎嘎的声音。一个绳子的机械系统使他能花最少的气力于这件事。每天,我都看到他来收集我们剩下的饭菜,我问他:
〃拉蒙,这怎么样?〃
〃不怎么样,很差,达利先生,越来越差了!〃
他的胡子下挖出一种淡淡的角黠微笑。拉蒙有种天赋,能怀着对什么都不遗漏的细心,以《伊利亚特》的那种史诗调子来讲述世上最乏味的事情。他最好的故事是他提着一位台球冠军的小箱子进行的三天旅行。他一分钟一分钟讲述它,要讲完得花上三天。经过巴黎那些激动的、紧张的、充满着弦外之音、恶意和圆滑的谈话后,拉蒙的故事达到了一种心灵平静的境界和一种爱讲轶事的高度,这会让人感到无比的厌烦。同样地,利加特港渔夫们那种完全荷马式的闲谈,对我那厌倦了〃思想〃和装模作样的头脑来说,也属于一种富于营养的现实。我和加拉,我们整整度过了好几个月,相伴的只有丽第娘、她的两个儿子、女仆、拉蒙·德·海尔莫撒以及在利加特港停泊小船的十来名渔夫。每天晚上,这伙人,甚至包括女仆,全都返回卡达凯斯;我们独自呆在这处荒凉的海湾岸边。清晨五点,我们的灯经常还亮着。月亮将要融入白昼,一名渔夫敲打着门。
〃我看到了灯光,我想给你这条狗鱼。你明早就会有条很新鲜的鱼了。这块石子是我为加拉太太捡的。我知道她喜欢这些奇特的石子。萨尔瓦多先生,你工作得太多了。前天你也睡得很迟……
于是他跟加拉讲了起来:
〃萨尔瓦多先生应当眼点儿泻药。我昨天就已经同他讲过了。他抱怨的这些失眠,全是他肚子引起的。他应当一劳永逸地把它排泻光,那就不会再想它了!天空像鱼眼睛一样明亮了!从这个月亮着,我们会有好天气的。晚安……〃
这个渔夫走了,我看着加拉,恳求她:
〃你去睡吧,你胭死了。我再画半小时。〃
〃不,我等着你。睡前我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
不知疲倦的加拉编织着我杂乱无章的浪涅罗伯的布匹。她刚把资料和笔记整理好,我就为了找一件东西重又把一切弄乱了,而这件东西并没什么用处,不过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我几乎总是把它留在了巴黎,不顾比我更明白我工作需要什么的加拉的劝告。钟敲五点,月亮离开了亮起来的天空。加拉绝望地匆匆打开那些费了很大劲才整理好并关上的箱子,她明白我们再不能睡觉了。要是我不睡,她就也不睡,怀着比我还紧张的心情一直关注着我的工作,因为我本人经常为了从我的戏剧中获得快感,甚至为了懂得受苦而故弄玄虚。
〃加拉,我回我这些画,尤其有你的心血。〃有一天我对加拉说。
我决定永远签上我们两人联合的署名。我们就这样在利加特港连续生活了三个月,我们像两个癌瘤那样紧抓住这三个月,一个在时间的胃里,另一个在他的喉咙里。我们不愿有一点时间流逝,除非毁灭性的紧逼耗尽这些组织的生命。我们折磨时间,迫使他想到我们。每天,没有一个小时能逃过我们的搜索。我们关心着这些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