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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就有這樣的英氣。
我看了溫州戲很高興,想著我現在看一樣枺髂軙缘盟暮茫际强康膼哿
教我。又我每日寫山河歲月這部書,寫到有些句子竟像是愛玲之筆,自己笑起來
道、「我真是喫了你的瀺唾水了。」我又焉知就在這六月裡,愛玲來信與我訣絕
。
還是今年二三月間,我給愛玲的信裡每講我自己的心境,但不該是那樣的寫
法,而且好寫不寫,還寫了鄰婦有時來我燈下坐語,今亦記不清信裡是怎樣寫的
了。這一則是我與愛玲,像梁山伯與祝英台,我竟獃神附了體,以致不曉得對方
的心意。二則我可隨時隨地與現前景物相忘,但每一想到愛玲,即刻又覺得憂患
如新,心裡有點搖幌,且我一直避免與舊識通信,給愛玲的信亦怕或被檢查,故
信裡寫的竟如說話叵測。三則,我今使用的言語文字,如小孩乳齒纔墮,真齒未
生,發音不準確,連自己聽了都未見得能意思明白。所以愛玲那時回信道、「我
覺得要漸漸的不認識你了。」而我仍舊得意,因為向來說我甚麼,我都是高興的
。我還以為她漸漸看我看豁邊,正是蘭成有可以與愛玲爭勝的地方。
其後五月裡,我又寫信去闖禍。我是想如今結識了劉景晨先生,在溫州大約
是可以站得住了,且又與梁漱溟先生通信成了相契,將來再出中原亦有了新的機
緣,那時我有山河歲月這部書與世人做見面禮,這部書我現在一面寫,一面生出
自信。我是梅花尚未見蓓蕾,就先已意思滿滿,急得要告訴愛玲,只因我是為來
為去都為她。但是怕啵疟粰z查,連劉景晨梁漱溟的名字都避去,敘事亦是用的
耄дZ,看這樣的信當然使她狐疑不快,她惟知道我已脫險境,且可以有辦法了。
於是六月十日來了愛玲的信。我拆開纔看得第一句,即刻好像青天白日裡一
聲響亮,卻奇怪我竟是心思很靜。愛玲寫道、
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
經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懀У模藭r惟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
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寫信來,我亦是不看的了。
我纔想起一年半前她來溫州,兩人在小巷裡走,要我選擇她或小周,而我不肯。
我且又想起她曾幾次涕泣,一次她離溫州的船上,一次是我這次離上海時。此外
想必還有哭過,為我所不知道的。
信裡說的小吉,是小劫的耄дZ,這種地方尚見是患難夫妻之情。她是等我災
星退了,纔來與我訣絕。信裡她還附了三十萬元給我,是她新近寫的電影劇本,
一部「不了情」,一部「太太萬歲」,已經上映了,所以纔有這個錢。我出亡至
今將近兩年,都是她寄錢來,現在最後一次她還如此。
當下我看完了這信,竟亦不驚悔。因每凡愛玲有信來,我總是又喜歡又鄭重
,從來愛玲怎樣做,怎樣說,我都洠в幸庖姡挥X得她都是好的。今天這封信,
我亦覺得並洠в胁粚ΑN曳畔滦牛轿葆峄h落菜地邊路上去走走,惟覺陽光如水
,物物清潤靜正,卻不知是夏天,亦不知是春天秋天。我想著愛玲的清堅決絕真
的非常好。她是不能忍受自己落到霧數,所以要自衛了。趙州當伙夫僧,一日炊
飯,見文殊菩薩坐在飯鑊上,他即用鑊槍打去,曰、文殊自文殊,和尚自和尚。
禪宗尚有說縱遇釋迦,亦一棒打殺與狗子喫。愛玲的與我訣絕,便亦好到像這樣
。而我此刻亦仍如平時與她在一起,看著她看著她,不禁又要歡喜誇讚了。我這
樣的在屋後走了一走,就回房裡,而且當即又伏案繼續寫山河歲月這部書。
我惟變得時常會歎氣,正在寫文章,忽然歎一氣,或起坐行走,都是無緣無
故的忽又唉一聲。我的單是一種苦味,既非感傷,亦不悲切,卻像麗水到溫州上
灘下灘的船,只覺得船肚下軋担У'擦著人生的河床,那樣的分明而又鈍感,連不
是痛楚,而只是苦楚。
我當然不會奔去尋愛玲,亦洠в幸馑枷胍獙懶拧5珵榉笱苁狼椋挥援愳
眾,過得兩天我寫了一信給她的女友炎櫻。信裡說、「愛玲是美貌佳人紅燈坐,
而你如映在她窗紙上的梅花,我今惟托梅花以陳辭。佛經裡有阿修羅,採四天下
花,於海釀酒不成,我有時亦如此驚悵自失。又聊齋裡香玉泫然曰,妾昔花之神
,故凝,今是花之魂,故虛,君日以一盃水溉其根株,妾當得活,明年此時報君
恩。年來我變得不像往常,亦惟冀愛玲日以一盃溉其根株耳,然又如何可言耶?
」炎櫻洠в谢匦牛乙嘀朗遣粫谢匦诺摹
那些日子裡,炎天大暑,我常到就近河裡去游水。看著這水,只覺像席子的
可以晏臥,想它如何會得淹死人?我連不是灰心不灰心,一種心境好不難說,而
只是視生如死,視死如生,於生於死皆無貪欲,皆似信非信。佛經裡的「無生忍
」,也許就是這樣的。但是如唐詩、「知君用心如日月」,大丈夫行事如生如死
,亦不及愛玲說的欲仙欲死,我那愛玲便是比印度諸天菩薩還好。
愛玲是我的不是我的,也都一樣,有她在世上就好。我仍端然寫我的文章,
寫到山河歲月裡的有些地方,似乎此刻就可以給愛玲看,得她誇讚我。有時寫了
一會,出去街上買塊蛋糕回來,因為每見愛玲喫點心,所以現在我也買來喫,而
我對於洋點心本來是不怎麼慣的,愛玲還喜歡用大玻璃盃喝紅茶。
..
§ 雁蕩兵氣 §【旅於處】
。网
◇◇◇◇◇雁蕩兵氣◇◇◇◇◇
【旅於處】
暑夜我與外婆住的房門外破院子裏好乘涼,雖然斷垣頹簷,總也是石砌的階
墀,各人掇把竹椅條凳,圍著一張小桌子散散的坐下來,外婆阿嬤與我,還有前
院小學校長的大太,後院打紙潱思业南眿D亦一淘,她們都是剛收拾了碗盞,洗
過了浴。地面與屋瓦的日曬氣漸漸收盡,先是風一陣陣吹來,當風處蚊子就少。
有幾夜是滿月夜,有幾夜微月一鉤,只見繁星如沸。杜甫詩裏有「河漢聲西流」
,真是好句。
我也與她們話說南京上海,話說外面的時勢。但我說時勢要大亂,兵災與铮
饉將使千里無人煙,她們聽了竟亦不驚動。原來她們是生於天下世界的,而我說
的則只是國際的與國內的局面。她們又是生於禮義的,而我說的兵災與铮~則只
是感官的,她們當然聽不進去。這實在使我憬然。後來我在雁蕩山看見三五支隊
經過村落人家,竟像民歌裏的問答,他們與耕夫村婦連不說國際的國內的局面,
卻自然與天下人生於世景,有仁有義。從來王者之興,乃至張角黃巢之眾初起時
,皆能與民間無隔,彼此說話聽得進去,這就是大學裏的「在親民」了。
忽一日午後,院門口進來二人尋問張嘉儀先生,我驚得魂臁鲰敚胫獣
是來查緝我的,可是既無逃處,亦只得出見。那兩人都穿白紡綢長衫,我驚慌中
不能辨認人品,而我房裏湫隘,就把他們請到阿嬤房裏。坐定,二客自道姓名,
一是吳天五,一是夏瞿禪。天五道、「夏先生在浙大教書,暑假回里,昨天我們
兩個到劉景晨先生處,回家把張先生的稿本一夜讀畢了。今天是特來識面致敬。
」我聞言纔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但兀自餘悸惝悅難制,應對言語失次。左良玉微
賤犯法,逃於營伍,被侯司徒夜訪,驚匿床下,原來竟是真的。
隔日夏吳二位復來,徵求我願否到溫州中學教書,適值我外出,他們只宜在
房門口簷下缸灶邊與外婆說話,外婆當即滿口答應。果然溫中隨即送來聘書,自
此我纔是個有根蒂來歷的人了,我趕忙寫信去告知秀美,好叫她也高興。
我去回拜夏吳兩位,且去謝了劉景晨先生。對劉先生,我不好輕易說謝謝的
話,卻只能算是稟告。夏吳二位,我是這回纔看清楚,瞿禪的相貌有點像羅漢,
天五則長身自晢,皆是可親的人,說話行事,愈是久後,愈叫人敬重。是時尚在
暑假期內,一晚溫中請瞿禪講長恨歌,我亦去聽。瞿禪講完出去,我陪他走一段
路,對於剛纔的講演我也不讚,而只是看著他的人不勝愛惜。我道、「你無有不
足,但願你保攝健康。」古詩裏常有「努力加餐飯」,原來對著好人,當真只可
以是這樣的。
那晚瞿禪講的,先是說詩分兩派,一派沉著頓挫,以杜甫的北征為代表,一
派悠揚婉轉,以白居易的長恨歌為代表。我就聽在心裏,久久思省。原來開太平
盛世的文章,如初唐北宋。皆是悠揚婉轉的,而庾信的賦則又是開了初唐的,白
居易的詩則又是開了北宋的。沉著頓挫易流於楚辭,寧是悠揚婉轉更得詩經之正
,但亦怕會流於無氣力。其實兩派皆是詩經的,司馬相如的與李白蘇軾的詩,即
得其全,而不落兩派的痕跡,故能是人世的大明終始。
天五說瞿禪還講過一次詩,睿恐灰粋字「轉」,可惜我未聽得。我就想像
轉即曲終奏雅。杜甫詩新婚別,那新婦想要不顧一切跟了去,一轉卻是「婦人在
軍中,兵氣恐不揚」,只得忍住了。出征詩寫老年從軍,怨苦之極,焉知底下卻
是「男兒既介胄,長揖別上官」,一股神氣樣子,叫人好笑。此所以能哀而不傷
,樂而不淫,原來止於禮是有餘,世界上惟漢民族能如此壯闊活潑喜樂。又瞿禪
講詩,多只是講的章法句法,而形式亦即是意思無限,我皆聽在心裏。我是比人
能聽話,而且只顧會看那在說話的人。瞿禪的說話與他人的就是悠揚婉轉,會眨
笑的。
撚指間溫中開學了。我搬進去住,仍要看看那房間的外周,是否一旦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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