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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的景象:盖基在米老鼠的耳朵里大笑着,在迪斯尼世界正跟一个怪人握手。他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切。
棺材架的一个支柱倒了,另一个斜靠在圣台上。戈尔德曼四肢摊开地躺在散落在地上的花上,也在哭泣,从倒了的瓶子里不断地流出水来。那些花有的压碎了,有的弄乱了,散发出更浓烈的花香。
瑞琪儿在一遍遍地尖叫。
路易斯对妻子的尖叫毫无反应。盖基在米老鼠耳朵里的形象逐渐消失了,但消失前他还听到有个声音说那天晚上晚些时候还要放焰火,路易斯捂着脸,坐在那儿,不愿人们看到他,看到他那沾满泪痕的脸,他的失落,他的罪过,他的痛苦,他的耻辱,他那懦夫似地想以死来逃避的想法。
葬礼主持人和瑞琪儿的妈妈把瑞琪儿扶了出去。她仍在尖叫着,后来,在另一间为特别悲痛的人准备的屋子里,瑞琪儿变得异常沉默。路易斯虽然有些头晕眼花,但还神智清醒,还能控制自己,这次他亲自给妻子打了一针镇静剂,不过是在坚持让众人离开,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以后。
回到家后,路易斯把妻子送到楼上,让她上了床,然后又给她打了一针。接着他给妻子把被子盖好,一直拉到她的下颌处。路易斯看着妻子那苍白的脸说:“瑞琪儿,对不起。我宁愿付出一切来挽回那件事。”
瑞琪儿声音平淡而又奇怪地说:“没关系。”然后她就转过身去,侧躺着,不看路易斯了。
路易斯刚想问那句老话:“你没事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个问题太不真实了,这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他最后问:“你觉得很糟糕吗?”
“糟透了,路易斯。”瑞琪儿说,接着发出一声可能是大笑的声音,然后说:“实际上,我糟透了。”
好像该再说点什么,但路易斯说不出来。他突然觉得恨瑞琪儿,恨史蒂夫,恨丹得丽芝太太和她那长着尖尖的喉头的丈夫,恨所有的人。为什么必须是他来安慰他们?这是什么狗屁事?
路易斯关了灯,离开了妻子,他发觉自己也安慰不了女儿。
有一个狂乱的时刻,他以为女儿昏暗的房间里的人是盖基,他脑子里想,白天里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就像他梦见跟帕斯科去了树林里一样,有一会他疲惫的脑子里闪现出这个念头。房间里的暗影帮了他的忙,只有乍得搬到楼上来让艾丽消磨时光的电视闪亮的光影。艾丽在这儿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但是,当然这人不是盖基,是艾丽,她现在不仅手中紧抓着她用雪橇拉着盖基的照片,而且还坐在盖基的椅子上。她自己把盖基的椅子从他的房间里搬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这是一把小椅子,座位是帆布的,靠背上有一个帆布条,上面用蜡笔写着“盖基”。瑞琪儿邮购了四把这种椅子,家里每人一把,靠背上都用蜡笔写了各自的名字。
盖基的椅子对艾丽来说太小了。她几乎把整个椅子塞满了,帆布的底座向下凹着,看着很危险。艾丽手里拿着照片放在胸前,眼睛盯着电视,电视里正在放电影。
路易斯啪地关上电视说:“艾丽,该上床睡觉了。”
艾丽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然后折叠好椅子,显然她想把椅子也拿到床上去。
路易斯犹豫了,他想说点关于不让她拿椅子的话,但最后却说:“你要让我给你盖被子吗?”
艾丽回答:“好吧。”
“你——你想今晚跟妈妈一起睡吗?”
“不想。”
“你肯定不想吗?”
艾丽笑了一下说:“对,她老拽被子。”
路易斯也对女儿笑了一下说:“那好,走吧。”
艾丽没把椅子放在床上,而是把椅子打开,然后放在床头了,路易斯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印象,好像这儿是世界上最小的精神病医生的咨询室。
艾丽把照片放在枕头上,脱了衣服,穿上她的小睡衣,拿起照片,进了厕所,把照片放在洗手池上,然后涮牙、洗脸,吃了自己的药片,接着又拿起照片上床了。
路易斯坐在艾丽的身边说:“艾丽,我想让你知道,只要我们大家继续彼此相爱,我们会渡过这个难关的。”
每个字仿佛都是用了极大的力气说出来的,说完后路易斯觉得精疲力尽了。
艾丽安静地说:“我会努力祈祷的,向上帝祈祷让盖基回来。”
“艾丽,上帝不会那么做的。”路易斯不安地说。他脑子里又浮现出丘吉蹲伏在盖着盖的马桶上,在路易斯躺在浴缸里洗澡时,瞪着那双模糊的眼睛看着他。
艾丽说:“他是这么做的。在星期日礼拜学校里老师告诉我们关于拉撒路的事了。他死了,上帝又让他复活了。他说:‘拉撒路,出来吧。’老师说只要他说‘出来吧’,也许在那个坟地里的每个人都会出来的,但耶稣只想要拉撒路。”
一句荒谬的话从路易斯嘴里脱口而出:“艾丽,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艾丽说:“我要把他的一切东西都准备好,我有他的照片,我还要坐他的椅子。”
路易斯抓住女儿热得发烫的手说:“艾丽,盖基的椅子你坐大小了,你会坐坏的。”
艾丽说:“上帝会帮助它不变破的。”她声音安详,但路易斯看到她的眼睛下有两个半月形的黑晕。看着女儿使他感到非常心痛,他只好转过头去。也许等盖基的椅子坏了,她就会开始更清楚地理解发生了什么事了。
艾丽说:“我要拿着照片,坐他的椅子,还吃他的早饭。”盖基和艾丽吃的早饭燕麦粥是不一样的,有一次艾丽说盖基吃的粥味道难吃死了。要是家里只有盖基吃的那种可可熊牌的燕麦粥的话,艾丽有时就只吃一个煮鸡蛋——或什么也不吃了。“我要吃利马豆,即使我讨厌这种豆子,我还要读完盖基所有的图画书,然后,我要——我要——你知道——准备好一切……万一……”
她现在大声哭了起来。路易斯没安慰她,只是把女儿额头上的头发拂到了后面。女儿说的话有种让人发疯的感觉。把一切都保持原状,使盖基仿佛仍然存在,不要让他消失,记住盖基做过的事,是的,盖基,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等盖基的死不再使艾丽痛苦时,他的死也就不重要了。路易斯想,也许艾丽明白让益基死去是多么容易的事啊。
路易斯说:“艾丽,别哭了。这事会过去的。”
艾丽又哭了15分钟,好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实际上她边哭边睡着了,但最后她真正睡实的时候,楼下寂静的房子里的钟已敲了十下。
路易斯亲了一下女儿,想,艾丽,要是你想让盖基永远活着的话,就让他活过来吧。也许神经科医生说这种想法是有病的,但我却支持这种想法。因为我知道那一天会来的,也许就是这个星期五,当你忘了拿那张照片,我会看到照片放在空屋子里的床上,而你在外边骑车玩或在房后的田里走着或去凯茜家做衣服。盖基没跟你在一起,因为他发着高烧。突然一切好像是发生在1984年,过去的事又冒出来了。
路易斯离开女儿的房间,在楼梯口站了一会,不太在意地想着是否要上床睡觉。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于是走到楼下去喝酒了。
路易斯下定决心要喝个一醉方休。楼下有五箱啤酒,路易斯拿了一箱,把啤酒一罐罐地放进冰箱。然后拿出一罐,关上冰箱门,打开了啤酒罐。丘吉听到冰箱门关上的声音,悄悄笨拙地从餐具室里走了过来,抬着头疑问似地盯着路易斯。小猫没有太靠近他,也许是路易斯踢它的次数太多了的缘故吧。
路易斯对猫说:“没什么给你吃的。你今天已经吃了一盒猫食了,要是你还要吃东西的话,去抓只鸟吃去吧。”
小猫站在那儿,还是抬着头看着他。路易斯一口气喝了半罐啤酒,觉得酒劲一下上到头上了。他问小猫:“你根本不吃鸟和老鼠,是吗?你只是咬死它们。”
显然丘吉看出路易斯不会给它吃的,就慢慢地走进了客厅。过了一会,路易斯跟着猫也进了客厅。
路易斯脑子里又无意识地想起了那句话:嘿——嗬,让我们走吧。
路易斯坐在椅子上又看着丘吉。小猫躺在电视柜旁的地毯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路易斯,也许准备着万一路易斯突然发起火要踢它时好逃跑吧。
但路易斯却向小猫举起啤酒罐说:“为了盖基,为了我的儿子,他本来可以成为一个艺术家或是奥林匹克游泳运动员,或是美国总统什么的。你怎么看,笨蛋?”
丘吉用那双无神的眼睛奇怪地打量着路易斯。
路易斯大口大口地喝完了剩下的啤酒,站起身到冰箱旁又取了一罐。
三罐啤酒下肚后,路易斯一天里第一次觉得心情有点平静下来了,到他喝下六罐后,他觉得自己真可能一小时左右后就要睡着了。路易斯脑中突然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个念头,仿佛这念头在他脑中已等待了好久:你什么时候做?你什么时候把盖基埋到宠物公墓那边的米克迈克坟场里去?
紧跟着他的脑海中又响起了:拉撒路,出来吧。
接着女儿带着睡意的迷乱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老师说只要他说“出来吧,”也许那个坟地里的每个人都会出来的。
突然路易斯觉得一阵发冷,他紧紧地抱住自己。他突然想起艾丽第一天上学回来给他和妻子讲学校里的事时,儿子在他膝头睡着了,他说要把盖基放到床上去,当他抱着孩子上楼时,脑子里有个可怕的预兆,现在他明白了。早在去年九月时他就模糊地知道盖基要死了,他就已经知道渥兹恐怖大帝已近在眼前了。也许这是胡说,也许这是迷信——但是这是真的。他早就知道儿子要死去的事了。路易斯手一抖,啤酒撒在衬衫上。丘吉疲倦地抬起头想弄清楚是否这意味着那天晚上路易斯的踢猫活动要开始了。
路易斯突然想起他问过乍得的一个问题,当时乍得胳膊一抖,撞翻了桌上的两个空啤酒瓶的情景,有一个瓶子碎了。乍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