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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来杯咖啡吧!不要蜂蜜,不要面包。早晨我只喝咖啡。”
这么说,她是坐公共汽车走了。为什么她干那些事情?
或许因为那天出来吃晚饭,他把她扔在大街上了。报复心重,臭狗屎!尽管如此,他还是想她。她在他脑海里嗡嗡响,不肯离去。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就要把那个司机给轰走。怎么对付雷伊娜?两只蜜蜂飞近了蜜罐,那是女管家放在走廊里的一个板凳上的。他想,也许她不回报社了。
她也许随便上什么地方去了。但是,总有一天她会停下来。
总有一天到达某地,留下来想一想怎么办。只要她回来,我就等她。她会感觉到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她能感觉到每时每刻都是自由的,因为无论她去哪里,她都是属于我的。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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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伦达用她那长期不用因此有毛病的西班牙语打电话给你,告诉你:一个小时前,医护人员把可怜的安海拉送去放射化疗了。医院控制不了她的呼吸道感染。根据克莱克医生的看法,安海拉的白血球已经变得没有吞食病菌毒素的力量了。给她输血的次数太多了,浑身没有一处健全的血管了。昨天护士不得不在她手背上注射。
疼痛使她不停地呻吟。你要是听见了,肯定会心碎的。胸部怎么样?可怜的孩子,胸部瘦得能把你吓死。医院还得重新给她做化疗,但是首先要避免感染扩散到全身。
你明白了吗?她只有十五岁,怎么能受这么大的罪啊?卡马格,我受不了了。
她这个样子,我真看不下去了。我走近她的床边。她问我:我爸爸什么时候来啊?她声音已经很小了。有三个多月的时间,她没有看见你了。你去过多伦多,去过拉斯维加斯,你就没有时问,哪怕仅仅一天呢,从芝加哥路过一下!她是你的女儿,对不对?卡马格,我害怕,害。害怕一个人独处,害怕可能发生的事情。
你说,克莱克医生是谁?布伦达惊讶地说,他是从一开始就给女儿看病的血液病大夫。你怎么能不记得他呢!可事情就是这样:你就是不记得他了。很早以前你想过安海拉,好像她跟你没有关系似的。你曾经说过女儿的名字,可现在她在你的感情上是空白一片。演奏会上的照片、她骑自行车的照片,那过去的一切丝毫打动不了你的心了。今年你去看过她两次,可你连拥抱她的情绪都没有。她已经衰弱之极了。她已经不再属于你了,因为现在她属于疾病了,属于厄运,属于痛苦。而你宁可远离她的痛苦。你本打算在电话里再说点什么,可是没有话了。你问了一句:迪安娜好吗?你和你的前妻很少谈起那另外一个孪生女儿。她让你感到陌生。布伦达回答说:她一刻也不离开安海拉的病床。眼下,她暂时离开了,因为医护人员不让她在化疗室停留。她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你想跟她说话吗?你害怕地回答说:不!现在不行。前庭有两个编辑等着我呢。
你知道,国内形势很糟。我们每时每刻在等待着经济部长辞职。你替我亲亲迪安娜吧。告诉她:我想念她。布伦达,如果明天我能出差,我会通知你的。我得挂上电话了。她问道:你明天出差?安海拉发高烧四十一度,医院也不能给她退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明天她可能失去知觉,病情加重,医院不让你探视。卡马格,必须今天就来!你是父亲!布伦达求助做父亲的责任来打动你,这让你生气了,因为你是一向尽职尽责的。你大把大把地花钱在医院和那些废物医生身上;他们竟然不会把高烧四十一度降下来;可她还说什么你做父亲的责任。这简直不能容忍!
于是,你说:布伦达,你别催我!你总是想操纵别人的生活。我看看怎么安排一下,争取出去一趟。
为了摆脱布伦达,你用空头支票安慰了她。她打算操纵你;你又一次冲出了包围圈。你一点也不想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恰恰在此时此刻离开?不行!因为对面窗户那个女人背叛了你;她把你几个月来对她的关注置于可笑的境地。在你用自己的目光造出她的身体之后,难道能允许你的作品毁坏在别人手中?你愤怒了,绝望了,非惩罚她不可;这样的芒刺在背,你不能到任何地方去。你还有时间关心安海拉。现在,对面那个女人比一切都重要。
那女人服下苯巴比妥之后一直睡到次日中午十二点。
你推迟了报社里的所有约见,一直等到她醒来;你看着她无力地在室内擦着地面走路,披头散发,脸色难看。她打了两三次电话,大概是给医生或者母亲的,也给工作单位打了一个,告诉领导她头晕、恶心,等到感觉好一些时再去上班。
你在监视她的同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活动,有意躲开了自——己房间的窗户;你打电话给文化版的一个编辑,命令他绝对小。——你强调“绝对小心”是让他明白:如有半点差错就会请他下岗——去调查布宜诺斯艾利斯是不是有哪家出版社准备出版一部关于耶稣的随笔、关于基督教早期活动或者相关题材的随笔。你告诉那位编辑:也许是几个作者合著的散文集;果真如此,你要记下作者都是谁。偏远的出版社要去,地下出版社要去,正规出版社也要去!无一漏网。
把报告直接给我!不要经过别人转交,越快越好!谁敢出版那母狗偷偷写的臭狗屎,你就把他撕个粉碎。
那女人年轻,体质好得坚不可摧。到了下午两点钟,苯巴比妥的后劲完全过去了。她不停地喝水,每隔一会儿就去一趟厕所。有那么一阵工夫,她离开了你的视线,去冲淋浴;回来以后,她显得又新鲜又水灵,充满了活力。她煮了咖啡,但是没有吃东西。你看见她在那罐橘汁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又放回冰箱里了。她没有不放心的感觉;这一点你能肯定。但是,你不能不监视她的习惯,看看她会不会不喝橘汁。万一她不喝,你就另想办法投下第二次苯巴比妥。
从她记忆中被抹去的东西会在肉体里存活。每当她走近橘汁的时候,往事有可能浮现在她眼前。那女人忘记的事情,你必须记牢。
你看见她在电脑前坐下来,开始检查电子邮件。她很激动,没有时间回答来信。
白天,观察她比较困难,因为街上的光线太强,屋内太黑暗。但是,每当她靠近窗户时,她的动作清晰可见,无论照镜子还是打开冰箱。
你让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为的是她放松一下自己的习惯。你知道,在这一周的时间里,她用办公室的电话给那个哥伦比亚编审打了两次电话,花别人的钱让自己谈情说爱。她提出去里约热内卢搞紧急调查研究,让单位支付旅差费。出去当婊子,她还是个窃贼。丝毫不值得同情。
现在,你总是早早就来到光复大街的房间里,夜里十点钟之前一定到达。你把门锁交给夜间值班编辑,或者交给恩索。马埃斯特罗——你在政府换届之前聘用了他。你选中恩索是因为他与政界有联系;你一步步提升他,是因为他守信、忠诚;最后,你把他变成了你的得力助手。
你首先做的事情不是抓住望远镜,而是穿过大街试图跟那对露宿在那女人楼旁的男女对话。你在芝加哥生活的时候学会了一件事:在与一个不懂当地语言的人说话时,速度要慢,发音吐字要清楚,仿佛对于全然无知的语言只要声音慢一些或者嗓门高一些就会自行解决了。但是,最有效的还是用手势说话。于是,你慢慢与那个露宿街头的男子交流,因为那女子不愿意看见你:她一看见你过来就闭紧了凹陷的嘴唇,用破烂的毯子蒙住面孔。那两人是科索沃战争的难民,说的是塞尔维亚语中复杂的方言变种。他和她并不是亲戚,就因为是从同一个山村里逃难出来才巧遇在一起的,他俩的老家是在蒲兰哈尼市附近,至少你是这么认为的。他俩为了来布宜诺斯艾利斯是花了大钱的,向埃斯特市和波萨达斯移民局行贿,结果发现到了首都两人的命运是当乞丐。那男子有时到一些别人没有去过的角落里收集罐头盒和空瓶子。如果他进入别人已经占领的地区,那是有危险的:要么被乱棍打死,要么被扔进臭沟。可是,他还能干些别的事情吗?没有工作!人们失去了理智,惟一牢固的想法就是吃饭。那男人的手势在说话:就是为了这张肚皮,就是为了这张肚皮。
有时你送给他俩肉罐头和衣裳。女的会说“谢谢”,因为有人扔给她小钱时,你听到她笨拙地发出了“谢谢”的声音;可是,对你,她的目光是仇恨的;你一停下来跟那男的说话,她就对自己的老乡反复说一句:bas smo zedni。根据你多次猜测,这句话的意思是“咱们有的就是饥饿”,或者类似的话。让他拒绝跟你谈话,就有可能阻挠你正在跟那男的建立起来的联系。因此你对她尽量有礼貌,尽量消除她对你的不信任感,你尽量不在意她粗鲁的行为。但是,这并不容易;因为一看见她那模样,你就越来越感到恶心。当她从那张草垫子上站起来的时候,乱蓬蓬的长发像水母一样披散开来。那浑身散发的臭气令人无法忍受。如果你跟她的老乡走出一两个街区,她倒是不生气,但是每时每刻她都用目光追随着你们;如果她看不见你们了,就假装大吵大闹。
你闹不明白的是:他和她之间互相依存的关系是建立在什么基础上的。不可能是肉体关系,因为男的还很结实,要不是缺牙齿,他还是有魅力的;可是她由于满身疮疤和噩梦般的疾病已经完全成了畸形人。
你不止一次提出给他俩租一问房屋,但是,二人拒绝了。他们依然还保留着某种高傲的脾气,仿佛贫困是一种选择,而不是失败。现在,你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跟他俩明白地讲出来,告诉他俩你需要办的事情。对面窗户那个女人三天之内就要去里约热内卢了;你无论用什么办法也要拦住她。
在与布伦达通话之后,你出来寻找那对露宿街头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