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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了解了。她……不想和他分开,只要她还有钱,他当然也不会离开这里。”
“您能不能吓唬他一下?”
“我能作的,都作了。他不再干涉两个姑娘的事。我走以前,应该让她们离开这个家。您想个特殊办法,在我带走艾尔西的时候,也把比阿特丽斯接走。您同意吗?”
“同意。”
“那咱们明天就去伦敦,把一切安排妥当。谢谢您,特尔福德。”
他们握握手,走回家去。
“还有一件事,”沃尔特停在大门口的灯光下说道。“我妹妹说,她担心他们是不是借过您钱……请您不要再借给他们了。我母亲当然不想骗您,可……”他的脸由于痛苦而涨得通红。
“请您放心,”亨利说,“我把钱借给了卡斯特斯,而不是您母亲,数目不大,即使收不回来,对我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比阿特丽斯很难过。她希望我能把这笔钱还给您。”
“不,不用了。就让她认为这些钱是我的膳宿费吧。”
他们走进家门。卡斯特斯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头,正在大声念一份冗长的清单,在上面划些记号。他妻子神经质地傻笑着,不时插几句话。比阿特丽斯坐在那里,攥紧的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睛紧盯着这两只手,两个青年人走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抬起眼睛。他们坐下来,听他们讲话。
“别念了。沃尔特,”卡斯特斯夫人说。“我们在核对那些珍品和装饰品的清单,看看哪些是我的,哪些是她应该带走的。两个中国象牙小雕像。比阿特丽斯,你还记得吗?我觉得,那好象是我的东西,是吗?”
“是的,妈妈。”
“往下的是什么,杰克?”
“一只玉石大碗。”
“对,也是中国货。”
“您拿去吧,妈妈。”
卡斯特斯还在继续不停地念着:黄金、水晶、象牙、孔雀石、绿柱石、小雕像、镶嵌工艺品、刺绣……看样子,原来这些奇珍异宝还不少,可是亨利在这个家庭却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大部分只是写在纸上,其中有一半早已落在拍卖商和高利贷者的手里,剩下的那些很快也要遭受同样的命运。看来,比阿特丽斯给他带来的嫁妆,只甬她身上那套装束了。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会送给她新的装饰品。沃尔特面红耳赤,眼睛死死的盯着地板。
“都念完了,”卡斯特斯说。“再看看那些画吧。《五等文官夫人多拉。庞谢福的肖像》。这当然应该留在这儿。”
随着卡斯特斯夫人,亨利也看了一下这幅装在镀金镜框里的肖像——这是多拉十岁时的肖像。除开它,屋子里还有一幅,但是从墙上那些肮脏的斑点可以判断,不久前这里还挂着第三幅肖像。
肖像上的那位夫人身穿白色细纱衣,天蓝色绦带,露出一副孩子气的笑容;还有那只蓝宝石订婚戒指——现在已经不在她手上。她的确可以炫耀自己昔日的美貌——看来,当时她是位绝代佳人。比阿特丽斯并不象她那样娇艳动人,这使亨利很高兴,因为那样的美并没有什么好处。
“列里面的《德法奥侯爵夫人肖像》,当然也应该留在这儿。”
“当然。”比阿特丽斯说。
这幅署有作者大名的肖像,挂在对面的墙上。亨利头一次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立即就对它十分注意。后来,他一直想弄明白,为什么他觉得那幅肖像很像比阿特丽斯。其实她俩毫无相似之处。肖像上的女人,长着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大概是个外国人。她衣着华丽,扑了粉的头发上贵重的宝石闪闪发光,一束玫瑰花所在她那只白皙的手上。是的,手很像——都那样优美,又都那样健壮灵巧,面容却完全不同。谢天谢地,比阿特丽斯脸上没有那种夺人心魄,令人望而生畏的美丽,没有那种乌黑的睫毛和雪白的皮肤相映成趣的对比。她的肤色普普通通,象小老鼠的那样。此外,肖像上的女人那张椭圆形的脸也是另一种样子,两只眼睛挨得很近,嘴也不一样。而……笑容却是耐人寻味的……
“那是谁?”他悄悄问沃尔特。
“我父亲的外祖母,一个法国人……一个可怕的女人,这张像是她刚到英国时画的,那里她还没和我曾外祖父结婚。”
亨利哆嗦了一下。法国人!尽管她长得十分美丽,但头上眼看到她的照片,他就觉得厌恶,这就并不奇怪了。不她和比阿特丽斯毫无相似之处。仔细看上去,她也算不上什么美人。不过,她身上总还有一种……他又看上去她也看迷人的庞谢福小姐的肖像——简直就跟德累斯顿绘画陈列馆中的陶器牧女一模一样。这时他觉得,即便是他这个没有经验的人也能看出,对比这下,这位曾外祖母是相形见绌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算都核对完了,”卡斯特斯夫人轻松地说。“亲爱的,或许你想拿点什么东西留作记念吧?……”
“不了,谢谢您,妈妈。”
卡斯特斯夫人收起清单。
“多拉。”她丈夫说。
她赶紧朝他看了一眼,用手帕擦了一下嘴唇。
“对了……还有一件东西。你记得放在带钻石的项链里的你父亲那张小相片吗?我……我觉得,它好像是在你那儿。你住家里的时候,我一直没提到过它。现在,我想你该把它还给我了。”
“这她是做不到的,”沃尔特说。“项链在里斯本。”他仍旧瞧着地板。
“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我不明白。”
“父亲把相片给了他,”比阿特丽斯说。“我用木炭画了一张。那是他快去世时画的。他希望这两张画存放在我们手里。我认为,您是知道这件事的。”
“不,我不知道……”当然,沃尔特,如果你肯定,你父亲是把相片给了你……
“我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卡斯特斯说。“我只知道项链是属于你的,多拉。”
她舔舔干燥的嘴唇。
“是啊……我也觉得……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我还清楚地记得,我是怎么挑选那颗钻石的。”
沃尔特抬起头,看看母亲。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冷淡而低沉,和他妹妹一样。
“妈妈,如果您要那颗钻石,我情愿叫人把它从镜框上取下来。但请您允许我保存那幅相片。它并不值什么钱。”
他站起身来。
“请您原谅,我要去睡觉了。明天我还有许多事。晚安。明天见,特尔福德。”
看来,这个青年人性格还是很倔强的。亨利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许他也能看见比阿特丽斯义愤填膺。她太冷静了,更让人觉得可怕。
谁想发脾气,就随他的便,值不得大惊小怪。可是比阿特丽斯仍然默不作声。她准是怕由于父亲的金项链或是珍珠袖扣再发生新争吵,这个孤僻而又可怜的姑娘,每天夜间紧紧贴在脸旁的,正是这些东西。
第一部 第四章
以后的那五天,亨利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见到比阿特丽斯。她忙着赶制结婚礼服,他从早到晚在城里奔走,或者匆匆地写一些必要的信件。找公证人、银行经理、裁缝、神父、鞋匠、珠宝商;整顿巴顿的经济,给熟人写信,忙着办结婚证书,为结婚旅行作准备——这些事一件接一件,弄得他狼狈不堪。如果没有沉着、稳健的沃尔特的大力帮助,他就不可能及时把这些事办妥。
亨利征求沃尔特的意见,应该送给新娘什么礼物。沃尔特为难了。
“亨利,”他说,“比阿特丽斯让我跟您谈谈。她请求您不要送礼物。礼物不必要。这样做反而会使他难受……我也是同样。”
“随你们便好了。”亨利回答。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客气,是因为他目睹了争夺项链上钻石的不愉快场面呢,还是因为那笔不值一提的钱没有还给他,而使这两个可怜的人过意不去呢?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也应该尊重他们的自尊心。他离开珠宝让时只买了一只朴素的结婚戒指。
他越来越喜欢他这位未来的内兄——他是那样的谦逊、稳健,特别是他亲眼看到梅丽夫人和德高望重的家庭经纪人对这个青年人十分器重和赞赏以后,但他还是有些困惑不解。
“您的曾外祖母怎么会是法国人呢?”亨利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沃尔特,当时他们俩正坐在伦敦的咖啡馆里。
在他心上人的血管里即便有一滴可憎的法国人的血液,也会使他觉得非常吃惊。他认为法国女人不知廉耻,男人都戴着卷曲的假发,毫无头脑,光讲穿戴——是一些没有道德的教皇主义者,只会生吞活咽青蛙和蜗牛。
他那忧郁的神情惹得沃尔特笑了起来。
“她只不过是个曾外祖母而已,亨利。难道您连这种区区小事都要计较吗?我认为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曾外祖父诺斯菲德爱上了她。”
亨利没有理由说“回答得真滑头”,因为看来沃尔特同意他的看法。
“在卡尔二世的宫廷里,她以才智和美貌闻名,可怜的曾外祖父迷上了她。后来,他为这件事情懊悔万分,堕落成酒鬼。她是一个非常残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