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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问你一个问题,”弗兰克接着说。“你认为自己是不是个真正的犹太人呢?”
莫里斯吓了一跳。“是不是真正的犹太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别生气,”弗兰克说,“我可以举出理由来,说明你并非真正的犹太人。第一,你不上犹太教堂——至少我没看到你上过。你厨房里,有不洁净的食物,你还吃不洁净的食物。你甚至不戴小黑帽。我在芝加哥城南认得的一个裁缝,就戴这种小帽子,而且每天祈祷三次。我听你太太说,你在犹太节日还照常营业,随她怎样大叫大嚷,也起不了作用。”
“有时是这样,”莫里斯臊红着脸说。“为了吃饱肚子,节日你也得开门。但是在赎罪节,我总是不做买卖的。不吃不洁净的食物这种规矩我才不管它,我看早不时兴了。我只关心犹太教的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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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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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才提到的那些全属于律法,对吗?不吃猪肉是教规(犹太教规不准吃猪肉,也不准厨房里有猪肉),可是我看到过你吃火腿。”
“吃不吃猪肉,我看是无关紧要的。有些犹太人认为这是要紧的,我才不在乎。偶尔在舌头干得没有味道的时候,放一块火腿到嘴里,决不会有人就此说我不是犹太人。要是我忘了律法,有人就会说我不是犹太人,而且我也会承认的。律法是指做正当的事情,老老实实,心地善良。这些都是指对待别人。我们的生活够困苦了,有什么理由去伤害别人?最好的东西不能光给你或我,要给所有的人。我们不是畜牲。这就是我们需要律法的理由。这就是犹太人信仰的理由。”
“我看别的宗教也都有这种想法,”弗兰克说。“告诉我,莫里斯,犹太人为什么受那么多苦?似乎他们喜欢受苦,对吗?”
“你喜欢受苦吗?他们受苦,因为他们是犹太人。”
“我就是这个意思,他们没有必要受那么多苦。”
“一个人活着,就得受苦。有些人苦受得多些,并不是因为他们愿意多受。可是我认为,一个犹太人要是不为律法受苦,他就不会为任何东西受苦了。”
“那你为了什么受苦的,莫里斯?”弗兰克说。
“我为你而受苦,”莫里斯平心静气地说。
弗兰克把小刀放在桌上。他撅起了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为我受苦。”
伙计不再谈下去了。
“一个犹太人要是忘了律法,”莫里斯结束道,“就不是好人。”
弗兰克捡起刀子,重新开始削土豆皮。掌柜默默无言地削他自己的一堆。伙计也不再问什么了。
在等土豆冷却的时候,莫里斯经过这场谈话,感到心烦意乱,弗兰克为什么提出这个话题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他想到了海伦。
“老实对我说,”他说,“你为什么问我这种问题?”
弗兰克在椅子里移动了一下,慢悠悠地回答说,“老实对你说,莫里斯,以前我是不大喜欢犹太人的。”
莫里斯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弗兰克说,“我还不大懂得犹太人是怎么回事。我想,当时我不了解他们。”
他额头上全是汗水。
“这样的事情常有的,”莫里斯说。
可是伙计的自白并没使自己痛快些。
一天下午,才吃中饭不久,莫里斯无意中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的模样,乱蓬蓬的头发,颈上的毛发长得很密,他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因此他对弗兰克说,他要到街对面去理发。伙计在看《明镜报》的赛马版,听了点点头。莫里斯把围裙挂好,走进店堂,打现金出纳机里去拿点零钱。他从抽屉里拿了几个二毛五分银币,然后查了一下当天的进款,觉得很高兴。他走出杂货铺,跨过电车轨道到理发店去。
椅子空着,他不用等。浑身散发一股橄榄油味的季安诺拉先生,一面给莫里斯理发,一面跟他聊天。莫里斯看到自己那么长的头发要理发师剪,觉得有点窘,但他发觉自己主要是在想他的杂货铺。要是保持目前的情况——虽然敌不上卡普的天堂,至少还能过下去,不象仅仅几个月前那样穷得吓人——他就心满意足了。艾达又在唠唠叨叨,要他把铺子卖掉。现在情况还没彻底好转,他也没有找到自己有把握的去处,卖掉铺子又有什么用?艾尔·马库斯、布赖特巴特以及跟他谈过话的所有司机都还在抱怨买卖差,最好还是不要自招麻烦,就维持现在这样。也许到夏天,等弗兰克走了,他再卖出去,另找个新地方。
掌柜坐在理发椅里养神,一面透过窗子注视着自己的店铺,他坐下来以后至少看到有三个顾客进去。有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纸袋,莫里斯猜想里面至少有六瓶啤酒。还有两个女人出来,其中一人带着沉甸甸的包,另一个提着一只装得满满的篮。合计起来,少说些,就算两个女人每人花了两块钱,他估计已经收进一张可爱的五元钞票,他的理发费赚出来了。理发师一揭掉掌柜身上的白围布,莫里斯就回到杂货铺里。他擦了根火柴,照着现金出纳机,满怀希望地睃着那上面的数字。大出他的意外,他看到只比他离开店铺前看的总数增加了三元零一点。他愣住了。每个袋子都装满了食品,怎么可能只有三元?莫非里面装的都是象麦片之类大盒的商品,加起来值不了几个钱的?他简直没法相信,心里乱得快要病倒了。
在后间里,他挂好大衣,摸索了一阵才把围裙带子系好。
弗兰克脸带笑容从报纸赛马版上抬头望望。“去掉了头上那堆乱草似的头发,你简直象换了个人,莫里斯,你看起来象头才剪过毛的绵羊。”
掌柜的点点头,脸色灰白。
“你怎么搞的,脸色那么苍白?”
“我不太好过。”
“干吗不上楼去打个盹?”
“过一会儿再说。”
他抖抖嗦嗦地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买卖怎么样?”他问,背朝着伙计。
“马马虎虎,”弗兰克说。
“我到理发师那儿去了以后,你接待过几个顾客?”
“两三个。”
莫里斯不敢朝弗兰克的眼睛看,就走进店堂,站在橱窗口,瞪眼望着理发店,心乱如麻,被焦虑折磨着。意大利人在偷现金出纳机里的钱吗?顾客拿着装得满满的袋子出去,出纳机上记在哪儿?难道他把东西赊出去了吗?他们吩咐过他不要放账。那怎么搞的?
进来了一个男人,莫里斯接待他。那人花了四毛一分。莫里斯珰的一声记下这笔买卖,他发现丝毫不差地加在原来的总数上。那就是说,现金出纳机并没坏。这下他简直可以断定弗兰克一直在偷钱。究竟偷了多久了?一想到这个问题,他呆住了。
弗兰克走进店堂,看到掌柜站在橱窗前发愣。
“没觉得好些?”
“就会过去的。”
“当心你的身体,别再病倒了。”
莫里斯润了润嘴唇,但没答话。一整天他拽着心忙个不停。他没对艾达说什么。他不敢讲。
随后那几天,他留神观察伙计。他打定主意,在弄清真相之前,只好存疑,不能拿他怎样。有时,他坐在后间里桌子边,假装看报,但竖起耳朵细听顾客买的每一样货品。他记下一笔笔的价钱,就在弗兰克包扎商品的时候,很快结算出大约的总数。顾客一走,他就悠悠忽忽地走到现金出纳机边,偷偷看看伙计记下的数字。这个数字总是和他算的非常接近,只有几分钱上下。于是莫里斯说,他要上楼去一会儿,实际上没有去而是站在过道里,躲在后门口。他从木缝里能张见店堂里的情形。他站在那儿,把卖出的货品价格记在心里累计起来,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他若无其事地查看一下出纳机上的收入数,发现就是他估计的总数。他开始对自己的猜疑有点拿不准了。他在理发店里那天,可能把顾客货包里装的东西估摸错了。然而他还是无法相信他们只买了三块钱的东西;也许弗兰克心里明白,以后就小心了。
莫里斯心想,对了,伙计可能一直在偷钱,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更应该怪他自己,不能全怪弗兰克。他是个成年男子,有着男人的需要,而他付给他的工钱,包括可怜巴巴的一点回扣,一股脑儿才六七块钱一个星期。确实,他有房间住,有三顿饭吃,用不到花钱,还有免费香烟抽;可是象这样的年头,一双过得去的皮鞋都要卖八块到十块,六七块钱对任何人来说算个啥?他雇了个工人,付的却是给奴隶的那么一点钱,这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何况,弗兰克还干了份外的事情,就拿上星期来说,地窖里的下水管堵塞了,他用一根长铁丝把它搞通,这就省下照理要付给管道工的五元或者甚至十元钱,且不说他这个人留在店里,已经使营业大有好转这桩事吧。
尽管掌柜的买卖毛利很小,一天午后很久,他跟弗兰克正在把才送到的一箱箱货品分开摆的时候,莫里斯对站在叉脚梯子上的伙计说,“弗兰克,我想从现在开始到夏天,把你的工资干脆加到十五块,不另给回扣。我很想多付你一点,可是你知道我们这儿的买卖才多大。”
弗兰克朝下望着掌柜。“为了什么,莫里斯?再要加我工钱,我们这铺子付不起啊。假如我拿十五块,那你就没有利润了。就照现在这样办吧。我挺满意的。”
“年轻小伙子的需要比较大些,钱也花得多些。”
“我没有更多的需要。”
“照我说的办吧。”
“我不要这笔钱,”伙计说,心里有点烦。
“你就拿吧,”掌柜坚持说。
弗兰克摆完货,爬下梯来,说要到萨姆·帕尔那儿去。他走过掌柜身边,目光不朝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