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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诃夫1899年作品-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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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在那所房子的对面立着一道灰色的围墙,很长,墙头上钉着钉子。

“谁见着这样的围墙都会逃跑,”古罗夫看一看窗子,又看一看围墙,暗想。

他心里盘算:今天是机关不办公的日子,她的丈夫大概在家。再者,闯进她的家里去,搅得她心慌意乱,那总是不妥当的。要是送一封信去,那封信也许就会落到她的丈夫手里,那就可能把事情弄糟。最好是相机行事。他一直在街上围墙旁边走来走去,等机会。他看见一个乞丐走进大门,于是就有一 些狗向他扑过来,后来,过了一个钟头,他听见弹钢琴的声音,低微含混的琴音就传过来。大概是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在弹琴吧。前门忽然开了,一个老太婆从门口走出来,后面跟着那条熟悉的白毛狮子狗。古罗夫想叫那条狗,可是他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由于兴奋而忘了那条狮子狗叫什么名字了。

他走来走去,越来越痛恨那堵灰色的围墙,就气愤地暗想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忘了他,也许已经在跟别的男人相好,而这在一个从早到晚不得不瞧着这堵该死的围墙的年轻女人的处境里原是很自然的。他回到他的旅馆房间里,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然后吃午饭,饭后睡了很久。

“这是多么愚蠢,多么恼人啊,”他醒过来后,瞧着乌黑的窗子,暗想: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不知为什么我倒睡足了。那么晚上我干什么好呢?”

他坐在床上,床上铺着一条灰色的、廉价的、象医院里那样的被子,他懊恼得挖苦自己说:“你去会带小狗的女人吧。……去搞风流韵事吧。……你可只能在这儿坐着。”

这天早晨他还在火车站的时候,有一张用很大的字写的海报映入他的眼帘:《盖伊霞》③第一次公演。他想起这件事,就坐车到剧院去了。

“她很可能去看第一次公演的戏,”他想。

剧院里满座。这儿如同一般的内地剧院里一样,枝形吊灯架的上边弥漫着一团迷雾,顶层楼座那边吵吵嚷嚷;在开演以前,头一排的当地大少爷们站在那儿,把手抄在背后;在省长的包厢里头一个座位上坐着省长的女儿,围着毛皮的围脖,省长本人却谦虚地躲在门帘后面,人们只看得见他的两条胳膊。

舞台上的幕晃动着,乐队调音化了很久时间。在观众们走进来找位子的时候,古罗夫一直在热切地用眼睛搜索。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也走进来了。她坐在第三排,古罗夫一眼瞧见她,他的心就缩紧了,他这才清楚地体会到如今对他来说,全世界再也没有一个比她更亲近、更宝贵、更重要的人了。她,这个娇小的女人,混杂在内地的人群里,一点出众的地方也没有,手里拿着一副俗气的长柄眼镜,然而现在她却占据了他的全部生命,成为他的悲伤,他的欢乐,他目前所指望的唯一幸福;他听着那个糟糕的乐队的乐声,听着粗俗、低劣的提琴的声音,暗自想着,她多么美啊。他思索着,幻想着。

跟安娜·谢尔盖耶芙娜一同走进来、坐在她旁边的是一 个身量很高的年轻人,留着小小的络腮胡子,背有点驼;他每走一步路就摇一下头,好象在不住地点头致意似的。这人大概就是她的丈夫,也就是以前在雅尔塔,她在痛苦的心情中斥之为奴才的那个人吧。果然,他那细长的身材、他那络腮胡子、他那一小片秃顶,都有一种奴才般的卑顺神态,他的笑容甜得腻人,他的纽扣眼上有个什么学会的发亮的证章 ,活象是听差的号码牌子。

头一次幕间休息的时候,她丈夫走出去吸烟,她留在位子上。古罗夫也坐在池座里,这时候就走到她跟前去,勉强做出笑脸,用发颤的声音说:“您好。”

她看他一眼,脸色顿时发白,然后又战战兢兢地看他一 眼,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她双手紧紧地握住扇子和长柄眼镜,分明在极力支撑着,免得昏厥过去。两个人都没有讲话。她坐着,他呢,站在那儿,被她的窘态弄得惊慌失措,不敢挨着她坐下去。提琴和长笛开始调音,他忽然觉得可怕,似乎所有包厢里的人都在瞧他们。可是这时候她却站了起来,很快地往出口走去;他跟着她走,两个人糊里糊涂地穿过过道,时而上楼,时而下楼,眼睛前面晃过一些穿法官制服、教师制服、皇室地产管理部门制服的人,一概佩带着证章 。又晃过一些女人和衣架上的皮大衣,穿堂风迎面吹来,送来一股烟头的气味。古罗夫心跳得厉害,心想:“唉,主啊!干什么要有这些人,要有那个乐队啊。……”这当儿他突然记起那天傍晚他在火车站上送走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的时候,对自己说:事情就此结束,他们从此再也不会见面了。可是这件事离着结束还远得很呐!

在一道标着“通往梯形楼座”的狭窄而阴暗的楼梯上,她站住了。

“您吓了我一大跳!”她说,呼吸急促,脸色仍旧苍白,吓慌了神。“哎,您真吓了我一大跳。我几乎死过去了。您来干什么?干什么呀?”

“可是您要明白,安娜,您要明白,……”他匆忙地低声说“我求求您,您要明白,……”她带着恐惧、哀求、热爱瞧着他,凝视着他,要把他的相貌更牢固地留在她的记忆里。

“我苦死了!”她没有听他的话,接着说。“我时时刻刻都在想您,只想您一个人,我完全是在对您的思念中生活着。我一 心想忘掉,忘掉您,可是您为什么到这儿来?为什么呢?”

上边,楼梯口有两个中学生在吸烟,瞧着下面,可是古罗夫全不在意,把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拉到身边来,开始吻她的脸、她的脸颊、她的手。

“您干什么呀,您干什么呀!”她惊恐地说,把他从身边推开。“我们两个都疯了。您今天就走,马上就走。……我凭一 切神圣的东西恳求您,央告您。……有人到这儿来了!”

下面有人走上楼来了。

“您一定得走,……”安娜·谢尔盖耶芙娜接着小声说。

“您听见了吗,德米特利·德米特利奇?我会到莫斯科去找您的。我从来没有幸福过,我现在不幸福,将来也决不会幸福,决不会,决不会!不要给我多添痛苦了!我赌咒,我会到莫斯科去的。现在我们分手吧!我亲爱的,好心的人,我宝贵的人,我们分手吧!”

她握一下他的手,开始快步走下楼去,不住地回头看他,从她的眼神看得出来,她也确实不幸福。……古罗夫站了一忽儿,留心听着,然后,等到一切声音停息下来,他就找到他那挂在衣帽架上的大衣,走出剧院去了。



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真的动身到莫斯科去看他了。每过两三个月她就从斯城去一次,告诉她的丈夫说,她去找一位教授治她的妇女病,她的丈夫将信将疑。她到了莫斯科就在斯拉维扬斯基商场住下来,立刻派一个戴红帽子的人去找古罗夫。

古罗夫就去看她,莫斯科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有一回 ,那是冬天的一个早晨(前一天傍晚信差来找过他,可是没有碰到他),他照这样去看她。他的女儿跟他同路,他打算送她去上学,正好是顺路。天上下着大片的湿雪。

“现在气温是零上三度,然而下雪了,”古罗夫对他的女儿说。“可是要知道,这只是地球表面的温度,大气上层的温度就完全不同了。”

“爸爸,为什么冬天不打雷呢?”

关于这个问题他也解释了一下。他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想:现在他正在去赴幽会,这件事一个人都不知道,大概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公开的,凡是要知道这种生活的人都看得见,都知道,充满了传统的真实和传统的欺骗,跟他的熟人和朋友的生活完全一样;另一种生活则在暗地里进行。由于环境的一种奇特的、也许是偶然的巧合,凡是他认为重大的、有趣的、必不可少的事情,凡是他真诚地去做而没有欺骗自己的事情,凡是构成他的生活核心的事情,统统是瞒着别人,暗地里进行的;而凡是他弄虚作假,他用以伪装自己、以遮盖真相的外衣,例如他在银行里的工作、他在俱乐部里的争论、他的所谓“卑贱的人种”、他带着他的妻子去参加纪念会等,却统统是公开的。他根据自己来判断别人,就不相信他看见的事情,老是揣测每一个人都在秘密的掩盖下,就象在夜幕的遮盖下一样,过着他的真正的、最有趣的生活。每个人的私生活都包藏在秘密里,也许,多多少少因为这个缘故,有文化的人才那么萋萋惶惶地主张个人的秘密应当受到尊重吧。

古罗夫把他的女儿送到学校以后,就往斯拉维扬斯基商场走去。他在楼下脱掉皮大衣,上了楼,轻轻地敲门。安娜·谢尔盖耶芙娜穿着他所喜爱的那件灰色连衣裙,由于旅行和等待而感到疲乏,从昨天傍晚起就在盼他了。她脸色苍白,瞧着他,没有一点笑容,他刚走进去,她就扑在他的胸脯上了。仿佛他们有两年没有见面似的,他们的接吻又久又长。

“哦,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他问。“有什么新闻吗?”

“等一等,我过一忽儿告诉你。……我说不出话来了。”

她没法说话,因为她哭了。她转过脸去,用手绢捂住眼睛。

“好,就让她哭一场吧,我坐下来等着就是,”他想,就在一 个圈椅上坐下来。

后来他摇铃,吩咐送茶来,然后他喝茶,她呢,仍旧站在那儿,脸对着窗子。……她哭,是因为激动,因为凄苦地体验到他们的生活落到多么悲惨的地步;他们只能偷偷地见面,瞒住外人,象窃贼一样!难道他们的生活不是毁掉了吗?

“得了,别哭了!”他说。

对他来说,事情是明显的,他们这场恋爱还不会很快就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安娜·谢尔盖耶芙娜越来越深地依恋他,崇拜他;如果有人对她说这场恋爱早晚一定会结束,那在她是不可想象的,而且说了她也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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