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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共忒朗是认识拉皮条女人的品质的,仅仅看着何诺拉夫人在街上经过,他就断定了她天生富于这种能力。她有做这件事的身体,共忒朗这样想着,一个人有了做某件事的身体,自然也有必需的聪明。
所以某一天送着何诺拉医生走到了他家的门口以后,他就同他进去看她了。他坐下了,谈话了,颂扬女主人了,后来晚饭的铃子响着的时候,他站起身来一面说道:
“味儿很香,在府上。您的烹调比旅社里的好。”
何诺拉夫人满腔全是自负的气概,吞吞吐吐说:
“老天……倘若我敢于……倘若我敢于,爵爷……”
“倘若您敢于怎样,亲爱的夫人?”
“请您分尝我们这顿不大像样的晚饭。”
“老老实实……老老实实……我是会说遵命的。”
医生心里不安了,他喃喃地说:
“不过我们一点什么也没有:一道蔬菜肉汤,一道牛排,一道子鸡,全在这儿了。”
共忒朗笑了:
“这够我吃了,我遵命。”
于是他在何诺拉家里吃晚饭了。胖妇人站起来,从女佣人手里去接各种食品,为的是免得女佣人把盘子里的汤汁淌到桌布上,并且尽管她丈夫显出种种不耐心的态度,而这顿晚饭全部是她亲自伺候的。
这位伯爵称赞了她的烹调,她的房子,她的招待,并且使她兴奋得浑身热烘烘的。
后来他为了致谢这次招待又去拜访了,又让她邀请了一次,于是他不断地在何诺拉家里进出了,自从多年以来,阿立沃家的姊妹俩也随时以邻居和朋友的地位去看医生的夫人。
所以他能够陪着这三个妇女共同消磨时日了,他对于那姊妹俩同样表示和蔼,但是他对于鲁苡斯的明显推崇却一天比一天加强了。
她们两姊妹之间的妒忌心,是从他以前对沙尔绿蒂表示了亲爱以来,就发生了的,现在这种妒忌心在姊姊方面显出的是敌视的憎恨姿态,在妹妹方面显出的是鄙视姿态。鲁苡斯在自己面对着共忒朗而用的吞吞吐吐的言语和谨慎的状况中间,却又蕴藉地加上了好些妩媚和鼓励——这都是沙尔绿蒂没有做过的,她从前表现的全是自由而且快活的放任风度。现在她当然在心情上受着创伤了,却由于自尊心而遮掩了自己的辛酸,如同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懂,并且抱着一种明显而漂亮的冷淡姿态继续到何诺拉夫人家里参加这种相会的场面。因为害怕旁人以为她伤心和流泪,以为她把位子让给姊姊,所以绝不肯躲在家里不出门。
共忒朗由于这种偷偷掩掩的诡计很自豪了,怎能够瞒着不告诉谁,所以他心痒难搔地告诉了波尔。这手腕在波尔看来是滑稽的,因此开始突起来。此外,自从他这个伙伴有过一番意义含糊的议论以后,他曾经约束自己不再参预他的事情,并且时常不放心地问着自己:“关于我和基督英的事,共忒朗可是多少知道一点?”
由于过于认识共忒朗,所以波尔不相信他对于自己和他妹妹的一种结合居然闭上了眼睛。不过既然如此,何以共忒朗早不使他懂得这种结合是被他猜着了的或者是被他知道了的?世上有某一些人都认为一般上流社会的妇人应当有一个情夫或者好几个情夫,都认为家庭这种制度不过是一种互助性的团体,都认为道德是为了掩饰大自然种在人类身上各种嗜好而设的一种不可少的姿态,并且都认为世俗的荣誉是那种应当被人用做装点种种风流罪恶的招牌,而共忒朗在事实上正是属于这些人之中的一个。此外,设若他从前赞成他的妹妹和昂台尔马结婚,难道不是怀着模糊的念头——即令那不是十分明确的——以为这个犹太人将来会承受洛佛内尔全家的种种方法的剥削,而且他将来不仅要鄙视自己不向他妹夫昂台尔马的口袋里借钱,甚至于基督英若是忠心于这个有好态度又有用处的丈夫,他也许同样会鄙视他的妹妹。
波尔冥想着这一切,而这一切扰乱着他那种准备临危退让的摩登吉诃德式的心灵。这时面对着这个哑谜样的朋友,他变成很持重的了。
所以遇见共忒朗对他谈起自己利用何诺拉夫人而安排的策略的时候,波尔就开始笑了,几天以后他甚至于听凭旁人引他到了那儿,并且很快乐地和沙尔绿蒂谈话。
医生的妻子抱着极其贤惠的意思来顺从旁人教她扮演的角色,在午后五点,摹仿巴黎的贵妇人款式用好些由她亲手做成的甜食请他们喝茶。
波尔第一次走到她家里的时候,她就当做一个老朋友似地款待他,请他坐下,不由分说亲自接了他的帽子搁在炉台上的座钟旁边。随后,忙忙碌碌地在共忒朗和波尔之间活动周旋,腆着肥胖的庞大身躯向他们问:
“您两位可高兴吃顿便饭?”
共忒朗说着许多孩子气的话,闹着玩儿,尽情地笑。他在沙尔绿蒂的闪灼眼光之下,引着鲁苡斯到一个窗口边勾留了一些短时候。
何诺拉夫人正和波尔谈天,这时候她用慈母式的语气向他说:
“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他们到这儿谈几分钟,都是很天真的,可对,布来第尼先生?”
“噢!都是很天真的,夫人。”
他第二次再去的时候,她亲热地称他做“波尔先生”,多少有点把他当做一个同谋者看待。
再后些日子,共忒朗用戏弄的兴致对他述起何诺拉夫人的一切盛意,说自己上一天对她说过:
“为什么您从来不同着这两位小姐到无愁谷的路上去散步?”
“不过我们将来要去,爵爷,我们将来要去。”
“明天,三点光景,可成?”
“成,明天三点光景,爵爷。”
“您是十分周到的,何诺拉夫人。”
“替您服务,爵爷。”
无愁谷的约会就是这样定局的。共忒朗现在来向波尔说明理由:
“你懂得我在那个客厅里不能当着妹妹的面去向姊姊说一点上紧的话。但是在树林子里,我可以同着鲁苡斯在头里先走或者掉在后边!那么你可来?”
“成,我很愿意。”
“我们走罢。”
他俩都站起了,慢慢地由大路动身了;随后穿过了布拉絮岩石村,他们向左一拐穿过许多丛生的小树木就降到了幽荫的山谷里。等到跨过了那条小溪,他们就坐在山脚边的路边等着。
不久,那三个女人排成单行走到了,鲁苡斯在头里而何诺拉夫人在后边。由于这样相遇,彼此两方面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共忒朗嚷着:
“哈,各位从这儿走,真的想得多么好!”
医生的妻子回答:
“瞧罢,是我呀,我曾这么想的!”
末后,大家继续散步了。
鲁苡斯和共忒朗渐渐提快了脚步,他俩走到了前面一点,跟其余的人多少有一点距离,以至于在狭小的路径拐弯的地方其余的人竟看不见他俩了。
那位气喘的胖夫人用宽恕的眼光望了他俩一下,同时喃喃地说:
“喔!这些年轻人,真有腿劲。我呢,是追不上他们的。”
沙尔绿蒂嚷着:
“请您等着罢,我去叫住他俩。”
她说完就向前赶过去。医生的妻子挽住她:
“不用去妨碍他们,我的孩子,倘若他们有话要说呢!惊动他们那不是周到的,他们一会儿必定自动地转来。”
后来,她坐在树阴下面的野草上了,一面用手帕对自己扇着。沙尔绿蒂向波尔痛苦地望了一眼,如同恳求和悲叹似地望了一眼。
他明白了,并且说:
“这样,小姐,我们先让何诺拉夫人休息,以后我们再一同去找您的姊姊。”
她用激动的态度回答:
“噢!成,先生。”
何诺拉夫人一点也不反对:
“去罢,孩子们,去罢。我呢,在这儿等着。请不要耽误过久了。”
后来他俩也走开了。开始,由于已经看不见另外那两个又希望和那两个会合在一处,他们所以快快地走;随后经过几分钟,他们想起鲁苡斯和共忒朗当初必然穿过树林子向左或者向左拐弯,于是沙尔绿蒂用一种发抖的和抑压的声音叫着。可是没有谁来回答。她喃喃地说:“唉!老天!他们到哪儿去了?”
波尔觉得自己重新被那种深刻的怜悯感动了,重新被那种曾经在尼日尔火山喷口边感动过他的沉痛的恻隐之心感动了。
他不知道应当向这失望的孩子说什么话了。他感到需要,他感到一种慈父式的和激动的需要想去抱她,去吻她,去替她寻找些儿甜美的和有安慰力的事物。什么样的呢?她向各方面移动身子,用发痴的眼光向树丛里探求,静听着种种轻微的声响,吞吞吐吐地说:
“我相信他们在这一边……不对,在那一边……您可是一点也听不见?”
“听不见,小姐,我一点也听不见。最好的办法是在这儿等他们。”
“唉!老天……不成……我们应当找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