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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短篇小说集(港台篇)-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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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明确地告诉我:「你爸爸——在——里——头÷;1」 

我猜得出这三天,她如何拼尽力气,克服恐惧,自困在外界听不到任何声息的练功房中,刀起刀落,刀起刀落。把爸爸一件一件一件……的,彻夜分批搬进那一大桶卤汁中。 

他雄健的鲜血,她阴柔的鲜血,混在一起,再用慢火煎熬,冒起一个又一个的泡沫与黑汁融为一体。随着岁月过去,越来越陈,越来越香。 

也因为这样,我家的卤水鹅,比任何一家都好吃,都无法抗拒,都一试上瘾,摆脱不了。只有它,伸出一只魔掌,揪住所以人的胃。——也只有这样,我们永远拥有爸爸。 

任他跑到天涯海角,都在里头,翻不出五指山。传到下一代,再下一代……。 

莫名其妙地,我由一阵兴奋,也有一阵恶心。我没有呕吐,只是干嚎了几下。奇怪,我竟然是这样长大的。 

我提一提眼前这小桶陪嫁的卤汁,它特别地重,特别珍贵。 

经此一役,妈妈已原谅了爸爸。他在冥冥中赎了罪。 

  

  

「你竟然不觉得意外?」妈妈阴晴不定:「你不怪责妈妈?」 

怎会呢? 

我一点也不意外。 

一点也不。 

妈妈,我此生也不会让呢知道:在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晚上…… 

我看见了——妈妈,我看见你悄悄上了天台,悄悄打开练功房的门,取出一块用过的染了大片腥红的卫生巾,你把经血抹在刀上,抹得仔细、均匀。刀口刀背都不遗漏。当年,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现在,我才得悉为什么连最毒的黑狗血的不怕的爸爸,他的刀破了封。他的刀把自己斩死。 

——当然是他自斩。以妈妈你一小女人,哪有这能力? 

我不明白。但我记得。 

妈妈,人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有,我也有。不要紧,除了它在午夜发出不解的哀鸣,世上没有人揭的开四十七岁的卤汁之谜。电视台的美食节目主持人太天真了。 

我们是深谋远虑旗鼓相当的母女。同病相怜,为势所逼,——也不知被男人,抑或被女人所逼,我们永远同一阵线。 

因为我们流着相同的血。 

吃着同样的肉。 

「妈妈,」我拥抱她:「你放心,我会过得好好的,我不会让男人有机会欺负我。」 

她点点头,仍然没有泪水。 

「这样就好。」 

她把那小桶卤汁传到我手中,叮嘱:「小心,不要泼泻了。不够还有。」 

——在那一刻,我知道,她仍是深深爱着爸爸的。 

她不过用腥甜、阴沉而凶猛的恨来掩饰吧……。


……



吴念真:圆满



他父亲在乡下当了一辈子的医生,一直到七十五岁才慢慢退休。

退休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有健保之后,村里的人不管大小病都宁愿跑去邻近的大医院挤,加上人口外移以及老病人逐渐凋零。

母亲常开玩笑说父亲现在的病人只剩下他自己,病症是自闭、不出门、不讲话,唯一的活动是自己跟自己下围棋。

从小他父亲就期待孩子们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当医生,但三个小孩都让他失望:弟弟从小学钢琴,不过后来也没变成演奏家,现在是录音室老板,每天听别人演奏。

妹妹念传播,当过一阵子电视记者,和企业家第二代结婚,然后离婚,用赡养费经营了一家双语幼稚园。

父亲曾经抱怨说,都是他这个长子坏榜样,高中分组的时候不管父亲怎么威胁利诱,他还是坚持念文科,之后进报社,职位起起落落,直到现在看着报业飘飘摇摇。

母亲曾经跟他们说,其实父亲最常抱怨的理由是:这三个小孩所做的事都“对咱庄头没帮助”。

不过,几十年过去,那样的抱怨倒是慢慢地少了,更意外的是,当他的儿子竟然选择医科并且高分考上时,父亲不但没有惊喜,反而淡淡地说:“傻孩子,这个时代才选这款艰苦头路”。

除夕那天,母亲口中“三个台北分公司”的三家人陆续在黄昏之前回到老家。妹妹、两个儿媳妇加上几个孙女几乎把厨房挤爆,她们全在那儿凑手脚,一边听母亲讲之前和父亲搭邮轮去阿拉斯加旅行的见闻。弟弟则在客厅帮那台老钢琴调音,丁丁冬冬地,那是他每年过年回家固定的仪式,其他几个半大不小的男生则歪在老沙发和祖父的看诊椅上看漫画、玩电动。

父亲仿佛跟家人完全搭不上边似的在二楼阳台搬弄他的兰花。他隔着纱门看着父亲已然苍老的身影,他的背都驼了,连步子也迈不开。

当他把威士忌递给父亲要他休息一下时,父亲只是笑眯眯地接过杯子。他跟父亲说大儿子得值班,初一晚上才会回来跟他拜年,父亲也只是说:“住院医师……若苦役咧,大大小小事情做不完……”隔了好久才又问说:“回来时……高速公路有没塞车?”

“没呢。”他说。

然后两个人就都沉默地望向过去是一望无际的稻田,而今却四处耸立起别墅型农舍的田野。

暮色逐渐笼罩,他不经意地转头看向父亲时,没想到父亲也正好转过头来,静静地啜了一口酒之后仿佛很努力地在找话题,最后终于问说:“回来时……高速公路有没塞车?”

“没呢。”他依然这么回答他。

团圆饭后发红包,孙子们发现阿公留给医生哥哥的红包是他们的两倍厚,大家起哄说阿公偏心,已经五六杯水割威士忌下肚,整个脸红通通的父亲笑笑地说:“哥哥当医生最辛苦啊,他是在顾别人呢,啊你们都只需要顾好自己就好。”

父亲习惯睡前泡澡,那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二楼的和室陪阿嬷聊天、捡红点,泡完澡的父亲忽然笑眯眯地拉开纸门说:“你们累了就先去睡,等贺正的时间到了,我才叫你们。”

所有人忽然安静下来,因为父亲的表情好像还有话要讲,等了好久好久之后他才有点腼腆地说:“看大家这么快乐,阿公也好快乐。”

他说:那是父亲这辈子最感性,却也是最后的一句话。

当他们听到贺正的鞭炮声已经远远近近响成一片,而父亲竟然还没有上楼叫他们时,才发现父亲舒服地斜躺在沙发上永远地睡着了。

他的表情好像带着微笑,电视没关,nhk交响乐正在演奏的正是父亲往昔结束看诊之后,习惯配着一小杯威士忌眯着眼睛听的乐曲,韦瓦第的《四季》。






朱天文:柴师傅

[。小^说)网)

很久很久以前,当时只有三十来岁的柴明仪曾经想过,年老的时候定居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是不错的。如果他不是等待那个年龄可以做他孙子的女孩,像料峭春寒里等待一树颤抖泣开的杏花,他不会知道

已经四十年过去。是的,四十年过去了,他枯细然而柔劲修白极其敏锐的手指触摸到女孩凉软的胸乳时,肚底抽起一丝凌厉颤动。

女孩可能不来了罢,她住在必须横越过台北盆地沙漠的彼端,芝山岩雨路,换两趟联营公车,两趟都是回肠九转蹒跚绵长的车程。每天过午以后洗街车像一只恐龙从门前沙沙经过,前座腹底喷出半天高的飞瀑,浇熄蒸烟腾砂。盆地大沙漠,可不是,一刻就雨过无痕,施工中的陆桥虎虎生灰,立时掩天铺地又起了沙子。到处都在动工程,似乎柴明仪搬到哪里,哪里就开始盖房子,挖马路,筑地下道,埋水管,架天桥。超过他半生还多一点的年月日在这块沙漠里竟渡过了,是的,等待女孩像等待一块绿洲。

柴师父,电话中女孩跟他约订时间总喊他柴师父,敲门进来每每抱歉说师父在睡午觉啊。清泉流淌的声音呢,深深涓涓从他悍然乾闭的记忆之田、感觉之田流出。年久以来的视而不见,听而未闻,他才忽然发现他每日黄昏用白色塑胶扁壶装水到阳台上浇花草,那盆一年烂开到头的海棠,红是红得这样蛮,永远不休息的红,叫人吃一惊。啊,吃惊都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柴明仪服膺儿子们的孝心打盆地东北搬来西南后,来他这里求治病的人眼看像地瓜藤牵拉蔓延多去。坤卦曰、东北丧朋,西南得朋,同类而行,终获喜庆。他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他们早在三千年前已预言了他今天的光景。每周有一个星期六下午他到遥远的三重市,有一个星期二的晚上到啤酒屋丛生的安和路,罩件米白功夫衫,记得的话提一根桃木杖用来斥吓恶犬。星期一庭院深深连续剧过后,景兴小学的章老师来,四十腰五十肩,章老师肩膀硬得像两块乌心木,给他运劲一捏痛得歪惨叫,泪落披纷。星期四中午小陈来,年纪还轻有一个啤酒肚子,那块肝已报废像块锈铁。五十分钟治疗过程,小陈躺上大甲蓆木床即刻呼呼打起鼾,醒来仍赶回台塑上班,在堂前塑胶玻璃奉献箱投进一个红包。奉献箱涌出油厚的甜香,现在的红包纸都掺香料,热烈扑上他脸非常刺激。

是的,这是一个荒蛮刺激的地方。柴明仪的各路朋友许多都回去又回来了,老彭一人决定留下跟侄子家们住在老家。儿子已替他向旅行社要了一张红十字会申请单登记探亲,香港的信徒们盼他过海去授法。台北居大不易,但他现下在高传真电视机前看猪哥亮餐厅秀也听得懂会呵呵笑了。儿子来楼上拷带子,昨天午夜场才上的限制级院线片,今天就拿到盗录带转录。萤光幕上两条裸虫演出妖精打架,阿婉跟阿丽各据茶几一角做算术,写ㄅㄆㄇㄈ,他很不悦地叫儿子消掉画面,阿丽望他一眼好像古代稀有动物遗骸出土,仍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孙儿们看了太多土曜剧场,好说日本人还准露两点,国产品小场面



儿子俩比他们本省籍的娘更像本省人,都娶了本省籍的媳妇,连孙女儿一伙常常把他忘记,讲着他们亲爱的语言。当年柴明仪从铄金烈阳照耀下的高雄港登陆,瘴热尘烟里一把遮去半边天空的野花红树,后来他知道那是凤凰木,给他一个震撼极的下马威。植物都霸气怒生,连扶桑围篱做成了人家也是不驯,碗公大的花冶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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