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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一·些钱吧,是不是?”船长低声问道。
“是的,是的,——啊,是的。——我有一些,”老所尔回答道;他首先把手伸进两只空空的衣袋,然后用它们紧紧挤着他的威尔士假发,仿佛他以为他可以从那里挤出一些金子似的。“但是我,——我有一点钱是不能兑换成现钱的,内德;它是不能立刻拿来用的。我一直在想用它来给沃利做点什么事。可是我已过时了,落在时代后面了。这里那里都是钱,但同时——同时,总之,实际上等于什么地方都没有钱。”
老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说道。
他那样子很像是个神志恍惚的人,把钱藏在许多地方,但却忘记藏在哪里了,所以船长跟随着他的眼光,心里怀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也许他会记起来在上面的烟囱里或在下面的地窖里隐藏着几百镑。可是所罗门·吉尔斯心里很清楚,这是决不会发生的事情。
“我完全落在时代后面了,我亲爱的内德,”所尔万念俱灰地说道,“落后得很远了。我这样远远地落在它的后面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这些货物最好是卖掉——它的价值超过这笔债务——我最好是到一个什么地方去,死掉算了。我已经没有什么精力了。我不明白发生的事情,最好是让这告一结束。让他们把这些货物卖掉,并把他卸下来,”老人有气无力地指着木制海军军官候补生,说道,“让我们一起完蛋吧。”
“对沃尔特你打算怎么办呢?”船长问道。“好啦,好啦!请坐下,吉尔斯,请坐下,让我想一想这件事。如果我不是一位靠菲薄的年全过活的人(这年金要是积攒到今天将会是够大的一笔数字了),那么我现在就用不着想了。可是你只要昂起头来迎着风,”船长重新用这句无可辩驳的话来安慰他,“那么你就会一切都好的!”
老所尔由衷地感谢他,但他并没有昂起头来迎着风,而是走去把头靠在后客厅的壁炉上。
卡特尔船长在店铺里走来走去走了一些时候,深深地思考着,浓密的黑眉毛十分阴沉地低垂着,就像乌云笼罩在山峰上一样,因此沃尔特不敢去打断他的思路。布罗格利先生不愿意让这几个人过于紧张不安,同时他又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所以就轻轻吹着口哨,在货物中间走来走去;他轻轻地敲敲睛雨表,又摇摇罗盘,仿佛这些罗盘是药水瓶似的;接着他又拿起带有天然磁石的钥匙,从望远镜里往外看,设法熟悉地球仪的用途,把平行规尺骑在鼻子上,又进行其他一些物理试验来开心取乐。
“沃尔!”船长终于说道。“我想到了!”
“是吗,卡特尔船长?”沃尔特极为兴奋地喊道。
“到这里来,我的孩子,”船长说道。“这些货物可以充当担保。我也可以充当担保。你的老板是个可以垫付钱的人。”
“董贝先生!”沃尔特迟疑地说道。
船长认真地点点头。“看看他,”他说道,“看看吉尔斯。如果他们把这些东西卖掉,那么他会因此而死去的。你知道,他会的。我们应该推动所有的石头,不能让一块躺着不动。现在你有了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董贝先生!”沃尔特迟疑地说道。
“你首先跑到公司的办公室里去,看他是不是在那里,”卡特尔船长拍拍他的背,说道,“快!”
沃尔特觉得他不应当违抗这个命令,——如果他不是这样想的话,那么只要向他舅舅看一眼也就可以使他下定这个决心了——,所以就立刻离开家里前去执行任务。不久他气喘吁吁地回来了,说董贝先生不在那里。今天是星期六,他到布赖顿去了。
“我跟你说,沃尔!”船长说道;他似乎在沃尔特离开的时候已经为这种意外情况作好了准备。“我们到布赖顿去。我支持你,我的孩子。我支持你,沃尔。我们搭乘下午的公共马车到布赖顿去。”
如果真要向董贝先生提出请求的话——想到这一点都是可怕的——,那么沃尔特觉得,他宁肯自己单枪匹马、不要别人帮助去做,而不要在卡特尔船长的个人影响支持下去做;他预料董贝先生对卡特尔船长不会很重视。可是船长似乎有着另外不同的看法,十分坚决,毫不动摇,而且他的友谊是那么热诚、真挚,一个年纪比他小许多的人是决不应该藐视的,所以沃尔特克制着自己,丝毫没有作出反对的暗示。因此,卡特尔船长匆匆忙忙地告别了所罗门·吉尔斯,把现钱、茶匙、方糖箝子和银表装回到衣袋里——沃尔特惊恐地想到,他的目的是想使董贝先生留下一个豪华的印象——,片刻也不迟延地领着他向公共马车营业处走去,一路上再三对他保证说,他一定会支持他,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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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本章继续叙述海军军官候补生的灾难
白格斯托克少校通过他的看戏用的双筒小望远镜,越过公主广场对保罗进行了长久与频繁的观察之后,在每天、每周、每月从本地人(他为了这个目的与托克斯小姐的女仆经常交往)那里得到有关这个问题的许多详细的报告之后,得出结论说,董贝先生是一位值得结识的人,乔·白是一位设法要与他结识的后生。
可是托克斯小姐一直保持着疏远的态度,少校每次为了这个目的对她进行摸底,想从她那里哄骗出一些有关的情况(他时常这样做)时,她都冷淡地表示她不想弄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少校虽然生性坚强不屈,非常狡猾,也不得不把实现他的愿望这件事多少听随机会去摆布了。“先生,”他常常在俱乐部里谈到他的机会时,吃吃地笑着说,“自从他的哥哥在西印度群岛因为黄热病死了之后,五十比一的机会是对乔埃·白有利的。”
这一次是过了好些时候,机会才来帮助他的,但它终于对他亲近了,当黑皮肤的仆人详详细细地报告说,托克斯小姐有事到布赖顿去了,少校突然感情深厚地回忆起他的孟加拉①朋友比尔·比瑟斯通;比瑟斯通曾经写信给他,如果他有便去布赖顿那一带的话,那就请麻烦他去看一下他的独生子。当这同一位黑皮肤的仆人报告说,保罗住在皮普钦太太那里的时候,少校查看了一下比瑟斯通少爷到达英国以后寄给他的信——过去他从来没想过要把它当一回什么事——,看到好机会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可是那时候他因为患痛风病,正躺在床上疗养,痛风病发作时他狂怒得把一只脚凳向黑仆人扔了过去,来报答他所提供的消息,并发誓说,在他自己死去之前,他要把这无赖弄死。黑仆人非常相信这一点。
终于,少校摆脱了痛风病发作的痛苦,在一个星期六,在本地人尾随之下,骂骂咧咧地到布赖顿去了;一路上他与托克斯小姐谈着话,幸灾乐祸地想像着他以突然袭击的方式把她那位高贵的朋友夺到手中的情景(她曾经把她的那位朋友弄得那么神秘兮兮,而且也是为了他她才把少校抛弃的)。
……………………
①孟加拉(bengal):当时全属于印度。
“您是不是,夫人,您是不是,”少校说道;他由于怀着报复的情绪紧绷着脸,头上每一根早已发涨的血管涨得更粗了,“您是不是要向乔埃·白告别了,夫人?还没到时候呢,夫人,还没到时候!他妈的,还没到时候呢,先生。乔埃没有睡去,夫人。白格斯托克还活着,先生。乔·白是精明的,夫人。乔埃时时警惕着,先生。您会看到,他是坚强不屈的,夫人,坚强不屈,先生,坚强不屈的就是约瑟夫,坚强不屈,而且像魔鬼般地狡猾!”
当他领着比瑟斯通少爷出去散步的时候,这位年轻人看到他的确是很坚强不屈的。少校四处游逛着,脸色像斯蒂尔顿干酪①一样,眼睛像对虾的一样,完全不考虑比瑟斯通少爷的乐趣。当他上下张望,寻找董贝先生和他的孩子们的时候,他把比瑟斯通少爷硬拽着走。
……………………
①斯蒂尔顿干酪(stiltoncheese):英国产干酪,以亨丁顿郡一村庄命名,乳黄色,带有青霉菌芽胞蓝绿色花纹。正因为带有蓝绿色的花纹,所以说少校的脸色像它。
由于皮普钦太太事先进行过指点,所以少校及时地侦察到了保罗和弗洛伦斯,并且迅速地向他们走近。有一位庄严的绅士跟他们在一起,他无疑就是董贝先生。当他和比瑟斯通少爷闯进这一小群人中间时,结果自然是比瑟斯通少爷跟他那些同样遭难受罪的伴侣们谈起话来。少校在后面停下脚步,注意地看着他们并称赞着他们;他表示惊奇地记起来,他曾经在公主广场他的朋友托克斯小姐的家里看见过他们,跟他们说过话;他说,保罗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是他自己的小朋友;又问他是否记得乔埃·白少校,最后,他突然记起了习俗惯例应有的礼节,就转过身去,向董贝先生道歉。
“可是我在这里的小朋友又使我变成一个孩子了,先生,”少校说道。“一位老兵承认这一点并不感到难为情,先生,他是白格斯托克少校,随时愿意为您效劳;”少校这时脱下帽子敬礼。“他妈的,先生,”少校突然热情地喊道,“我妒嫉您。”
然后他镇静下来,补充了一句,“请原谅我的放肆。”
董贝先生请他别这么客气。
“一位老兵,先生,”少校说道,“一条被烟熏过,被太阳晒黑的、精疲力尽、因伤病而退伍的少校老狗是不怕像董贝先生这样的人指责他忽起的念头的。我想我能荣幸跟董贝先生交谈几句吗?”
“现在我就是姓我们这个姓的家族的卑贱的代表,少校,”
董贝先生回答道。
“可以对着上帝发誓,先生,”少校说道,“这是个伟大的姓,”少校坚决地说道,仿佛他挑起董贝先生来反驳他,而如果董贝先生真的那么做了,那么他就会感到他负有痛苦的责任来争个高低,让他过不去似的,“这是个在不列颠海外领地中享有声望与尊敬的姓。人们以姓这个姓而感到自豪,先生。约瑟夫·白格斯托克不懂得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