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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侯爷简单地说:
“老天,倘若合他的意思,我很愿意,我个人。”
于是这位银行家述起他在那个老农人跟前作过的谈判了。
原来他从那位爵爷通知了他说是得到了鲁苡斯同意以后,就决定要当场取得葡萄田地主的同意,不把预备种种狡猾手腕的时间留给他。
所以他立刻就跑着去找他了,到了他家里,发现他正费着大事在一段油污了的纸上面计算他的账目,巨人在旁边扳着手指头儿帮助他。
坐下了之后,他说:
“我很可以喝您的一杯好葡萄酒了。”
大个儿雅格一下端着几只酒杯和一满罐酒转来之后,昂台尔马又问起鲁苡斯小姐是否回家;随后他央求旁人去请她了。等到她立在他的对面的时候,他站起了,深深地向她敬礼:
“小姐,您这时候可愿意把我看做一个无话不可以谈的朋友?愿意的,可不是?既然如此,我现在奉了一道很微妙的使命来找您。我的内兄,劳伍尔——奥里威——共忒朗…洛佛内尔伯爵对您非常倾心,我也很赞美他这件事,所以他派了我当着令尊向您探问是不是可以同意和他结婚。”
在这样的场面之下吃了惊,她用惶惑的眼光转过去望着她父亲了。阿立沃老汉是手足失措的,他望着他的儿子,他的长期顾问;后来巨人望着昂台尔马,他正用一种相当倨傲的态度接着说话:
“您可明白,小姐,我奉到的这道使命仅仅是征求一个直接的答复去转告内兄。他自己很感到不能合您的意思,所以若是真有这种情形,他明天立即离开此地再也不会回来。此外我知道您是足够认识他的,所以您不妨对我这样一个简单的中间人说一声:‘我很愿意’或者‘我不愿意’呀。”
她俯下脑袋了,并且脸红了,不过神气是坚定的,她低声慢气地说:
“我很愿意,先生。”
随后她逃走了,迅速得在走过门口的时候和门撞了一下。
这时候,昂台尔马重新坐下了,并且依照乡下人的样子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
“现在我们就来商量事情罢。”他说。
并且简直不容许对方有迟疑的可能,他就根据这个葡萄田地主三周以前对他说过的那些话,谈到陪嫁财产的问题了。他把共忒朗目下的财产估做三十万金法郎,此外还有遗产可得,并且使对方懂得倘若像洛佛内尔伯爵这样一个人肯于向阿立沃家的小姑娘求婚,固然由于她是个很美的人材,但是她的家庭无疑地也会知道牺牲一笔钱来报答这种荣誉。
这样一来那个农人很窘了,但是受到了奉承,几乎被人解除了自卫的武器,只得试着来保护自己的财产。所以讨论是长久的。然而昂台尔马的一种声明自从开始就使得讨论化为容易的了。
“我们不要求现款,也不要求有价证券,仅仅只要求一些土地,那些早被您对我指定作为鲁苡斯小姐陪嫁资产的土地,再加上其他三五块将要由我对您指点的。”
所以将来的情形绝不是要支付现款——那种现款本都是慢慢地凑集拢来的,都是由一个一个的金法郎,一个一个的铜子儿收到家里来的,那种可爱的现款,其中的颜色有白的也有黄的,都由于经过好些人的手,好些口袋,好些荷包,好些咖啡馆里的桌子或者好些古老衣柜的深抽斗而受到了磨损,它们代表着那种由多多少少的艰苦,忧虑,疲劳和工作构成的声响玲玎的历史,在农人的心里、眼里和手里都是多么甜美的,比耕牛、果园、田地,房屋都更亲爱,有时候,它比生命的本身更其难于牺牲;既然将来的情形绝不是要现款同着女孩子出门,所以立刻在那父子两人的心灵里带来了一种大的安静,一种协调的指望,一种秘密的但也是彼此心照不宣的快乐。
然而为了多保留几丘土地,他们展开讨论了。他们在桌子上面铺开了阿立沃山的详细地图;后来用了一个个的十字符号标在那些划归鲁苡斯的各丘上面。为了另外多划出最后的两方,昂台尔马不得不花费一小时去劝导。随后,大家又带着地图同到土地上去踏勘了,用意就是使得两方面彼此绝不会发生欺罔。这样一来,大家都仔仔细细认明白那些用十字符合标出的丘数,并且又重新检查了一番。
但是昂台尔马放心不下,怀疑他门两父子在下一次会面的时候可以否认一部分已经同意让出的葡萄田,而想保留好些小丘,偏偏那都是昂台尔马计划之中有用的角落;所以他寻觅一个实际可靠的方法,去使他们那些协商好了的条件都变成确定的。
他的心里想出一个意思了,最初使得他微笑,随后使得他认为那是再好也没有的,尽管那么免古怪一点。
“倘若您愿意,”他说,“我们马上把这些事写出来,那么日后什么也不会忘记,可成?”
末了,他们正要回到镇上去的时候,他在一家烟草零售商店门口停住脚步去买两份由国家盖印的契约纸。他知道那种纪录在这些法定纸片上的土地名目,在乡下人的眼光里是可以取得一种几乎不可侵犯的性质的,因为这些纸片代表国家的法律,法律素来是看不见的和有威吓性的,而且还受着保安警察、罚金和监狱的保护。
他终于在一张由国家盖印的契约纸上写着:“根据共忒朗…洛佛内尔伯爵和鲁苡斯…阿立沃小姐的互订婚姻之约,阿立沃先生以父亲身份愿将下开各项产业划给他的女儿做嫁资……”以后他详细地列举了那些产业,并且又记录了本乡土地登记册上原有的那些号头;写完之后,又在另一张相同的纸上抄了一份。
随后记过年月日又签过姓名,他就教那位曾经对他盘问过未婚新郎的财产目录的阿立沃老汉也签了字,末了他把一份契约纸藏在衣袋里向着大旅社走回来了。
大家都因为他这件事情笑起来,而共忒朗笑得比其余的人更有劲。
这时候,侯爷用一种非常尊贵的态度向他儿子说:
“我和你今天晚上一同去拜访这个人家,并且由我亲自重新提出这个已经初步由我女婿提出过的求婚之请,使得这可以更其合规矩一些。”——
第二部 第五章
共忒朗成了个毫无缺点的未婚女婿,既和蔼,而且也有恒心。他仗着昂台尔马的借款办了好些礼物送给大家,并且不时去看鲁苡斯,或者到她家里,或者在何诺拉夫人家里。现在波尔几乎始终陪着他了,目的就是可以遇得着沙尔绿蒂,虽然他在每次相遇之后暗自盘算决计不再去看她。
她对于姊姊的婚姻是勇敢地忍耐着的,并且还轻松地谈着这件事情,绝不显出心灵里有什么不舒服。仅仅她的性情像是变了一点,比从前持重好些,没有那么直爽。波尔在共忒朗和鲁苡斯坐在一只角儿里低声密诉衷曲的时候,郑重地和沙尔绿蒂谈天,并且从从容容让自己受到征服,让自己的心如同被一种上涨的潮水淹没似的,淹没在这种新的爱情中间。这境界,在他是知道的,并且听其自然,他暗自想着:“不打紧!将来到了紧要关头,我一定避开,还用多说。”和她分手之后,他就到大旅社楼上去看基督英了,她目下从早到晚是在一张长躺椅上躺着的。一到房门口,他就觉得自己是心绪不宁的,生气的,对于一切由疲劳而生的琐属争执作好了防备。她说的一切,她想的一切,在事前已经使他生气了;她的痛苦神情,她的灰心态度,她的又埋怨又央求的眼光,都使得好些暴怒的言词走到了他的嘴边,不过却被他的世故观念压住了;并且尽管身子在基督英身边,他心里却一直保留着那个刚刚分手的青年闺女的回忆和她那个固定在他心上的小影。
基督英由于不大看得见他是感到不安的,所以一看见就提出许许多多问题来问他怎样消磨他的光阴,这时候他编造了一些故事,她一面细听,一面却设法用突击方法去考查他是否绝没有思念另一个女人。但是她这时候是能力缺乏的,没有能力守住他,没有能力把这种使自己熬受痛苦的爱情教他也感到一点,也没有身体上的能力使他依然喜悦,使自己依然向他委身,重新用温存手腕去征服他,既然她不能够用缠绵的恩爱把他再收回来,这种环境就使得她很感害怕却不知道把害怕的目标究竟放在哪里。
她泛泛地感到有一种危险,一种无从认识的大危险在她头上盘旋。后来她凭空起了妒忌心,妒忌一切,妒忌那些在她的窗子跟前走过而又被她认为艳丽的女人,却并不知道波尔…布来第尼是否偶然对她们说过话。
她询问波尔了:
“您可曾留心一个很漂亮的人物,一个算得高大的栗色头发女人?先头我望见了她,她应当是这几天到的。”
等到他回答:“没有,我不认识她,”基督英立刻就怀疑他撒谎,她脸色发白了,并且接着又说:
“您简直没有看见她,那是不可能的,我觉得她是很美的。”
他,由于她这种盘查而吃惊了:
“我向您保证我简直没有看见她。将来我想法子去碰她罢。”
她想:“定然是那一个了。”在某些日子,她也确信他隐瞒了一种在本地的结合,又确信他召来了一个外室,也许就是他本来的那个女演员。于是她向大家,向她父亲、向她哥哥和她丈夫询问他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