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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我们好不容易才回到那座小屋。孤狼把抓来的那匹马赶进院子中间,把那庄稼人带进屋里,把绑他的腰带结子松开一些,让他坐在屋角里。那小姑娘本来已经在炉边睡着了,此时
猛地跳了起来,带着惊惶的神色默默地打量着我们。我在板凳上坐下来。
“咳,好凶的雨呀,”护林人说,“只好再等等了。您要不要躺一会儿?”
“谢谢。”
“因为您在这儿,我本来想把他关到贮藏室里去,”他指了指庄稼人继续说,“可是那门闩……”
“让他待在这儿吧,别折腾他了,”我打断孤狼的话说。
那庄稼人蹙着眉头看了看我。我在心里发誓,无论怎么得想
法子放走这个可怜的人。我在板凳上坐着不动。在灯光下我可以看清他那干枯的皱巴:巴的脸,倒挂的黄眉毛、惶惶不安的眼睛,瘦骨嶙嶙的肢体……小姑娘躺在他脚边的地板上
又睡着了。孤狼在桌子旁坐着,两手托着脑袋。蝈蝈在屋角里叫着……雨还在敲打着房顶,顺着窗子直往下流;我们都没有吭声。
“福马.库济米奇,”庄稼人猝然用低沉而衰弱的声音说,“哎,福马?库济米奇。”
“你要干什么?”“放了我吧。”孤狼不回答。“放了我吧……是饿得没法呀……放我走吧。”
“我可知道你们这种人,”护林人沉着脸回答说,“你们整个村子就是贼窝——尽是贼。”
“放了我吧,”庄稼人一再哀求说,“管家……我家给毁了,行行好……放了我吧!”
“毁了!……不管谁都不该去偷嘛。”
“放了我吧,福马?库济米奇……别毁了我。你知道,你那东家会要我的命的。”
孤狼转过脸去。庄稼人打起颤来,仿佛患了热病。他的头摇晃起来,呼吸也快慢不均了。
“放了我吧,”他又沮丧又绝望地一再哀求说,“放了我吧,求求你,放了我吧!我会赔钱的,真的。实在是饿得没法……你知道,孩子们哭着要吃。真的没法子。”
“那你还是不该去偷嘛。”
“就让那匹马,”庄稼人继续说,“就让那匹马留下作抵押吧……我只剩下这头牲el了……放了我吧!”
“我说了,不行。我也是做不了主的,东家会追究我的。再说也不该放纵你们。”
“放了我吧!是穷得没法呀,福马?库济米奇,实在是穷得没基……放了我吧!”
“我可知道你们这种人!”“就放了我吧!”
“哼,跟你有什么可讲的,老实地待着吧,要不我就……知道吗?你没看见有位老爷在这儿吗?’,
这个可怜的人垂下了头……孤狼打了一个呵欠,把头靠在桌子上。雨仍然下个不停。我等着看事情如何了结。
庄稼人猛然挺起身子。他那双眼睛冒出怒火,脸都涨红了。“那你就吃了我吧,你就掐死我吧,”他眯上眼睛,挂下嘴角,说了起来,“你这该死的凶手,你就喝基督徒的血吧,
喝吧……,,
护林人转过身去。
“我对你说话呢,你这野蛮的家伙,你这吸血鬼,我说你呢!”“你喝醉了,还怎么的?怎么骂人呢?”护林人惊诧地说,“你疯了,是吗?”
“喝醉了!……那是花了你的钱吗,你这该死的凶手,野兽,野兽,野兽!”
“你这家伙……我要治治你!……,,
“我有什么好怕的呀?反正都得死;没有了马,我还有什么活路?你打死我,是死,饿死,也是死,反正一样。一切全得完蛋:老婆、孩子,让他们全去死……可你呢,等着吧,会
有受报应的时候!”孤狼站了起来。
“打吧,打吧,”庄稼人以狂怒的声音说,“打吧,来,来,打呀……(小姑娘急忙从地上蹦了起来,盯着他看。)打呀!打呀!”“闭嘴!”护林人大喊一声,跨前两步。
算了,算了,福马,”我喊了起来,“放开他……由他说吧。”
“我偏不闭嘴,”这个不幸的人继续说,“反正一样得完蛋。你这凶手,野兽,你怎么不死呀……等着吧,你作威作福长久不了有人会掐死你,等着吧!”
孤狼抓住他的肩膀……我扑过去救助那庄稼人……“您别动,老爷!”护林人朝我喊了一声。
我并不怕他威吓,已经伸过手去;然而令我极为惊诧的是,孤狼一下子把绑着庄稼人胳膊肘的腰带扯掉了,抓住他的衣领,把他的帽子扣到他眼睛上,打开门,把他推了出去。
“带着你的马滚蛋吧!”他朝庄稼人的背后喊道,“你当心点,下一次我可……”
他回到屋里,在屋角里翻寻起什么。
“咳,孤狼,”我终于说,“你真让我惊奇呀,我看你是个好人哪。”
“唉,得了,老爷,”他苦恼地打断我的话说,“只求您别说出去。现在最好还是由我送您走吧,”他接着说,“您一时等不到雨停的……”
院子里响起那庄稼人的马车轱辘的响声。
“听,他走了!”他咕哝说,“下回我就不饶他!……”半个小时之后,他便与我在林边上告了别。
知音的读者们,我曾荣幸地向你们介绍过我的几位地主乡邻;现在请让我顺便(对于我们这些当作家的人来说,什么都是顺便说的)再向你们介绍两位地主,我常在他们那边行猎,
与他们相识,他们都是极可敬、极善良的人,在附近几个县里深受普遍的尊敬。我先来为你们描述一下退伍陆军少将维亚切斯拉夫.伊拉里奥诺维奇‘赫瓦伦斯基吧。论外表吗,他是
个高个子,早年时身材非常挺拔,如今皮肤略有些松弛了,但决没有老态,甚至不能说是年岁已老,还处于成熟的年龄呢,也可以说,正值大好年华呢。的确,从前端庄的,至今依然
悦目的脸形已有了些变化,脸皮有点下垂,眼角密布亮闪闪的皱纹,一部分牙齿,正如普希金援引萨迪的话㈣所说的那样,已经不在了;淡褐色的头发,至少那些还保全下来的头发,
由于用了一种护发剂而变成淡紫色的了,那种护发剂是在罗姆内马市上从一个装成亚美尼亚人的犹太佬那儿买来的。话说回来,维亚切斯拉夫?伊拉里奥诺维奇步履矫健,笑声宏亮,走
起路来踢马刺碰得郎直响;他常捻着小胡子,还自称为老骑士,可大家都清楚,真正的老年人是决不以老头子自称的。平日里他老穿一件双排扣上衣,纽扣直扣到顶,领带结得老高,
衣领浆得挺挺的,下穿带花点的军式灰裤子;帽子直扣到额头,却让后脑勺整个暴露在外。他是个很善良的人,可是有着怪得出奇的见解和习惯。比如说吧,对于贵族中一些既没钱也
没有权势的人,他决不肯平等相待。跟他们说话时,总是把脸紧贴在浆硬的白衣领上,斜眼瞪着他们,或者猛然用明亮而呆板的目光扫他们一眼,不言不语.动一动头发下面的整个头
皮。连话语的发音也变了,比如,他不说:“多谢啦,帕韦尔?瓦西利伊奇,”或者“请到这儿来,米海洛。伊万内奇,”而是说成:“谢,帕尔?阿西利奇,”或者“请这来,米哈尔…
瓦丙奇”。对待社会地位卑微的人,他那副态度就更怪了:对他们不瞧一眼,在说明自己的意愿或吩咐之前,便带着忧心和思索的神情,接二连三地反复问:“你叫什么呀?……你叫什
么呀?”他把“什么”这个词说得特别重,而其它几个词说得溜快,这样一来,他那话音就变得像公鹌鹑的叫唤声了。他整天里忙这忙那,而且吝啬得可怕,但又不是一个好当家:竟起
用一个退伍的骑兵司务长,一个愚不可及的小俄罗斯人当管家。不过,在管理家业方面,我们这里还没有什么人能比得上彼得堡的一位达官贵人,他从自己的管家的报告里得知,他庄
园里的烤禾房时常失火,粮食损失严重,于是他便下了一道极严厉的禁令:从今以后,在火没有彻底熄灭之前,不准把禾捆搬进烤禾房。
那位官老爷还想要让自己的所有田地都种植罂粟,显然,这是出于极简单的算计:说是罂粟比黑麦贵,所以种罂粟上算。他还给自己的农奴婆娘们下了令,命她们戴的头饰要根据
彼得堡寄来的样式。果然,他庄园里的婆娘们至今还戴这种头饰……不过已是戴在帽子上边了……现在我再回头说说维亚切斯拉夫?伊拉里奥诺维奇吧。维亚切斯拉夫?伊拉里奥诺维奇
是个顶顶出格的好色鬼,他在自己县城的林荫道上一瞧见秀色可餐的女人,便连忙前去跟踪,此时他的步态马上变得一瘸一拐,那光景真是妙极了。他很喜欢玩牌,不过只同一些身份
低下的人玩:他们尊称他为“大人”,他可以随意呵斥他们。当他同省长或其他什么当官的玩牌时,他的态度便起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会面带笑容,连连点头,察看他们的眼色——显
出一副甜蜜蜜的样子……即便输了钱,也不埋怨。维亚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