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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吉是个相信命运的人。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是一个非常富于理性和精于计算的人。他既是命运的信徒,反之又不相信命运,对于事情的成败得失,总是要作彻底的计算。而在计算之后,临到最后关头,他又会相信自己的运气。
“我是个幸运的人。”
这是秀吉对自己的信仰。事实上,他的步步高升的前半生,始终充满了好运气。在信长影响下成长起来的秀吉,虽说不象信长那样,是个直截了当的无神论者,然而他也只是把神佛当作人们生活中的装饰品而已。和信长一样,他信仰的是自己。而在这当中,他更相信自己天生的好运气。
也许和他自己的乐观而坚定的性格有关系吧。秀吉所爱好的,都是那种体态丰满、结实健康而同时又娇嫩欲滴,象出水芙蓉一样的女人。正室北政所宁宁就是的。这样一个贪色的男人,却自始至终地爱着宁宁,想必正是由于宁宁的外貌与秀吉的爱好相吻合的缘故吧。不,这与其说是与他的爱好相吻合,莫如说是与他心灵深处的信仰自我相吻合更为合适些。
“宁宁是我的福神。”
秀吉肯定是这样相信的。他自从得到了宁宁,便开始走运。从那以后也一直福运亨通,有一段时期,那好运简直是接踵而至,就象是一个个喘着气、大步流星地追着秀吉似的。如果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面对这么多好运气,准会无端地害怕起来。
“这准是宁宁给带来的。”
关于这些好运的来源,秀吉大概是这么想的。秀吉对这位糟糠之妻的深深的敬爱之情,远远地超越了他的同时代人的水平。就是在与宁宁之间不再有房事之后,他的这种态度也没有改变。这看来与其说是单纯的爱情,莫如说是秀吉对宁宁这个人有着一种信仰。他心里一直暗暗地想:“得待宁宁好点儿。”他准是暗自觉得,对宁宁好了,老天爷会降宠给他,怠慢了宁宁,老天爷就会疏远他的。
小田原之役的时候,秀吉差人给身在大坂的宁宁送去一封信。信中表示,想把淀姬叫到军营中来。他的目的是想取得正室夫人的谅解。
信里有这样一段话:
我欲召淀来军帐中,望夫人通知她做好动身的准备。淀是仅次于夫人的、
我的意中人也。
自己所喜欢的,首先是宁宁,其次才是淀姬,他用这些娓娓动听的言词,来显示他对宁宁难以言明的关切。也许对于只把淀姬叫到远征中的军帐之中一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吧。为了抚慰宁宁的心情,这封信接着写道:
自己已经年老力衰。年内将去夫人处探望,畅叙别后情景,也想看一下大
政所和少爷。
此时的秀吉已是天下大权在握的人了。这样一位权势灸手的人物,至今仍对当初地位低下时结发的妻子,如此体贴,除了爱情之外,恐怕也是由于对宁宁本人抱有一种不为旁人知道的信仰的缘故吧。
然而,在得到淀姬之后,秀吉有了这样一种切身的感受:“这个女人也是个福神啊!”
这种感受或者可称之为信仰——他从淀姬身上看到了好的兆头。不,更确切地说,他觉得淀姬本身,就是吉祥之物。说得明确一点,她就是福神派来的使者。有这么一段离题的故事:在与秀吉同时代的战国时代的武士之中,流传着一种把女人的生殖器当作吉祥之物的习俗。武士们请画师画一张女阴图和男女交合图,把它们装入青竹筒内,背着走上战场。人们相信,靠这两张图的神力,可以躲避箭弹,靠了它,会在战场上遇到意想不到的好运气。例如取得敌方名将的首级等等。这和西洋骑士崇拜mascot(迷信者认为能带来好运气的人、动物或东西)是如出一辙的吧。
秀吉就是把淀姬当作福神的。
在后来出兵朝鲜的时候,秀吉把淀姬带到筑前名护屋。这一次,他向北政所以及其他侧室解释说:“上次小田原战役时,也曾带她随军,结果如愿以偿地打了大胜仗。她是战阵的吉祥之星。这一回也准备把她带去。”
尽管这番话是他在妻妾面前为自己作的辩解,但是秀吉恐怕本来就认为淀姬是个吉祥的人。
事实上,淀姬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喜庆。在筑前中护屋城,她再次怀孕了。秀吉欣喜若狂。
秀吉拉着侍医曲直濑道三的手,连连地摇着说:“我这么大年纪了,倒又……”
作了父亲的秀吉此时已经五十六岁了。
他立即差人把淀姬送回了上方。文禄二年八月三日,淀姬在淀城生下了秀赖。秀吉慌忙从筑前的大本营赶了回来,他哪儿还顾得上讨伐朝鲜的事呢!
秀吉来到淀城看望阿拾。
秀吉把乐开了花似的笑脸,凑近婴儿的鼻尖,说道:
“你是拾来的,拾来的,可不是我的儿子啊!”
据说,拾来的孩子,能够无病无灾地成长。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采用这样的形式,先去扔掉,然后叫人拣回来。被授命担任拣孩子任务的,是秀吉手下的直系大名赞岐守松浦重政。他曾护送淀姬从名护屋回到上方。
淀姬产后虚弱的身体已经得到了恢复。仅从这一点来看,她也是长得十分强壮、健康的。
那天夜里,秀吉让淀姬睡在他身边,用手抚摸着她的身体,说道:“好象瘦了一点嘛!”
从前鹤松在世的时候,秀吉曾从军旅之中给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恋人寄去过一封信:
二十号前后定去你处,为的是抱抱公子。
我去的那天夜里,也将请你陪我同寝。务请等我为盼。
这一次也一样,来到淀城的很早以前,他就接二连三地发出了类似这样的书信,以激起淀姬对自己的强烈的情思。这样,使淀姬觉得秀吉就如一直在她的闺房里似的。这一次相会,虽是久别重逢,但因为觉得他早已到来,所以没有必要再羞答答的了,她一任秀吉的摆布,供他痴戏。
“因为得到了你,丰臣家也要变样了。”
从前,他曾崇拜宁宁。自从得到淀姬以后,她给他带来了比以往更大的幸运。
秀吉用满口的尾张土话,不止一次地念叨着:“正是因为有了你!”
“也得给拾儿送样礼物啊”
秀吉考虑从自己拥有的物品中,选一样最最贵重的东西,赠给这个刚出世不久的婴儿。
这礼物就是大坂城。
秀吉说道:“把那座城给了拾儿吧,我自己再在别处造一座。”
既然拾儿是我丰臣秀吉的嫡亲儿子,那么尽管他还不过是个出生不久的婴儿,然而他必须拥有一座天下第一等的城池,以便对各方诸侯保持一种尊严和威武。
当秀吉的计划付诸实行的时候,德川家康悄悄地对自己身边的家臣说:“真是多此一举!”
此时,秀吉早已通过奉行向各地诸侯发表公告,说是他将把大坂城让给阿拾公子,另外造一座伏见城,作为自己居住的城池。关于建造伏见城的事,他命令家康以及以大坂为基点的东日本的诸侯协助。
被命令协助的这些诸侯们,私下悄悄地议论道:“嗨,又要劳民伤财啦!”
顺便说一下,东日本的诸侯没有派兵外征。受命派兵去朝鲜打仗的是西日本的诸侯。从秀吉来说,他大概是为了让东西日本的诸侯平均分担经费,才命令东日本的诸侯担任建造伏见城的工程的吧。诸侯们知道民力已经疲敝,感到很为难。
家康想道:“真是挥霍无度啊!”
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理解秀吉的脾性了。家康生来如小地主一般质朴无华,为了经营好新的领地关东,他已经把首府迁移到名叫江户的地方。然而,江户城的城郭建造得极为简朴。城墙不是石头砌成的,而是用开掘护河时挖上来的泥土打了个土围子。就连城楼的大门,都用了太田道灌时代遗留下来的那座茅草屋顶的建筑,城楼内的地板也很不讲究,只用了船底板代替。自己节俭到如此地步,然而为了建造秀吉那座可有可无的、用作别邸的城池,却不得不耗费大笔钱财。
“还是个刚从娘胎里钻出来的婴孩,要一座城池干什么呀?”
家康简直觉得秀吉已开始变得有点儿不正常了。秀吉恐怕确实是发疯了。家康听说,秀吉曾对他手下的亲信说道:“大坂城是送给阿拾公子的一件玩具。”
即便按南蛮来的和尚的说法,大坂城也算得上是君士坦丁堡以东最大的城堡了。把这样一座名城拱手送给一个婴儿作为玩具,自己又在伏见地方建造新城,不顾民力之凋敝。这不能不使家康觉得秀吉怕是发疯了。
拾儿已长到三岁了。
这一年是文禄四年(1595)。这一年的七月十五日,早先被定为丰臣家正式继承人的关白秀次,由于出人意外地被怀疑妄图谋反,而被勒令切腹而死。他的妻妾和子女们,被拖到京都鸭川的河滩上,一个个都被刽子手活活地戳死。亲眼目睹或者耳闻这场屠杀的天下的百姓,无不大惊失色。
了解秀吉壮年时期为人的老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议论道:“真叫人难以相信啊!”
秀吉壮年的时候,尽管整年整月戎马倥偬,驰骋沙场,可是他从不徒劳无益地把自己人逼入死地,也从不随随便便地杀害敌人,而总是千方百计地设法叫敌人投降。只要敌人投降了,就恰如其分地赏之以封地,授之以官职,给对方以体面。看来秀吉的这种不杀主义,与其说是一种策略,不如说是出自他的性格。但是,正是这样一种政策,在收拾乱世方面,发挥了很大的威力,敌军方面也因之有不少人毫无顾虑地投奔到秀吉这方面来。秀吉的此种性格,在阿拾出生以后,显然是变了。他竟叫人把自己的养子秀次及其家族的头,犹如用镰刀割草一般,不分青红皂白一古脑儿地割下,和从前的秀吉判若两人。
从这时起,秀吉的肉体也开始衰老起来了。在秀次事件发生之前不久,当年四月十五日夜里,秀吉小便失禁,把被窝尿了个精湿。而且他本人还没有马上发觉,待他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精力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