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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说得有道理。。象这样坐在这儿,笨拙地、假装镇静地躲在黑暗中说些无关重要的理由,他就是个懦夫,是没骨气。他要明明白白、坚定地说清楚。
“好吧,说清楚。我认为咱们的关系应该改变。。”他又犹像了。当他感到坐在身旁的这个女人在绝望地发抖时,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改变,我的意思是说。。咱们可以把无法持久的感情冲动变为愉快的、更为高尚的友谊。。。随着车轮慢慢的滚动声,他的嘴也渐渐地灵活了,乖巧了,话也有说服力了。他们这种关系将发展到什么地步?必定会是通常的结局。到那么一天什么都暴露了,这段欢乐的浪漫史就会以丑闻和耻辱告终;或是尽管能长期保住秘密,但它会变得几乎同夫妻的结合那样平庸,再没有趣味,再没有欢乐。再说,可以肯定,继续在辛德拉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幽会下去,社会上好奇的人,多嘴的人就会发觉他们的私情。对于有自豪感,有羞耻心的人来说,自己的私情为公众所知,甚至出租马车车夫也知道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可怕的事吗?不能这样。。理智、感情都指明了需要分手。她本人以后也会感激他的。。当然,习惯了欢乐的柔情,乍一中断是会痛苦的,他也并非好过。正因如此,他没有勇气给她写信。总之,两人都需要坚强,不再互相见面,至少几个月内要这样。以后,脆弱的感情,不安的情绪,就会渐渐地变为正常的友情,颇为稳定而且更为持久的友情。
他不再说什么。沉默中,他感到她躲在马车一角,好象一个可怜的、没有生命的物件,缩在大围巾里,轻声地哭泣。
好难熬的片刻埃她没发火,只是可怜地哭着,轻声地、慢慢地抽泣,真象没完没了。卡洛斯只找到了一句平淡无味的话:“别犯傻了,别犯傻了!”
马车沿着一排房子行驶,来到了煤气厂门前。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一个美国人和几位身着浅色衣装的女士走了过去。这是个繁星闪烁的仲夏之夜。有些人在树丛中漫步。她还在哭泣。
他身边这种悲切、低声的哭泣开始打动他了;她没完没了地哭泣撕扯着他的心,为此他几乎要向她发火了。。刚才他在葵花大院沙发上多么平静,对周围的一切他都报以微微的一笑,那真是一阵疲劳之后的休憩啊!
他拿起她的手,满怀怜悯,想使她平静下来,但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
“确实,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太荒唐了。。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她总算动了动身子,擦擦眼睛,伤心地擤擤鼻涕,但不时地还深深抽泣一下。。突然,一阵感情激动,她把双手伸向他的脖子,使劲抱住他,把他按到自己的胸部。
“哦,亲爱的,别抛弃我,别抛弃我!你知道我多么爱你!你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幸福。。我想死,我要自杀!。。我做了什么错事?没人知道咱们相爱。。但愿人们知道!为了你,我可以牺牲一切:生命,荣誉,一切的一切!。。”她用泪水润湿着他的脸。他任她摆布,只感到她那温暖的没穿紧身胸衣的身体象是裸露着,从他的双膝往上移动,紧紧贴到他的身上,带着一种要重新占有他的冲动,一阵狂吻使他喘不过气来。。突然马车停下了。卡洛斯一动不动,她则趴在他身上,喘息着——他们就这样呆了片刻。
马车没再继续前进。这时,卡洛斯抽出一只手,摇下玻璃,他发现,他们已停在葵花大院的对面。马车夫遵命绕着阿泰罗慢慢地转了一圈,又上了这个坡,回到这幢房子门前。有一阵子,卡浴斯想下车,就此果断地结束这场长时间的折磨。但是。这似乎太冷酷了。虽然他讨厌这个女人,但还是无可奈何地对车夫嚷道:“再往阿泰罗走,别停下!。。”马车在窄小的街道上掉了头,又滚动起来。路面的石子再次颠得玻璃格格作响;他们又一次地,但更为平稳地顺着桑托斯街的坡路往下走。
她又吻起他来。但是,这些亲吻已经失去了刚才那股难以拒绝的激情。
此刻,卡洛斯只是感到疲乏,真想回到自己的房内去休息,因为是她把他拖了出来,用这些指责,用带着泪水的热情折磨他。。就在伯爵夫人吊着他的脖子疯疯颠颠地低语时,他心目中生动而强烈地映出了玛丽娅?爱杜亚达的形象,她此时正平静地在她那铺着红地毯的厅里,还没睡觉。她信赖他,想着他,回忆着前一天的幸福。那时“淘喀”这座白色的乡村别墅充满了他们的爱情,在树丛中沉睡着。。于是他对勾瓦林纽夫人感到一阵厌恶,就粗鲁地、无情地把她推向马车的一角。
“够了!这一切都是荒唐的。咱们的关系结束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刹时间,她变得目瞪口呆。接着,她打了个寒战,神经质地笑了一声。
随手使劲把他一推,还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好吧!去吧,躲开我!找另一个去,找那个巴西女人去!我知道她。
她是个烂货,丈夫破产了,她得找个人为她付做衣服的账单!。。”他攥紧拳头,转过身来,象是要揍她。黑暗的车厢里隐隐约约有一股马鞭草的香味。他俩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睛,但是都闪着仇恨的光。。卡洛斯愤愤地敲了一下窗玻璃。马车没停下。勾瓦林纽夫人怒气冲冲,设法放下另一边的窗玻璃,把手指都碰伤了。
“你最好出去!”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讨厌你呆在我身边!我讨厌死了!车夫!车夫!”
马车停住了。卡洛斯跳下车,使劲碰上车门。他一声没吭,甚至都没脱一下帽子致意,径自转过身子,迈开大步朝葵花大院走去。在这满大星斗的宁静的夏夜,他却思绪万千,仍然在气得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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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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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一个星期六,阿丰苏?达?马亚动身去了圣奥拉维亚。就在同一天的大清早,玛丽娅?爱杜亚达搬进了奥里威斯,她选这天是因为这是个吉利日子。卡洛斯同埃戛一起去圣亚波罗尼亚车站送走了爷爷,回来时他兴高采烈地对埃戛说:“这下于就剩咱们俩呆在这座大理石之城里,也就是垃圾之城里面晒太阳了。。”“宁愿这样,”埃戛回答说,“也不愿穿上白鞋到辛德拉的尘上道上去漫步、思考!”
星期六,卡洛斯天黑回到葵花大院时,巴蒂士塔说,埃戛先生这会儿已经去了辛德拉,只带了几本书和用一张报纸包的几把刷于。。埃戛先生留下了一封信。他还对巴蒂士塔说,“巴蒂士塔,我去享受了。”
信是用铅笔写在一张大糙纸上的,内容是:朋友,由于憎恶里斯本的三合土,我突然无限思念大自然的风光和翠绿的颜色。在我这个文明的,而且是过分文明的生命中,仍然残留的动物本性,使我迫切需要在草地上遛遛身子,饮一小口溪里的清水,并且在一棵栗子树枝下的吊床上睡上一觉。请助人为乐的巴蒂士塔明天托公共马车把箱子给我送来,因为我不想使,“混血儿”的马车超载。我只呆三、四大。这时间够我同上帝在托钵僧修道院山顶聊聊天,看看述人的“爱之泉”旁的毋忘我开得如何。。“吹牛皮!”卡洛斯嘟哝了一句,对于埃戛的不告而别很是气恼。
他把信扔到一旁,说:
“巴蒂士塔!埃戛先生信里说,给他送一盒帝国牌雪茄去。你给他送古巴之花牌的。抽帝国牌简直是吸毒。这个畜生连抽烟都不会!”
晚饭后,卡洛斯浏览了一遍《费加罗报》,翻阅了几页拜伦诗集,打了一会儿台球,在凉台哼了会儿西班牙小曲——后来又走出家门,无目的地在阿泰罗广场附近闲逛。葵花大院如此无声无息,没有灯光,由于夜晚炎热,窗门都开着,真使他闷闷不乐。他抽着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圣弗朗西斯科街。玛丽娅?爱杜亚达的窗户也敞开着,灯没亮。他上楼到了格鲁热斯家。
维多林诺少爷不在家。。
他一边诅咒着埃戛,一边走进了文人俱乐部。他遇上了塔维拉,他肩头上搭着上衣,在看电讯。在这个古老的欧洲,没什么新闻,只是说又有一些虚无主义分子被绞死了。而他,塔维拉,则要去普里斯。。“你也去吧,亲爱的卡洛斯!在那儿,你能看到一个漂亮女人同蛇和鳄鱼一起泡在水里。。我特别喜欢要弄动物的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很难对付,蛮得很。。我给她写了一封信,她则从水池里向我送来秋波。”
他拉着卡洛斯,沿着施亚都街往下走,不多时就谈起了达马祖。他再没见到那位可爱的人儿吗?那个可爱的人儿四处散布说,马亚在施亚都无礼之后,通过一位朋友向他作了低三下四、胆小懦弱的解释。。这个达马祖真厉害!内里和外表都象只皮球!你越是使劲儿往地上摔他,他跳得就越高,越欢。。“总之,他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对他要多加小心。。”卡洛斯耸耸肩膀,笑了。
“你别小看他,”塔维拉非常认真地说,“我了解这个达马祖。我们在‘洛拉?哥达’之家吵架那次,他显得象个胆小鬼,但是,后来他不断地扰乱我的生活。。他什么都干得出。。前天,我在西尔瓦餐厅吃夜宵,他在我面前坐了一会儿就立刻谈起你,胡说一气,用威胁的口气。。”“威胁!他说什么啦?”
“他说,你是一副好斗、了不起的架势。但是不久会有人教训你的。。什么一场大丑事正在酝酿之中。。什么不久你的脑袋被一颗子弹打穿了,他都不会惊讶。。”“一颗子弹?”
“他是这么说的。你还笑,但我可知道。。我要是你,就会去找达马祖,对他说:‘小达马祖,我的心肝,告诉你,今后我每碰上一件不愉快的事,就来敲断你的一根肋骨。你小心着点。。’”他们走到了普里斯。这是个热闹的星期天,一大群人拥在看台上,连最高几层也坐得满满的,人们欢笑着,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最高层是一些穿着短袖衬衣,提着大瓶葡萄酒的小伙子。那个脸上涂着红白两色的小丑的滑稽表演,引得人们不断发出粗鲁的笑声;他摸了摸一位坐在马背上兜圈子的姑娘的两只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