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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一条很重要的理由。大悲兄,这一年里我可不要白过,德国话固然要学好,置身花丛,不折他娘的三朵五朵的,也太对不起人民群众!”
“那是!你小子裤裆下面造的孽的还少?毁了多少西施、王昭君们的名节啊!光是给北京市各大医院处女膜修复专科,就提供了多少生意!”
两个人哈哈大笑。笑完了出去喝酒,回来时烂醉如泥。此后,“孔祥熙”果然从中文系消失不见,移师外语学院去学德国话了。起初还每周见面一次,后来次数就越来越少,从一月一回到数月一回。但多数都是他来找刘大悲,刘去寻他断然是寻不见的,早不知钻到那里风流去了。但这一年看得出,“孔祥熙”同学还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起码从生活上来讲,称得上清心寡欲,因为这一年之中,才仅仅换了两次女朋友。
此后,“孔祥熙”去国,临走前还和刘大悲喝了一场,等出了国,就一直音讯全无。所以大学后两年,刘大悲过得相当寂寞,再找不到一个人来和他一起斗嘴、喝酒、骂娘了。他这才感受到什么叫做“知音世所稀”、什么叫做“弦断有谁听”。但让刘大悲难免惊奇的是,转专业多不容易的事啊,他怎么就轻而易举地办成了。出国也是,那些手续多麻烦啊。但从来没听见孔祥熙在他耳边谈起过,倒是经常口气大的不得了,好像学校是他们家开的、地球是他们家厨房,他想去哪就去哪。他只知孔祥熙家里应该很有钱,至于倒底他家是做什么的,从来没问过。他这个人对别人的私生活兴趣很低,即使好朋友,人家不主动说他也是不问的。后来他才隐约听人说起“孔祥熙”家大有来头,他爷爷似乎是我党搞宣传事业的元老级人物,他爸爸也在上海市当着什么官,“门生故吏遍天下”,转个系出个国算什么事!
有时看到和德意志有关的东西,刘大悲也临风怀想,不知“孔祥熙”那家伙现在在地球另一头做什么。是不是怀里正搂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妞,在大力发扬着“民族主义和爱国主义”情操?想到这,他常常被自己逗乐了。临出国那晚,两人喝得醉醺醺的,孔同学豪气冲天,发誓赌咒地说自己出去了,一定要像坦克一样,碾过欧洲各国美女的胸脯,像挖掘机一样,钻探欧罗巴女人们的身体,以此作为对八国联军当年侵华的报复!他说咱们也是一愤青呢!这就是咱的“爱国主义和民族主义”!不知去国两年,他替中华民族把这个耻辱洗刷的怎么样了!泡了多少妞?和多少个国家的女人上过床?他裤裆里那根东西是不是如他所愿的“雄赳赳、气昂昂,横扫五大洲,荡平四大洋?”
出租车快到海珠区那家著名酒店时,刘大悲远远望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西装革履的男子。那人除了孔肇曦还能是谁?车还没停稳,刘大悲就从车里跳下来,两人见面就拥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唉呀,王八蛋,过了五年才想起来看我?!”
“你胖了好多啊!从前都是精瘦的!”
“是啊,广东人民待我好,一年都长十几斤,挡都挡不住!”刘大悲笑道。
两人高高兴兴、欢天喜地地准备进酒店去,忽然背后响起了嘟嘟嘟的喇叭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司机在抗议呢—— “ 老板,你仲未俾钱! (粤语:老板,你还没给钱!)” 。刘大悲去付钱,孔同学连忙拉住,执意要自己付 …… 。两人撕扯了一番,最后 刘大悲说:“我来我来,现在不同从前,咱们也步入小康了!”孔肇曦这才作罢。
进了酒店,真是万语千言,一时诉说不尽。刚聊了不到半小时,孔肇曦的手机响了,有业务上的事叫他去。孔便让刘大悲先在房间看看电视,等待会儿回来一起去吃晚饭。刘大悲看了一会儿电视,一个人穷极无聊。躺在床上回想起过去和孔肇曦在一起时以及他走之后的许多往事。想着想着,不禁忧从中来。才毕业工作一年呢,大学时代都彷佛恍如隔世,遥远的如同多年前的一次朝圣。大学时的那些嬉笑怒骂,恶作剧与荒唐,空虚无聊荒诞,一切在今日看来,都是那么谆谆有味,青春可喜。 一年来所做的事情,似乎终归失败。“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自己能改变什么呢?什么都不能改变。自己对抗的乃是一头无限庞大的怪物,这只怪物投下的巨大影子都足以遮蔽天空,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屠龙骑士吗?不过是愚公移山。可愚公的精神能感动天帝。刘大悲你是谁,你能感动谁?非惟没有感动几个人,反倒让自己跌进这种尴尬的泥潭里,为众人所抛弃。这些心灵上的苦楚,又对谁讲得清楚?群氓琐琐,皆不足虑,这是自己从前的骄傲。可当其所遇,群氓会让你喘不过气来。要继续对抗下去吗?要做韧性的战斗吗?这是对抗取得胜利的唯一法门。乌合之众总是好聚好散,你只要比他们多坚持一分钟,他们就自然会溃退。可这种对抗有意义吗?徒然地损耗着黄金般的年华,为了一时的意气和众人对自己的误解 …… 。但又为什么会这样?起初不是很好吗?他回想起自己那些意气风发的日子,可是怎么忽然就 …… “乌云围上来,太阳熄灭了。”——这是谁的诗?
这么胡乱地想着,居然睡着了。睡了不知多少时辰,醒来时窗外已一片昏黑,朵朵华灯璀璨,交织成五光十色的奇幻光流。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其实还不到一小时。他到广州时,已是黄昏,现在才过去两三个小时。他感觉有点饿了,摸摸裤兜,里面装了1000块现金,是想请孔肇曦吃饭的,两个人应该够了吧,银行卡他也一并拿着的。想想从前,都不知白吃了孔同学多少顿。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昔日的窘迫而感到好笑。自己当年那么穷,可也不觉着什么。难怪当时就有人说他“不食人间烟火”,而老孔就喜欢他这一点,吃也罢喝也罢,事事都坦坦然,大有陶渊明的风范,“ 饥则扣门而乞食,饱则鸡黍以迎客。 ”从前是“乞食”,现在总算可以“迎客”,略尽地主之谊了。
孔肇曦的电话这时打来了,说自己回不去了,要刘大悲直接过天河区的某家酒店来。刘大悲便出了门,打车直奔老孔说的地方去。到了,在16层一个相当有格调的地方,孔肇曦正和几个两个蓝眼睛的洋人唧唧呱呱不知说什么,其中一个是老头,另一个女的约摸有30多岁的样子。刘大悲入座,孔肇曦便向两洋人介绍,他们很有礼貌地向刘问好,他也微笑着点头。老孔忽然指着刘大悲,和两个洋人哈哈大笑起来,搞得刘同学一头雾水。转过头,老孔才向他说:
“我跟这两个德国佬讲,我们是老同学好朋友,曾经以歌德和席勒自命,到后来才发现:其实一个是‘浮士德’,一个是‘梅菲斯特’。”
刘大悲听了也笑起来。后来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着笑谈。这种地方吃饭只是样子,端上来的东西非常昂贵,却都中看不中吃。刘大悲心里不断幻想,现在要是一人来一小锅腊味煲仔饭、一碟浇上酱油的碧绿生菜、一小碗猪肺剑花汤该有多美!虽然,他知道在这吃饭吃的只是档次和环境,就像他之前请江若童一样。老孔倒是有绅士风度,怕他气闷,时不时翻译和洋人的对话给他听。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回到酒店里,孔同学当然不会忘了买点下酒的吃食,酒他是带着,特意从欧洲带回来的。孔肇曦向刘大悲赞美一番这酒的牌子产地什么的,又说了洋文名字。可刘大悲喝了一口就说不好,尽管贵得要命,却哪里又比得上五粮液。两人又开始“煮酒论英雄”,一边喝着,他向刘讲述了这几年的经历。他也是新近回国,在上海一家电视台挂个职,不怎么去上班,却坐领一份每月万八块钱的干薪。私下里自己开了一家小公司,专营和欧洲的贸易,当然,主要的生意还是和德语国家做,那是他的根据地嘛。
“怎么样,去国三年,战果如何?欧罗巴有多少女人匍匐在老兄的‘装甲车’之下?”
“咳,别提了!这几年我老实多了,还是中国妹妹比较好泡啊。刚到的时候,我觉得德国人太傻,愚笨的让人受不了,煎鸡蛋都要弄个蛋表,算计好用几秒效果最好。吃的也简直是垃圾,除了土豆香肠,他们不知道世上还有别的东西!处处刻板乏味,人人活得精密如同机器,难得他们还喜欢音乐和啤酒,要没这个,真不知怎么活!前几个月,我天天想着回国。要不是发生了一件事,我当时就跑回来了 …… ”
“什么事让你这个‘采花大盗’一下子改邪归正了?”
“那时我天天去酒吧嘛,也不想学这个该死的德国话。只是天天伤感,去国怀乡啊,颓废的不得了!有一天,看上了一个日尔曼的小婊子,那女人真是骚得可以!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让人流口水!结果,为这女人和几个‘盖世太保’在酒吧打起来,差点被驱逐出境!真是够惨!国家不振啊!从那件事以后,我发现自己一下子不知道为什么想明白许多。于是,发誓学业上不成的话,绝不回国 …… ”
然后孔肇曦向刘大悲详细讲了,他在酒吧里怎么遇上“格蕾辛”,怎么聊上了,这时几个右翼组织的成员怎么跑上来,要强拉那姑娘走,骂他“黄种狗”,虽然他的德语不好,这几句还是听得懂,结果就大打出手,一人单挑三个 …… 。从那以后他安下心来,在柏林呆了几个月,然后去法兰克福,之后进海德堡学了两年。几年里,除了逢年过节给家人打个电话之外,其余时间都拼命往学业里钻,真是下了“铁杵磨成针”的功夫了。
“看来效果不错嘛,听你德国话讲得呱呱叫!”
“那是!说起我学德语这件事也蛮有趣,不过这也成了我一生之殇了!”孔肇曦一口吞下一杯酒,无限伤感地说道。
“怎么回事?”
“在法兰克福的时候,我遇上一个姑娘——没办法了,我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