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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王飞翔-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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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布伦达通话之后,你出来寻找那对露宿街头的男女:时间十分紧追。现在是夜里十点钟。几周以来,对面单元的常规发生了变化,可能是因为那女人正在恋爱,宁肯不分散精力。她很早就从办公室里回来,很少接受别人邀请外出吃饭,从拂晓开始就写起来,一下子就过去几个小时。

但是,到了礼拜天,她的习惯一如既往:出去骑马,天黑才回来。她听音乐,在镜子前面脱光衣裳。她比从前更加注意自己的身体:他看见她在栏杆上伸展四肢;起床后,她做弯曲运动;上床之前,她在腿部和胸部涂抹油膏。

莫米尔——你已经学会说那男子的名字了——正在破烂堆上打呼噜时,你去找他。而那位女老乡仍然坐在那里吸烟呢。你请求她允许跟男的说话。就是你把那男的叫醒也毫无用处,因为她不让那男的动窝。你双手合十,试图做恳求状。你反复用西班牙语对她说:“重要,重要。”可是你不知道哪个音节能打动她。你坚持说“(cekaouga”。你以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等着他”。后来,你冒出一个地名,终于让那个女的明白了:“蒲兰哈尼。”

那个男的告诉过你:他俩的全部愿望就是返回蒲兰哈尼。那是他们生活过的家乡,被轰炸毁灭了,连废墟都没有了。但是现在蒲兰哈尼又开始重建了。回去以后,他可以当泥瓦匠。你没有猜中他对你说的是泥瓦匠呢,还是别的什么与建筑工程有关系的领班,因为手势加表情组成的语言,其表达能力是有限的;那男的掌握的西班牙语是最低水平的,只能说一些实用的单词。你来给他俩提供实现最大愿望的机会。

在莫米尔慢慢清醒过来的同时,你躲在自己楼的门房里。你担心那女人随时都有可能从办公室回来。终于,你看到那男的站了起来,他的目光在寻找你。你打个手势,要他穿过街道。可是直到他老乡吩咐他:“pitaiga ”,他才穿过马路。终于到了你向那男的提出交换条件的时候了:这是你从读了对面楼里那女人给她哥伦比亚情人的书信以后你在一直思考的事情。你要嘱咐他“绝对保密”你会重复说“绝对保密”,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不懂西班牙语的农民怎么会背叛你呢?你从一开始就不相信谈判会顺利进行:男的肯定会没完没了地跟女的商量。你开出的条件很简单:一笔足够两人回贝尔格莱德的机票钱、坐公共汽车回蒲兰哈尼的车票钱加上一个星期的生活费。你还会说:“三千比索。”然后等待莫米尔还价说:“五千。”可是,他的要求更多。

他要求给自己和那女人弄到新护照。你觉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俩从波萨达斯进入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路上,身上的全部东西都被人偷走了:证件、钱、首饰、衣裳、照片。你感到惊讶,反复问他:“是护照吗?是护照吗?”这办不到。你怎么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给他俩办到护照呢?他应该在明天晚上完成交易中的他那份任务;可是你做不到刚好在七十二小时之前把护照交给他俩。你说:“我会给你俩护照的。说话算话。相信我好啦。”男的困惑地望着你。他又一次穿过马路,与女老乡商量去了。要么是莫米尔投有明白你的话,要么是那女的不让步。他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你问他:“你给我多少时间去办?”莫米尔回答说:现在!毫不通融,一面指指楼上,坚定不移。

这两个露宿街头的人不明事理,这让你气愤。这些长满虱子的家伙怎么敢反对你的意志呢?你不会轻易放过他俩给你造成的难堪的。时机一到,你就消灭他俩。

不幸的是,现在他俩还是你需要的武器,为的是给对面楼上那个女人一个教训。只要他俩没有完成这个任务,你就得尽一切可能满足他俩的要求。大概得找人事部主任斯卡迪或者思索。马埃斯特罗帮忙;恩索一直与治安部门有联系。

你说:“莫米尔,我去办。我全力以赴地去办。早晨七点钟,我派一个可靠的人给你俩照相,就在这里,大街上。

你们要洗洗脸,梳梳头!尽量正常一些。然后,到了晚上,如果可能,我把你老乡的证件给你。等到你办成了我要你做的事情之后,我再把钱和另外一份护照交给你。“莫米尔再次离开,去问问女的是不是同意。那女的站在那破烂堆里点点头。

上帝啊,多么艰难的秘密会谈啊!

但实际情况在与你作对。就在你跟莫米尔交谈的时候,你关掉了手机。现在你才发觉手机里有两条令人绝望的信息。恩索。马埃斯特罗请你尽快去办公室!他说,总统已经解除了一半内阁成员的职务;总统与把他捧上宝座的同盟军发生了你死我活的纠纷。总统不听任何人的劝说,几个儿子的意见除外。这场危机已经严重到了副总统可能辞职的地步。思索在回信时说,卡马格,报纸已经停止运作,大家都在等着你回来。他还说:“没有你过目,我怎么能签发头版头条的标题呢?我已经把准备好的草稿放在你的写字台上”你又一次想到:选中恩索当副手是多么正确。

有一半的编辑讨厌恩索其人。他们对你说,思索曾经是闻名全国最不顾及后果的政府发言人。就连军事独裁期间,也没有这号人。你说:你们太夸张了。你把恩索调到身边,因为他对你的吩咐不讨价还价,而是尽量完善你的命令。

他向前总统表白的无限忠诚,现在又在向你表示了。当他的元首明目张胆地盗窃时,恩索用有害和狡猾的想象力戏弄国人,如今报社里的人一一在加工提炼他那些编造的话。

如今,恩索不能像从前那样编造事实了;但是这家伙诡计多端,善于玩弄事实,修改事实和移花接木。你不止一次地重复说:生活对恩索这样的人是不公平的。恩索如果出生在一个比阿根廷稍稍有分量的国家里,他肯定是个富歇(①富歇((1758—1820)。法国政治家和警察组织的建立者,由于工作勤恳和善于随机应变,能在1792—1815年问的每一届政府中任职。)是个基辛格,是个胡佛(胡佛(1895—1972),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任该职长达三十七年之久。

掷下三次色子,扔出同一个坏点——手气不好。)。无论富歇、基辛格还是胡佛的传记中,都没有如此令人钦佩的分身杰作:前任总统分别在洛斯托尔多斯修道院、阿尔西纳水渠以及月亮谷同时搞假忏悔:你很想把自己跟那女人的烦恼倾诉给恩索听,因为思索可能为你提供正确的建议;但这是一个你不能交给任何人的秘密。

你可以告诉母亲,是的,如果你再次见到她,会把心里话向她和盘托出;可即使有这样的希望,你已经好久没有找她了,卡马格,你母亲已经离开了这个人间王国。

在专门接收女儿和亲友信息的手机上,有两条怒气冲冲的短信。安海拉的病情每小时都在恶化。布伦达用葬礼上的口气通知你:感染已经无法控制。三个医生在抢救室照顾安海拉。布伦达说,如果你不能直飞芝加哥,我恳求你找一找从圣保罗、利马或者随便什么地方转机的关系。卡马格,你一定尽快来到这里。我和迪安娜已经绝望了。

你的前妻发疯了。亏她想得出来,安海拉的病情稍有变化就让他出国去看!用假警报缠住他,这不是第一次了。

你女儿患的是很难治疗的白血病,又叫做成髓细胞病,但是此前已经治愈了,没有道理现在会更糟糕。如果布伦达是在你这个位置上,哪怕片刻时间,她就会知道:一场政治危机降临到你头上了;你不能不负责任地离开报社。如果布伦达能用你使用的波长看待生活,就像在结婚初期那样,她会猜到:楼对面那女人的里约热内卢之行,对你来说,是惟一生死攸关的问题。

另外一条信息也来得不合时宜:是雷伊娜。雷米丝的,她需要尽快见到你。她恳求道:“我只要一分钟;我是一场误会的牺牲品。我要当面向您澄清。”你不会接待她的,你已经做了决定。你把雷伊娜的同题交给人事部主任斯卡迪去审理;你不会做出任何有利于她的表示。

明天行吗?啊,不行。你可不愿意把你计划中的任何线头留到明天去。你一走进办公室就要见到斯卡迪。或许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让你感到不安的一切问题。你无法避开他那个大鼻子会让你产生紧张的感觉:像个大辣椒,几乎要爆裂开来。斯卡迪的品德是一块不曾考察过的领地,因此你小心翼翼地遣辞造句,说出来的话仿佛走在烧红的煤炭上一样。他说:“‘博士,您不用担心。明天下午我们能拿出护照来。假护照,打折扣。我去找那些从波兰领事馆里偷出来的护照。咱们弄出国的那些坏蛋是克罗地亚人吗?

您说是塞尔维亚人,是黑塞哥维那人?那就没有人能明白有多大区别了。塞尔维亚人、波兰人、保加利亚人,都是同一种泥巴。“你心甘情愿地把最后几针交给斯卡迪去缝:照片、编造姓名、大约的出生日期:一九五四至一九六0 年间。

你不愿意在证件上填写情况时出现翻译的错误;你提醒斯卡迪说:“如果这些细节出错,那他们经过移民局检查时就前功尽弃了。斯卡迪,你看:那些语言里有些少见的字母;有带重音符号的g ,有带横线的f ,有带长音符号的i…i。”斯卡迪安慰你说:“您用不着担心!难道咱们失败过吗?”

你不放心的还有雷伊娜。雷米丝的问题:那是一个无论你还是斯卡迪都不敢闯入的隐形雷区。斯卡迪要闯一闯那个区域,他殷勤地问道:“卡马格博士,是不是有人给她提供更多好处了?也许咱们把雷密赛给忘记了?”你真应该感谢他,因为如果他鼻子再多一根毛细血管,就有可能暴卒于血压高之下。你纠正他的发音,强调第一个音节,说:“不是雷密赛,是雷米丝!她全名叫雷伊娜。雷米丝。您知道她背叛了报社。那家《空中快线》贿赂了她。斯卡迪,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解雇她。”

斯卡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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