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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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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五点半钟要到府里去开会。他睡觉的屋子里,就有分机电话,关孟纲接了电话一听,只是唯唯答应,也不说什么。年纪轻的人,是爱睡的,早上四五点来钟,更是正好睡觉的时候,当关孟纲起床进府去之际,美情一个人正睡得又酣又甜,哪里知道一点。

等到美情醒了过来,已经是九点钟了。睁开眼睛一看,床上没有人,屋子里也没有人。静悄悄的,只听见桌上放的那一架闹钟的摆轮,嘎叽嘎叽的响,窗帘垂着,并没有卷起,屋子里是阴暗暗的。美情心里好生奇怪,在床上撑起半截身子来一看,屋里放的几件行李,却也不见,这分明是人走了。别的倒罢,不知道昨晚上关孟纲给的一卷钞票如何,赶紧将手在枕头底下一摸,还在那里。掏出来一看,依然是原来的数目,并未少却一张,美情将钱揣在袋里,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子呆,究竟也猜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穿了鞋,走下床来,掀起窗帘,向楼外一看,只见人家屋顶上,已是一大片太阳,回过来一看钟,这才知道是快到九点了。饭店里的客人,都睡得极迟,所以到了这般时候,都未起床,依然是沉静。美情看那桌上关孟纲‘应用的小件东西,都已带走,惟有一把茶壶,几只茶杯,是饭店里的,却依然还在。

杯子里有半杯剩茶,还是自己斟给关孟纲喝的,放在桌子沿上,倒没有动。那一对高锡烛台点的红烛,不知几时点完的,由烛签子一直到烛座上油淋淋的,堆了大片蜡泪。美情随身向沙发椅上一坐,自己呆呆的想到,倒不料昨晚上有这一件事。他和我昨晚才认识的,说了许多废话,今天一早,他倒跑了,不知道的,说我不会作生意,我还有面子吗?美情想到这里,倒真疑心关孟纲是生了气,一怒而去。他这一去不要紧,无非走一个客人而已,若是领家追究起来,为什么把客人得罪了,何言答对。将来姊妹班里,把这一件事传扬出去,说是给美情点大蜡烛的客人,不到天亮,就生气走了,这岂不是生意上一场大笑话,以后还怎样站得住脚。因此越想越害臊,越臊越害怕,一个人不由哭将起来。正在这时,只听见房门上冬冬打几下,一叠连声,有人叫老五。美情一听,是自己房间里阿姨的口音,连忙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开门,谁知门已锁上暗锁了,竟开不动。美情道:“这门是谁锁上了。这屋子除了我这里没有人,一定是由外面锁上的,你找一找茶房,叫他打开罢。”阿姨在外面听见,便找了茶房来。茶房将门推了一推,见是锁的,也奇怪起来。说道:“这门的钥匙,是在屋子里桌子抽屉里的,里面不锁上,外面没有钥匙,怎样锁上的呢?一定是里面的姑娘锁上了,她不肯开门呢。”阿姨一想也是,没有人住在里面,反来锁上门的,于是捏了两个拳头,又冬冬的打着门。口里喊道:“老五不早了,还开什么玩笑呢?要睡回去再睡罢。”美情在里面顿脚道:“谁开玩笑呢,我也是刚醒,我怎样会锁起门来。我又不寻死,关了门作什么?”这一说,大家更是不解,里头没锁,外面没锁,是如何锁上的?要知道这门怎样开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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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药石难医积劳心上病渊泉有自夙慧佛边缘


却说美情被锁在房间里,里外都没有钥匙开门,大家非常的着急,阿姨便问茶房道:“你们这房门的钥匙都差不多的,你不会到别外借一把钥匙来开门吗?”茶房笑道:“若是别间屋子的房门,也可以同用这房间的钥匙,那就不谨慎了。”阿姨道:“那怎么办?就把人锁在这屋子里一辈子吗?”茶房道:“你不要发急呀,这又不是我锁的,哪能怪我。今天早上关督理走的时候,是我在这里侍候的,并没有关门。不过他留了一个副官在这里,也许他知道,让我去问问看。”美情在里面拍着门道:“快去吧,我要急死了。”茶房因关督理还留了副官处长柴士雄在这儿,便去问他知道不知道。柴士雄在衣袋一掏,掏出一把钥匙来,笑道:“在这儿,那姑娘醒了吗?”茶房道:“早醒了,关着不能出来哩。他们班子里又来了人,站在房门外,只管要我开门。”柴士雄道:“这是我忘了,我好意倒反成恶意,我去开罢。”因此在前走,走到房门口,见阿姨一手撑着门,站在那里发呆。因笑道:“你不能怪我,我是好意。督理走得早,这房门虚掩着,一个小姑娘睡在里面,可是危险。你别瞧这些茶房,全没有好小子,他要趁天不大亮,冒充我大帅……”那阿姨笑着顿脚道:“我的太爷,你就开门罢。人家正等的发急哩。”柴士雄开了锁,一推门,见美情蓬着一把辫子站在一边,就向她一笑,美情看见人进来,退了两步,红着脸,用手去理鬓发。阿姨还不明白,她睡着了,并不知道关孟纲已走。因问道:“关大帅一早就走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美情点了点头。柴士雄站在一边,却对她微笑。美情道:“大帅昨天晚上,并没有说今天早上要走,突然走了,我倒是不知道。你们知他为什么事走了吗?”柴士雄笑道:“你问这个话,问别人不成,你得问我。昨天晚上的支票,还是我开的呢。”美情对他点点头。阿姨道:“究竟关大帅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柴士雄道:“他上哪儿去了?他回任去了。这个时候,火车开过五六百里地去了。”说时,望着美情微笑道:“早上她睡得真熟,大帅走了,这门是虚掩着。是我在抽屉里找了钥匙把门关上了。你瞧我这人好不好?”

美情一想,自己睡着的时候,他一定进房来了,倒不好意思,也并没开口。阿姨却很诧异道:“什么?关大帅回任去了吗?”柴士雄道:“可不是!不但关大帅回任去了,昨晚上住在这里的四位督理,都回任去了。”说话时,乌天云招呼的那位姑娘艳妃,听见这屋子里有人说话,披了一件蓝色的印度绸单斗篷,两手向前抄着,也是蓬着头发,走进房来。对美情道:“老五,你刚醒吗?我们乌大帅,也是一早就走了。要走的时候,他只说是到府里去见大总统,一会儿就来的。现在听说是回任去了,是吗?怎么一点也不对我们说哩?”柴士雄笑道:“慢说是在这儿,就是在衙门里,什么时候要走,太太也不知道呢。”大家一听,才觉得这些大人物对于儿女私情,实在是无凭证的。姑娘让大人物招呼了,犯不着去贪他们什么虚荣,只要弄他几个钱,也就是了。倒是美情看到柴士雄给他关房门,其情非常可感,不住的看了柴士雄几眼。柴士雄笑道:“你在哪家班子里?有空,也许我可以去看看你。”

阿姨连忙说道:“我们在五云楼,你老爷若是肯去,我们是极欢迎的。”柴士雄点点头笑道:“一二天之内,也许就来。”说到这里,美情才实实在在知道关孟纲是回原任去了。男子汉是这样能忘情,倒是预猜不到。刚才以为怕是把人家气走了,吓得哭了一场,真是白费眼泪了。这饭店里也无所留恋,大家都怅怅而去。

柴士雄跟着后面,送到大门口,目睹美情艳妃阿姨三人坐车而去,自己便站在饭店门口,闲望着街上。不到五分钟工夫,只见何剑坐坐了自己包月车,飞驰而来。

下得车,柴士雄便笑道:“来得早啦,昨晚上扰了我一顿,没有够,这又要来让我请你吃早茶吗?”何剑尘道:“别在街上嚷了,进去说罢。”二人走进去,到了柴士雄屋子里,何剑尘笑道:“我这早来,一半为私,一半为公。为私呢,昨天我接了你的电话,你升了处长,应该请我。为公呢,听说这四巨头,一早就进府去了,然后出京的,望你把确实的情形告诉我。”柴士雄伸了大拇指,笑道:“噫!报馆里的人,耳朵真长,怎么全知道了。”何剑尘道:“你们遇到这样的上司,真是不错。他若有什么军事行动,叫你们卖力,你们也只好硬干了。”柴士雄微笑道:“那可又是一件事。”何剑尘笑道:“要听你这话,当军阀的,真要冷了大半截。

象老关这样待你们,你们还不能卖力,若是待得更不如你们的,可想而知了。“柴士雄道:”干脆一句话,谁愿卖命?不过到了那个时候,一半跑不掉,走不脱,一半又想再升官发财,只好干罢了。“何剑尘道:”想发大财,总是要冒险吃苦的。

象我们吃不了大苦,也发不了大财了。“二人接上又谈了一阵,何剑尘已得了不少的消息,便告辞回去。

柴士雄想何剑尘陪他玩,很是客气,又要把他的公事汽车来送。何剑尘因坐了自己车子来的,倒是谢绝了。到了家里,何太太道:“那位吴先生来了,他说内务部的那一位亲戚,请你今天晚上在来今雨轩吃晚饭,他们七点钟在那里相会。这大概就是请褒扬的事,他要谢你们了。他这事由你们经手,要分个二八回扣,另外还要人家来请,你们也特难了。”何剑尘道:“有什么特难!那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你想,他们熬两三个月,才可以望到五六成薪。这一下子,他们落下现款,把代用券缴账,就要得百十元,何乐而不为。“何太太笑道:”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你和那吴先生,为什么要敲人家的竹杠。“何剑尘说:”我们给他弄一笔财喜,就白尽义务吗?我们这已经是万分客气了。听说介绍请褒扬的,还有对半分账的呢。“何太太道:”做官的人,做到了这种样子,那也没有意思。要是我,我早就改行了。“

何剑尘笑道:“太太们只会说便宜话的。改行谁不知道,没有本领,怎么去改行呢?”

说时,乳妈正抱了小贝贝来了,何剑尘接着抱了。笑道:“将来你作官不作官?”

小贝贝舞着两只手,只是傻笑。何剑尘笑道:“你这孩子倒不怕吃苦,愿做灾官。”

于是把两只手将小贝贝举着,逗他说笑。一眼看见他胸前悬着一块玉,用豆绿丝线打了络子,挂在脖子上。何剑尘道:“嗐!你真有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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