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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87年作品-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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叼着雪茄烟,脸色红扑扑,心里很快乐,又爬上了消防队的瞭望台。市长分明有意让客人开一 开眼界,就在台上对一个在下面走动的哨兵吆喝道:“报火警!”

然而火警却没有报成,因为这当儿消防队员都到澡堂去了。

他们在伦敦旅馆用晚饭,饭后波斯人就动身离开本城了,斯捷潘·伊凡内奇给他送行,而且按照俄国的风俗,吻了他三次,甚至淌下了眼泪。等到火车开动,他就喊道:“替我们向波斯致敬。请对它说:我们热爱它!”

一年零四个月过去了。有一天,天气严寒,气温低到零下三十五度,空中刮着凛冽的大风。斯捷潘·伊凡内奇却在街上走来走去,解开皮大衣,敞着前襟,可是心里暗暗烦恼,因为他一路上没有遇见什么人,于是也就没有一个人看见他胸前挂的“狮子和太阳”勋章 。他照这样一直走到傍晚,始终解开皮大衣,敞着前胸,冻得很厉害。那天晚上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觉。

他心头沉重,五脏六腑仿佛起了火,他的心不安地跳动:眼下他又巴望得到塞尔维亚的“达科瓦”勋章了。他热切而且如饥如渴地巴望着。

「注释」

①英语lord m ayor(市长)的音译。

②法语 municipalais(市长)的音译。

③法语“ oui ? prenez …vous?”(“怎么样?您听明白了吗?”)的不正确的音译。

④法语promenade(散步)的不正确的音译。

⑤法语puree , entreco te(浓菜汤、牛肉片)的音译。

⑥法语:好。

m。



契诃夫1887年作品灾祸


灾祸

市立银行经理彼得·谢敏内奇和会计、会计的助手、两名委员一齐在夜间被捕下狱了。这场风波后的第二天,银行的监察委员会委员,商人阿甫杰耶夫,跟他的朋友们一块儿坐在他的商店里,说:“看来,这也是天意。命中注定了的事是逃不脱的。眼下我们在吃鱼子,可是明天一瞧,糊里糊涂下了狱,或者背起了讨饭袋,再不然就干脆死掉了事。什么事都会发生的。现在就拿彼得·谢敏内奇来说吧。……”他讲个不停,眯细醺醉的小眼睛,他的朋友们喝酒,吃鱼子,听着。阿甫杰耶夫讲起彼得·谢敏内奇昨天还威风凛凛,为大家所尊敬,可是现在却丢尽脸,狼狈不堪了。然后他叹口气,接着说:“老鼠的眼泪报应到猫身上来了。这些骗子手,也是活该!

这些兔崽子既然会捞钱,现在就叫他们受报应好了。“

“当心啊,伊凡·丹尼雷奇,你可别受牵连!”有个朋友说。

“我凭什么受牵连?”

“有个缘故。人家在捞钱,那么,监察委员会是管什么的?

恐怕你在帐目上总签了名吧?“

“嘿,瞧你说的!”阿甫杰耶夫笑道。“签了名!人家既把帐目送到我店里来,我就随手签上个名完事。那种帐目难道我看得懂?不管人家把什么东西送到我跟前来,我反正胡乱签个名了事。即使你现在写个条子,说我杀了人,我也照样会签上名的。我可没有工夫细看,再说我不戴眼镜也看不见。”

阿甫杰耶夫谈了一阵银行的倒闭,谈了一阵彼得·谢敏内奇的命运,然后就跟他的朋友们一块儿到一个熟人家里去吃馅饼,这个熟人的妻子今天过命名日。在命名日宴会上,所有的客人不谈别的,只谈银行的倒闭。阿甫杰耶夫讲得比所有的人都激烈,口口声声说他早已料到银行会倒闭,还在两年以前就知道银行里的事不大清白。大家吃馅饼的时候,他一连讲了他所知道的十种违法勾当。

“既然您知道,那您为什么不告发呢?”有一个参加命名日宴会的军官问他说。

“知道的又不止我一个人,全城都知道嘛,……”阿甫杰耶夫笑着说。“再者我也没有工夫到法院去打官司。去他们的!”

他吃完馅饼后休息一阵,吃午饭,饭后又休息一阵,就到一个由他做教会委员的教堂里去做晚祷,做完晚祷后又回 来参加命名日宴会,饭后玩“优先权”①,一直到午夜才散。看来样样事情都称心如意。

可是午夜后阿甫杰耶夫回到自己家里,给他开门的厨娘却脸色苍白,不住地发抖,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妻子叶丽扎威达·特罗菲莫芙娜,一个虚胖的老太婆,正坐在大厅里一张长沙发上,她白发散乱,全身发颤,眼珠胡乱地转动,象是喝醉了酒。她的大儿子,中学生瓦西里,也脸色苍白,神情十分激动,端着一杯水,站在她身旁,显得手忙脚乱。

“这是怎么回事?”阿甫杰耶夫问,生气地斜着眼睛看火炉(他家里的人常常煤气中毒)。

“刚才法院的侦讯官带着警察来了,……”瓦西里回答说。

“他们搜查了一通。”

阿甫杰耶夫往四下里看一眼。立柜、五斗橱、桌子,都带着刚刚搜查过的痕迹。阿甫杰耶夫呆站了一忽儿,仿佛吓傻了,什么也不明白,然后他的五脏六腑开始发抖,变得沉重,他的左腿发麻了。他受不住浑身的颤抖,就趴在长沙发上,听见他的五脏六腑一齐在翻腾,他那不听使唤的左腿不住地磕碰长沙发的靠背。

大约有两三分钟,他想起他的种种往事,然而没有发现他犯过什么罪行足以引起司法当局的注意。……“这全是胡闹,……”他说着,坐起来。“这一定是有人诬陷我。明天我得去申诉,好叫他们不敢再干这种事。

……“

阿甫杰耶夫通宵没睡,第二天早晨照常到自己的商店去。

顾客们给他带来消息,说昨天晚上检察官又下令把银行的副经理和文牍员也监禁起来。这个消息并没引得阿甫杰耶夫心里不安。他相信他受了诬陷,如果他今天去申诉一下,那么法院侦讯官就要为昨天的搜查担不是。

九点多钟他跑到市政府去找秘书,这人是市政府中唯一 受过教育的人。

“符拉季米尔·斯捷潘内奇,这搞的是什么把戏?”他凑着秘书的耳朵讲起来。“人家贪污,这跟我有什么相干?这是什么道理?亲爱的人,”他小声说,“昨天晚上我家里遭到了搜查!皇天在上,这是真的。……他们变成恶魔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来找我的麻烦?”

“因为人不应该做一头任人摆布的羊,”秘书平心静气地回答说。“在签名以前得仔细看一看才对。……”“看什么?我就是把那些帐目看上一千年,也还是看不懂!

我才看不懂那些鬼把戏呢!难道我是会计师?人家既是把它送到我跟前来,我就好歹签个名算了。“

“对不起。这些都不谈,总之您和整个委员会跟这个案子有严重的关系。您没有交任何担保品就从银行里借去了一万九千卢布。”

“求上帝保佑吧!”阿甫杰耶夫吃惊地说。“难道只有我一 个人借过钱吗?全城的人都借过!我付利息的,以后还会还清债款。求主保佑你才好!而且,说老实话,难道是我自己要借那笔钱吗?那是彼得·谢敏内奇硬塞给我的啊。他说:”你拿去,拿去。‘他还说:“要是你不拿,那就是不信任我们,躲开我们。’他说:”你拿去,给你父亲建一个磨坊好了。‘我这才收下了。“

“哼,您要明白,只有小孩和糊涂虫才会说这种话。可是,不管怎样,先生,您还是用不着担心。当然,您免不了要受审,不过他们一定会判您无罪开释的。”

秘书的冷淡平静的口吻对阿甫杰耶夫起了镇定作用。他回到自己的商店里,见到他的朋友们,就又一块儿喝酒,吃鱼子,高谈阔论。他差不多已经忘掉搜查的事了,只有一件事他不能不注意到,而且使他心神不安,那就是他的左腿有点古怪地发麻,他的胃也不知什么缘故根本不能消化食物了。

当天傍晚,命运又对阿甫杰耶夫开了响亮的一枪:在市议会的临时会议上,银行全体人员,包括阿甫杰耶夫在内,一 概被革除市议员头衔,因为他们处在受审和侦讯的情况下。第二天早晨他接到一份公文,要求他立即放弃教会委员的名分。

随后,命运究竟对阿甫杰耶夫还开过多少次枪,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对他来说,那些从来也没有过的古怪日子一个接一个很快地闪过去,每天都带来新的和意外的奇事。此外,法院侦讯官给他送来了传票。他从侦讯官那儿回到家里,一 肚子委屈,脸色通红。

“他死命追问我,就跟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一样:你为什么签名?签名就是签名,这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是我故意签的?

人家把帐目送到我店里来,我这才签了名。那些写出来的东西,我根本就看不懂啊。“

有一些脸色冷漠的年轻人来了,封闭商店,把房子里全部家具开列了一张清单。阿甫杰耶夫觉得很委屈,疑心这里面有阴谋,仍旧觉得自己并没犯什么罪,就跑遍各处衙门去申诉。他往往在前厅一连等候好几个钟头,长时间地诉说,哭泣,吵骂。对于他的申诉,检察官和侦讯官却冷淡而振振有词地回答说:“传您的时候您再来,现在我们没有工夫。”

另外的人回答他说:

“这不关我们的事。”

秘书,那个受过教育、阿甫杰耶夫觉得能够帮自己忙的人,光是耸耸肩膀,说:“这怪您自己不对。您不应该当绵羊嘛。……”老人四处奔走,他的腿仍旧发麻,胃口更坏了。闲散的生活使他厌倦,贫穷跟着就来了,于是他决定到他父亲的磨坊去工作,或者找他的哥哥去做麦子生意,然而当局不许他离开这座城。他家里的人动身到他父亲那边去了,撇下他一 个人留在城里。

日子一天天飞过去。这个前任的教会委员,体面而受尊敬的人,没有家庭,没有工作,没有钱,成天价到朋友们的商店去,喝酒,吃菜,听别人出主意。每到早晨和傍晚,他为消磨时间就到教堂里去。他一连几个钟头瞧着神像,不做祷告,只顾想心思。他的良心是清白的,他把他眼前的处境解释为错误和误会的结果。依他的看法,这些事所以会发生,只是因为侦讯官和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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