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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Q84 BOOK 1-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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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小纱布压著伤口。以防止出血。针尖非常细,被那插上只短短数秒。就算有出血也只是极少量。但还是必须小心再小心。不能留下血的痕跡。一滴血都会要命。小心谨慎是青豆的本钱。

一度僵硬的深山身体,随著时间的过去徐徐放鬆力量。就像篮球的气消掉时那样。她的食指继续压在男人脖子上的一点,让他的身体趴庄书桌上。他的脸以文件当枕头,朝侧面伏在桌上。眼睛露出吃惊般的表情张开著。好像最后目击了什么非常个可思议的东西那样。并没有畏怯,也没有痛苦。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但发生什么,却无法理解。那是痛呢?是痒呢?是快感呢?还是什么的啟示呢?连这都不清楚。世界上有各种死法,但可能没有像这样轻鬆的死法吧。

对你来说这死法未免太轻鬆了,青豆这样想著皱起眉头。未免太简单丁。我或许应该用五号铁杆把你的肋骨敲断雨三根,让你充分尝到痛苦的滋味,然后才慈悲地放你死去。因为你是个适合那样惨死法的鼠辈浑蛋。因为那是你实际上对你太大所做的事情。不过很遗憾,我没有做那选择的自由。让这个男人,神不知鬼不觉,迅速确实地离开这个世界,是我被赋子的使命。而我现在已经完成这个使命。这个男人刚才还好好活著。现在却死了。连本人都还没发现,就已经跨过分隔生与死的门襤了。

青豆等了整整五分鐘,纱布压著伤口。以不会留下指痕程度的力道,耐心地等。在那之间她的眼睛没有离开手錶的秒针。漫长的五分鐘。令人感觉像要永远继续的五分鐘。只是现在如果有人打开门进来,而且看到她正一手拿著细长的兇器,用手指压著男人脖子的话,一切就完了。没有可以狡辩的餘地。服务生可能来收咖啡壶。现在就可能会来敲门。但这却是不能省略的重要的五分鐘。她静静地深呼吸让神经镇定下来。不能慌张。不可以丧失冷静。必须保持平常冷酷的青豆才行。

听得见心臟的鼓动。随著那鼓动,杨纳杰克的《小交响曲》,开头的鼓号齐奏在她脑子里响起来。微风无声地吹过波西米亚的绿色草原。她知道自己正分裂成两个。一半正极其冷酷地继续压著死者的脖子。另外一半却非常害怕。她想把一切的一切都丢开,立刻从这个房间逃出去。我在这里,同时不在这里。我同时在两个地方。虽然违反爱因斯坦的定理,但没办法。这是杀手的禪。

五分鐘终於过去。但青豆为了小心而再增加一分鐘。再等一分鐘吧。越急的事,最好要越小心谨慎。那沉重的一分鐘怎么还没结束?她安静忍耐。然后手指慢慢离开,以笔型小手电筒查看伤口。连蚊子咬过程度的痕跡都没留下。

从那脑下部的特别一点用极细的针插所造成的,是酷似自然死的死。一般医师的眼里怎么看应该部只会以为是心臟病发作。正在书桌前工作之间,突然心臟病发作,就那样断了气。因为过劳和紧张。看不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没有解剖的必要。

这个人物虽然很能干,但有点工作过度。虽然收入很高,但死掉也用不到了。就算穿armani的西装、开jaguar汽车,结果还不是和蚂蚁一样?工作、工作、无意义地死去。他曾经存在这个世界的事终究也会被忘记。可惜还年轻,人家可能会这样说,也可能不会这样说。

青豆从口袋拿出软木栓,把针的尖端刺上。重新把那纤细的工具用薄布捲起来,放进盒子里,收进皮包底郃。从浴室拿出擦手毛巾来,把留在房间里的所有指纹全部擦掉。留有她指纹的,只有空调的配电板与门把而已。其他地方她都没有用手碰过。然后把毛巾放回原位。把咖啡壶和杯子用客房服务的托盘装著,拿出去放在走廊。这样来收咖啡壶的服务生不用敲门,就可以相对拖延发现尸体的时间。等到打扫的女服务生在这房间发现尸体,顺利的话,就会到第二天退房时刻之后了。

他如果没有出席今晚的会议,人家可能会打电话到这个房间。但没有人接电话。大家可能觉得奇怪而请经理把门打开。或者不会。就看事情怎么发展了。

青豆站在洗手问的镜子前,确认服装没有凌乱。搞上衬衫最上面的釦子。没有必要再让人看到乳沟了。何况那个差劲的鼠辈浑蛋也根本没有好好多瞧我一眼。到底以为人家是什么?她适度地皱一下眉。然俊整理一下头髮,用手指轻轻按摩让瞼上的肌肉放鬆,对著镜子甜美地微笑。露出才刚让牙医研磨过的白牙齿。好了,我现在该从死者的房间走出去,回到平常的现实世界了。必须调整气压才行。我已经不再是冷酷的杀手。而是穿著时髦套装、面带笑容的能干职业妇女。

青豆稍微打开房门,看看周围,确定走廊没有任何人后溜出房间。不用电梯,走楼梯下去。穿过大厅时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挺直背脊,注视前方,快步走著。但不至於快到引入注意的地步。她是专业的。而且是近乎完美的专业。如果胸部再大一点的话,或许可以成为更无可挑剔的完美专业吧,青豆很遗憾地想。捡再一次陘轻皱眉。不过没办法。只能接受天赋的条件活下去。

。。!



第4章 天吾 如果你希望这样



天吾被电话铃吵醒。时鐘的夜光针指著一点过一些。不用说,周遭是一片漆黑。一开始就知道这定是小松打来的。凌晨一点过后会打电话来的朋友,除了小松没有别人。而且这样执拗,非等到对方拿起听筒不肯罢休地继檀让铃声响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小松是没有时间观念的。只要自己想到什么,就立刻打电话。完全不考虑是什么时间。不管是半夜也好、清晨也好、新婚初夜也好、临终病榻也好,对方接到电话会下会深受打扰这种散文式的想法,似乎下会浮现在他那鸡蛋形的脑袋里。



不,应该不是对谁部这样。小松也是在组织里工作、领人家薪水的人。不可能分不清对象是谁而经常做这种没常识的事。只因对象是天吾才能这样。天吾对小松来说,或多或少就像是自己的延长线上的存在似的。像手和脚一样。这里没有自己和他人的区别。所以只要自己还没睡,就以为对方应该也还没睡。天吾如果没事的话,晚上十点就上床,早上六点就起床。大体上过著十分规律的生活。睡得很沉。不过一旦有事被叫醒之后,就下太能再入睡。这种地方很神经质。这件事已经告诉过小松下知多少次了。半夜请别打电话来,明白拜託过了。如同恳求神明,收穫前拜託别把蝗虫送别田里来的农夫那样。「知道了,半夜不会再打电话给你。」小松说。下过这种承诺并没有充分在他的意识里生根,所以只要下一次雨就会破冲



天吾从床上起身,一面不知道碰撞到什么一面好不容易走到厨房的电话前。在那之间铃声依然毫不容情地响个不停。



「我跟深绘里谈过了。」小松说。照例没打招呼,也没开场白。没有「睡了吗?」也没有「抱歉夜深了。」真了不起。每次都不得不佩服。



天吾在黑暗中皱著眉头沉默不语。半夜里被吵起来,头脑一时还转不过来。



「喂,有没有在听?」



「我在听啊。」



「虽然是在电话上,不过总是谈过了。几乎都是我这边在说,那边在听而已,所以从一般常识来说,实在不能算是谈话。不过她毕竞是个话很少的孩子。说话方式也很不同。实际听到就会知道。不过,总之,我把我的类似计划大概说明一下。说如果借用第三者的手改写《空气蛹》,写成更完整的形式,然后试著投稿新人奖怎么样,之类的。因为是在电话上,所以我这边也只能大概说。具体的部分要见面才能谈,首先想问看看她对这种事有没有兴趣。有点绕圈子问。毕竟话题内容敏感,如果说太直了,以我的立场而言或许会出问题。」



「然后呢?」



「没有答案。」



「没有答案?」



小松在这里很有效果地停顿一下。叼起香烟,用火柴点著。透过电话光听到这声音,眼前就歷歷浮现那光景。他不用打火机。



「深绘里说,想先跟你见面。」小松一面吐着烟说。「她既没说有兴趣也没说没兴趣。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总之先见到你,当面谈好像最重要。她说见了面之后,才能回答要怎么办。你不觉得责任重大吗?」



「然后呢?」



「明天傍晚有空吗?」



补习班的课早上很早开始,下午四点结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在那之后没有任何约。「有空啊。」天吾说。



「傍晚六点,到新宿的中村屋去。我会用我的名字先预约后面安静的桌子。我们公司可以报帐,你可以随便点喜欢的东西。两个人好好谈吧。」



「那么,小松先生不来吗?」



「想跟天吾两个人单独谈,是深绘里提出的条件。她说现在还没有必要见我。」



天吾沉默不语。



「就这样。」小松以明朗的声音说。「你们好好谈吧,天吾。你个子虽然高大,不过给人相当有好感。而且又是补习班的老师,所以也很习惯和早熟的女高中生讲话吧。比我更适合。只要亲切地微笑说服她,给她信赖感就行了。等你的好消息哟。」



「请等一下。可是这本来是小松先生提出的事情不是吗?连我都还没答应。就像我上次说过的那样,这是相当危险的计画,我推测事情可能并不那么容易推动。也可能成为社会问题。我自己的态度都还没决定该接受还是不接受,怎么可能去说服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子呢?」



小松在电话上暂时沉默。然后说:「嘿,天吾,这件事情已经确实开始动起来了。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说要下车而叫电车停下了。我心里已经决定。你心里应该也已经决定一半以上了。我跟天吾正是生死与共、一莲托生的命啊。」



天吾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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