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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着哪。”
“反正,妈妈要立刻见到你,”特迪说。
“你撒谎。”
“我没撒谎。她是这么说的,”特迪说。“你去时把这个带上,好吗…走吧,布波。”
“她找我干吗?”布波问。“我可不想见她。”她突然把迈伦的手打开,进伦正伸手要从红色圆柱里取那最顶上的一片。“别碰,”她说。
特迪将莱卡的皮带挂在了她的脖子上。“我可是认真的,听着。马上把这拿去给爸爸,呆会儿我在游泳池那儿找你,”他说。“我十点半在游泳池跟你会合。就在你换衣服那地方的外面。要准时呀。是在e区甲板那儿,可别忘了,给自己多留点时间。”他转身走开去了。
“我恨你!我恨这大海上的每一个人!”布波对着他的后背喊道。
在运动甲板的下层,日光浴甲板后端的开阔处,那里完全是露天的,放着七十五把甚至更多些椅子,排成七八排,空开的地方刚够甲板侍者通过不至于没法不踩上晒日光浴乘客随身所带的杂物——编织袋啦、带护封的小说啦、防晒油瓶子啦、照相机啦。特迪来到时这里人已经很多了。他从最后一排开始,一排一排按顺序朝前走,在每把椅子前停下来,不管有人坐着还是空着,都看看扶手上的姓名牌。只有一两个仰躺着的人跟他说话——也就是说跟他说几旬最普通不过的逗趣话,大人见到一个十岁的男菝在一门心思找属于他的椅子时总爱这么打趣几旬的。这孩子年纪小,又很一门心思,这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也许是他总的态度里完全缺乏,或是很少具有,那种怪好玩的一本正经劲儿,这就使没有几个成年人想随便跟他聊上几旬。他的衣服没准跟这也有点关系。他的t恤肩膀处那个窟窿破得不好玩。他那泡泡纱短裤屁股那儿太大,裤管又太长,这也都是没什么趣味的毛病。
麦卡德尔家的四个甲板椅子是在前面往后数第二排的当中,上面放有坐垫.已经准备好等人来用。特迪在其中的一把上坐了下来,这就使——也不知是他有意这样做还是无意的--他身边都不会紧挨着别人。他把光溜溜、没晒黑的腿还有脚都伸出去,搁在脚凳上,并且几乎在同时,就从右屁股兜里取出一个一毛钱的小本子。接着,以立即进人状态的专心致志,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与小本子是存在的——太阳、旅客、轮船,什么都没有--他开始翻动起篇页来。
除了极少数用铅笔写的字之外,这本子里所记的明显都是用圆珠笔写的。字是手写体,是时下美国学校里教的那种写法,而不是旧时的帕尔默体。字迹工整,并不追求花哨漂亮。字迹最突出之处是笔顺流畅。一点也看不出--至少,从技艺的角度——这些宇词和句子像是出于一个儿童的手笔。
特迪用了不少时间看像是他最近一次自己所记的文字。这则日记占据了三页多的篇幅:1952年10月27日 日记西奥多•麦卡德尔的财产a区甲板412室拾得者倘将本物迅速交还西奥多•麦卡德尔本人,将得到适当与略表心意的酬谢。看看能不能找到爸爸的那些部队狗牌(美国士兵挂在颈部的身份识别牌),一有时间就把它们戴上。这对我自己毫无害处而且会使他高兴的。倘若有时间和耐心.就给曼德尔教授写封回信。请他再别给我寄诗集了。不管怎么说我已经有太多够念一年的了。而且我对诗相当腻味。一个人在海滩上行走下幸被一只椰子击中头部。他的头不幸地裂成两半。接着他妻子沿着海滩走来嘴里唱着一支歌她看见那两半认了出来并且把它们捡了起来。她自然感到非常悲痛于是伤心地大哭起来。正是这种写法使我厌烦诗歌。没准那位夫人仅仅是捡起那两半对着它们极具愤怒地喊道“别来这一套!”不过回信时可别提这一点。那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曼德尔太太还是一位诗人呢。得问明斯温在新泽西州伊丽莎白的地址。见到他太太还有他的狗林迪会是件有趣的亭。不过,我自己可不愿意养狗。要给沃卡瓦拉医生写封安慰的信问问他的肾炎好点没有。得跟妈妈要他的新住址。明天早餐前试试到运动甲板去做默想不过可别丧失知觉。如果侍者再次掉落大汤勺也别在餐厅里丧失知觉。爸爸上次非常生气。明天去还书时要在图书室里查查这些词的意义和感情色彩--
肾 炎
极大数量
礼品马(价值成问题的礼品)
刁钻促狭(褒义)
三头政治
对图书管理员态度要好一些。他装腔作势时就跟他讨论些一般性的问题。
特迪突然从短裤旁边的口袋里取出一枝子弹形的小圆珠笔,摘下笔帽,开始写了起来。他把右边大腿当作书桌,没有用椅子扶手。
1952年10月28日 日记
拾得者可用1952年10月26、27日所写同一地址并获同样酬谢。
今天早晨做过默想后给下面这些人写了信。
沃卡瓦拉医生
曼德尔教授
皮特教授
小伯吉斯•黑克
罗伯塔•黑克
桑福德•黑克
格雷厄姆先生
沃尔顿教授
我本来可以问母亲我爸的那些狗牌子放在哪儿不过她也许会叫我不要挂的。我知道爸爸带着这些牌子的因为我见到他把它们打进行李了。
在我看来生命正是一种礼品马。
我认为沃尔顿教授批评我父母非常缺乏品味。他要人家都按一种特定方式生活。
事情要就是发生在今天,要就是发生在1958年2月14日我满十六岁的那天。提这事都让人觉着可笑了。
在记完这最后一条之后,特迪仍然注视着纸页,他的圆珠笔仍然斜握着,仿佛还有什么事情要记似的。
他显然没有注意有个感兴趣的人在一直独自观察着他。第一排甲板躺椅前面大约十五英尺处,往上十八到二十英尺,那里太阳亮得晃眼,有个年轻人倚着运动甲板栏杆始终在注视着他。这事持续了总有十分钟。显然这年轻人此刻作出了某种决定,因为他突然把搁在栏杆上的一只脚抽了回来。他站定片刻,仍然朝特迪的方向看去.然后便走开了,不见踪影了。但还没过一分钟,他又出现了,在一排排甲板躺椅之间高得惹眼。他大约三十岁,也许还要年轻一些。他开始径直向特迪的椅子走来,穿过椅子间的通道,朝别人正在念的小说篇页上投去分散注意力的小片阴影,旁若元人地踩在(说实在的,周围也就他一个人是站立和走动着的)编织袋和其他私人物件上。
特迪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个人站在他掎子的跟前--或者,更精确地说,是将身影投射在他的笔记本上。他后面一两排的人倒是更加感到受了干扰。他们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许只有坐甲板椅子的人才会用这样眼光仰起头看别人的。但那年轻人却摆出一种泰然自若的神态,而且仿佛想摆多久就摆多久,小小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至少让他把一只手插在兜里。“嗨,那边的!”他对特迪说。
特迪抬起头来看看。“嗨,”他说。他稍稍掩上笔记本;笔记本也就自己合上了。
“我坐~会儿行吗?”年轻人问,他好像是真诚得过了头。“这椅子有人吗?”
“嗯,这四把椅子是我们家的,”特迪说。“不过我父亲母亲都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在这样好天气里,”年轻^说。他已经在往特迪右面的椅子里坐下去了。椅子都摆得太近以致扶手都挤在了一起。“那可是暴殄天物呀,”他说。“绝对是暴殄天物。”他伸直了两条腿,大腿根处粗得出奇,几乎都跟人的腰一般粗了。他身上穿的大部分是东海岸部队的军服:头发理得像片草皮,脚登一双很旧的生牛皮皮鞋,这之间是杂凑的军服——暗黄色的羊毛袜,煤灰色的裤子,领尖有纽扣的衬衫,没打领带,还穿了件人字呢外套,那像是耶鲁、哈佛或是普林斯顿那些比较吃香的研究生班班上的老油子穿过一阵的。“哦,上帝啊,天气多好呀,”他赞赏地说,眯起眼抬头看了太阳一眼。“在天气问题上,我绝对是一盘棋里的一只小卒子。”他让粗壮的腿在脚踝处交叉起来。“事实上,别人都知道,我把挺正常的下雨天看作是对我个人的一种侮辱。因此,这样的天气对于我,就绝对是天赐的吗哪了。”虽然他的发音就一般意义来说,可以算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但是却比正常状态过火了一些,仿佛他满以为他发出的任何声音让人听着都是非常妥当的——聪明、有文化,甚至很讨人喜欢或是很有魅力一不管是从特迪的有利位置还是从后面一排的人的位置听,如果他们是在听的话。他斜着瞟了特迪~眼,微笑着。“你和你的天气都好吗?”他问。他的笑容并不让人觉得不亲切,但那是社交性的、会话性的,而且不管怎么回避掩饰,还是跟他的自我莲在了一起。“天气有没有搅得你失去些理性的乎衡?”他笑眯眯地问。
“我没有把它跟自己联系得太紧,如果你指的是这一点的话。”特迪说。
年轻人大笑,头朝后面仰去。“太棒了.”他说。“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是鲍勃•尼科尔森。我不知道我们在健身房有没有混熟到知道对方名字的地步。自然啰,我是知道你名字的。”
特迪将身体重心侧到一边的屁股上,悄悄地把他的笔记本塞进他短裤的侧边口袋。
“我一直在观看你写东西呢——从那上头,”尼科尔森乎乎淡淡地说,朝那个方向指了指。“好上天呀。你不停地用功,真像是个小特洛伊人呢。”
特追看着他。“我在笔记本上写点东西。”
尼科尔森微笑地点点头。“欧洲怎么样?”他没话找话似的说。“你喜欢吗?”
“是的.非常喜欢,谢谢你。”
“你都去了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