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块面包干,又吃一块,再吃第三块,然后不好意思地斜起眼睛看了看学者,又胆怯地伸出手去拿第四块。他那很响的喝茶声、津津有味的咂嘴声、又饿又馋而扬起眉毛的神情,都惹得学者心里不痛快。
“您快点吃完吧。……时间是宝贵的。”
“您念好了。我可以一面喝茶一面写。……我,老实说,肚子饿了。”
“当然,走了那么多的路!”
“是埃……而且天气多么坏!在我们家乡,这时候已经有春天的气息了。……到处都是水洼,雪溶化了。……”“真的,您好象是南方人吧!”
“顿河区域的人。……到三月间,我们那儿就完全是春天了。这儿天气严寒,大家都穿着皮大衣,那儿却已经有青草,……到处的土地都干燥,甚至可以捉毒蜘蛛了。”
“为什么要捉毒蜘蛛呢?”
“不为什么,……闲着没事做罢了,……”伊凡·玛特威伊奇说,叹气。“那种东西捉起来倒满好玩的。你拿一根细线,拴上一小块树脂,把树脂送进小树洞里去,用那块树脂敲毒蜘蛛的脊背,它呢,该死的东西,生气了,就伸出爪子抓树脂,于是就沾上,跑不脱了。……我们玩得可起劲呢!我们常常把它们放在一个小盆里,满满的,再把一个比霍尔卡放进去。”
“什么叫比霍尔卡?”
“这也是一种蜘蛛,长得很象毒蜘蛛。打起架来,它一个就能咬死一百个毒蜘蛛呢。”
“嗯,是埃……不过我们还是来写。……刚才我们写到哪儿了?”
学者又念了大约二十行,然后坐下来,开始沉思。
伊凡·玛特威伊奇等着学者打腹稿,他坐在那儿,伸直脖子,极力把衬衫衣领理好。他的领结总是系得不稳,领扣从扣眼里脱落,领口常常散开。
“嗯,是啊,……”学者说。“嗯。……怎么样,找到差事了吗,伊凡·玛特威伊奇?”
“没有。可是叫我到哪儿去找呢?我,您知道,决意做志愿军人。可是我父亲主张我到药房去工作。”
“嗯,是埃……要是能上大学就更好了。入学考试是困难的,然而只要有毅力,埋头用功,就能够考龋您要用功,多读点书。……您读的书多吗?”
“老实说,很少,……”伊凡·玛特威伊奇说,点上一支烟。
“您读过屠格涅夫的书吗?”
“没,没有。……”
“那么果戈理呢?”
“果戈理?嗯!……果戈理。……不,没有读过!”
“伊凡·玛特威伊奇!您不害臊吗?唉唉!您是个挺好的人,很有点才气,可是想不到……连果戈理的作品都没读过!
您务必要读一下!我给您书。您一定要读一读!要不然我们可就会吵得不可开交了!“
紧跟着又是沉默。学者在一张躺椅上半躺半坐,思索着。
这时候伊凡·玛特威伊奇已经不管衣领,而把全部注意力移到他的皮靴上。他一直没有发现皮靴上的雪已经溶化,脚底下有两大滩水。他不由得害臊了。
“今天有点不顺利,……”学者嘟哝说。“伊凡·玛特威伊奇,您大概也喜欢捉鸟吧?”
“那是秋天才干的事。……在这儿我没有捉过,可是在那儿,在家乡,我常常捉鸟呢。”
“哦,……很好。不过我们还是得写。”
学者坚决地站起来,开始念下去,可是念了十行,又在躺椅上坐下。
“不行了,多半,我们要推迟到明天上午再写,”他说。
“您明天上午来吧,不过要早一点,九点钟以前赶到。求上帝保佑,千万不要来迟。”
伊凡·玛特威伊奇放下钢笔,从桌子那儿站起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在沉默中过了五分钟,他开始感到现在应该走了,他已经成了多余的人,然而学者的书房里那么舒适,明亮,暖和,而且那些奶油面包干和甜茶留下的印象还那么新鲜,弄得他一想到自己的家,心就不由得收紧了。他家里是贫穷,饥饿,寒冷,怨天尤人的父亲,斥责,这儿却那么太平,安静,就连他那些毒蜘蛛和鸟雀都能引起人家的兴趣呢。
学者看了看怀表,伸出手去拿过一本书来。
“那么您给我果戈理的书吗?”伊凡·玛特威伊奇站起来,问道。
“我给您,我给您。可是您何必这么忙呢,好朋友?您再坐一忽儿,讲点什么吧。……”伊凡·玛特威伊奇就坐下来,畅快地微笑。几乎每天傍晚他都在这个书房里坐着,每一次都感到学者的声调和目光里有一种异常柔和、亲切而又吸引人的东西。甚至有些时候他觉得学者似乎依恋他,跟他处熟了,即使骂他来得迟,也只是因为盼望他来谈一谈毒蜘蛛,谈一谈他怎样在顿河地区捕捉金翅雀而已。
「注释」
①在俄语中“形式”和“制服”是同一个词,因而缮写员联想到“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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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6作品巫婆
小说
巫婆
时间临近深夜。教堂诵经士萨威里·盖金在教堂看守人的小屋里一张大床上躺着。虽然他养成习惯,素来跟鸡同一 个时间睡觉,可是今天他却没睡着。他那条被子是用五颜六 色的花布片缝成的,已经很脏。他那红褐色的硬头发从被子的这一头钻出来,被子的另一头呢,伸出他那双很久没有洗过的大脚。他在听。……他的小屋嵌在教堂围墙当中,只有一扇窗子对着旷野。旷野上正在进行一场真正的厮杀。谁都难于听明白这是谁要结果谁的性命,究竟为了消灭谁才闹得天翻地覆,不过根据那种险恶而又经久不息的喧嚣声来判断,必是有谁打了很大的败仗。得胜的一方正在旷野上穷追敌人,咆哮着冲进树林,窜上教堂的房顶,举起拳头凶狠地敲打窗子,大发雷霆,败北的那一方却在哀号,痛哭。……凄厉的哭声时而就在窗外响,时而升高,到房顶上去了,时而又钻进火炉里。那哭声不是求救的呼喊,而是悲悲切切,知道大势已去、无法挽救的哀号。雪堆蒙上薄薄的一层冰壳,雪堆上,树木上都有泪珠颤抖,大路和小径上泛滥着由泥土和溶化的雪水合成的黑色泥浆。一句话,大地正在解冻,可是夜色太黑,天空看不清这一点,却用尽全力把大片的新雪撒在溶化的大地上。风在空中游荡,象醉汉似的。……它不让雪落在地面上,却在黑暗里由着性儿把它卷来卷去。
盖金倾听着这种音乐,皱起眉头。问题在于他知道,或者至少已经猜出窗外这场动乱会闹出什么事来,而且是谁在操纵这场动乱。
“我知道!”他嘟哝说,在被子里举起手指威胁着一个什么人。“我全知道!”
诵经士的妻子拉伊萨·尼洛芙娜在窗旁的凳子上坐着。
一盏铁皮小灯放在另一个凳子上,仿佛胆怯而且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似的,洒下微弱而闪烁的亮光,照在她宽阔的肩膀上,照在她美丽诱人的身体轮廓上,照在她那根垂到地面的粗辫子上。她正在用粗麻布缝麻袋。她的双手很快地活动着,然而她的整个身体、眼神、眉毛、厚嘴唇、白净的脖子,却一 动也不动,专心干那种单调而机械的工作,仿佛睡着了似的。
她只偶尔抬起头来,让她那疲乏的脖子休息一下,瞟一眼窗外,看看风雪怎样在那儿逞威,然后又对着那块粗麻布低下头去。她美丽的脸上生着一个狮子鼻,两边有两个酒窝,然而那张脸却一无表情,既没有愿望,也没有忧伤,更没有欢乐。美丽的喷泉在不喷水的时候,也总是这样一无表情的。
不过后来她总算做完一个麻袋,把它丢在一旁,舒畅地伸懒腰,把昏花呆板的目光停在窗子上。……窗玻璃上淌着水珠,粘着些白色的、短命的雪花。那些雪花落在玻璃上,看一眼诵经士的妻子,就溶化了。……“你过来睡吧!”诵经士嘟哝说。
诵经士的妻子一声不响。可是突然,她的睫毛动弹一下,眼睛里流露出注意的神色。萨威里本来一直躺在被子里观察她脸上的表情,这时候就伸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好象有人来了,……”诵经士的妻子轻声回答说。
诵经士就用胳膊和腿撩开被子,爬起来,在床上跪着,呆瞪瞪地瞧着他的妻子。小灯那胆怯的亮光照亮他满是胡子的麻脸,从他蓬松的硬发上滑过去。
“你听见了吗?”他的妻子问。
在风雪单调的呼啸声中,他隐约听见玎玲玲的尖细的哀叫声,象是一只蚊子想要落到人的脸上来,却受到阻挠,于是生气了,就嗡嗡地叫起来似的。
“那是邮车,……”萨威里坐在自己的脚后跟上,叽咕说。
离教堂三俄里远有一条驿道。遇到刮风的天气,如果风从大路刮到教堂来,那末在这小屋里住着的人就能听见车铃声。
“主啊,这样的天气还有这种兴致赶着车出来!”诵经士的妻子叹道。
“这是公事。你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反正得赶着车上路。……”哀叫声在空中响了一阵,停了。
“车子过去了!”萨威里躺下去,说。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盖上被子,清楚的车铃声却又传到他耳朵里来。诵经士不安地看一眼妻子,从床上跳下地,摇晃着身子,在火炉旁边走来走去。小铃铛略微响了一忽儿,又停了,仿佛破裂了似的。
“听不见了,……”诵经士叽咕一句,站住,眯细了眼睛瞧着妻子。
可是就在这时候,风敲打窗子,又把尖细清脆的哀叫声送来了。……萨威里脸色煞白,喉咙里干咳一声,又光着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
“有人在叫那辆邮车兜圈子!”他声音沙哑地说,恶狠狠地斜起眼睛瞧着妻子。“你听见吗?邮车给摆布得不住兜圈子!
我……我知道!我怎会不……不明白?“他叽叽咕咕说。”我全知道,你这该死的!“
“你知道什么?”诵经士的妻子轻声问道,眼睛没离开窗子。
“我知道这都是你干出来的,女妖魔!都是你干出来的,你这该死的!不管是这场风雪还是那辆邮车兜圈子,……一 概都是你干出来的好事!都是你!”
“你发疯了,糊涂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