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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我姑息纵容你这么久,你连个好脸色都不肯赏我?这么大胆?”傅荆怀接过店小二送上的筷子,吃我的菜,分我的酒,边吃还边道:“咦,这家手艺不错,你总能找到好吃的,真是亏不了嘴。”
我没吭声,也不知该说啥,怕多说是错,只能闷头喝酒。
傅荆怀又说:“我若想算账早就跟你算了,你不必如此受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吃喝玩乐不是你最擅长的吗?以后你就专心干这些事,一定会在这方面颇有建树。”
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过,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淋漓一般的事实,我背叛了他,他却还对我这样,是傻了吗?
喝完杯里的酒,我顺手结了银两,撩袍就走,只在行前跟他拱手告别:“卓屹兄……太闷了,我出去透透气。”
谁知我前脚刚一出酒肆,后脚就被人从身后扛了起来,七拐八绕进了一个比较偏的小巷,然后就被重重地摔在了青石墙壁上。
“祺缪,你不要太过分!我都拉下面子和你说话了,你还想怎样?”傅荆怀有点咬牙切齿,这扛人就跑的行为真的很符合他的痞子气质。
我的背脊一阵疼痛,紧锁眉头道:“我想辞官。”
傅荆怀抿了抿唇,拳头渐渐握紧,像是隐忍,却还正正经经地问我:“辞了要去哪?”
我临时想了个答案:“四海云游吧,看一眼万千世界。”
“你倒真逃脱的干净!连后路都为自己找好了……”他突然单手揪住我的衣领,另一拳就砸到我耳边的墙壁上,脸也贴近了过来,唇角扯出来一个古怪的笑意,似是苦涩,又似是骄傲:“世界有什么可看的,你要真是想看,那我就是你的万千世界,我就是你的万丈红尘。”
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我今天已经受过云卿的刺激,转眼间又要来受傅荆怀的荼毒,这算是什么事儿?上天若真是待我不薄,还请别让我在情路里与皇族再生纠葛。
我道:“陛下,我酒喝的有点多了,人生观非常虚弱,有什么吩咐明天再说好不好?”
但他却毅然决然地开口:“不好,我今日便要与你说清楚!”
我来不及捂耳朵,他就已经开始说:“祺若钦,相识这几年,你的花花肠子我哪一点不知道,我有做什么吗?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你想过吗?你说你心里没有傅云卿,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信了,你的嘴角只要稍稍向下一撇,眼里带着一丝不屑,我就难过得快要死了。可是你不懂,你都不懂,我轻易给你的新任,你却盲目地相信别人,将我的感情置于不顾。所有人把那些莫须有的事情付诸于我,我都不在乎,可是就连你都要认定我残害手足手段龌龊,那根本就不是我做的!他也是真的要反,我没冤枉他!他的心在你眼里净如白莲,可是我的心也赤城的滴血啊!看不到吗?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到吗?”
傅荆怀就这样说着能击溃我心理防线的话,说好的出来透透气,可这种更让人透不过来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我知道他喜欢我,却不知他用情至深,被那样狠狠地眼神看着,我却只能怯懦退缩。
“对不起就行了吗?那我伤了你,是不是只要一声对不起你就能舒服?”他伸手摸我额上的伤,接着道:“明白告诉你,我不能!我不会舒服!你让我陷入这境地,我都快要觉得自己不是皇帝,而是神仙,因为只有神仙才会这么顺风顺意。我是如此的喜欢你,越来越。可你抽身就走,头也不回,留我在这坑底,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傅荆怀身为一代帝王,所有人都恨他的庸碌无为,也都怕他的喜怒无常,人们都谨慎地伺候着,琢磨着他的喜好,考虑着他的感受。可他现在却只问我,有没有顾虑他的感受?
我只觉自己混账。为了根本就不想当皇帝的云卿卧底在他身边,博取他的宠爱,但事已至此,骗都骗了,我再说什么都会被当做惺惺作态吧?我抿唇不语,硬着头皮受他批。
“你以为不做声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傅荆怀突然扳起我的脸,恶狠狠地啃上我的唇,我吓得惊呼一声,正好着了他的道,他探舌而入,搜刮一切,用着仿佛想把我抄家但还嫌不够的力道。
我条件反射地推拒,可他就将我的双手拉到了背后,牙齿更加用力,我都尝到了腥甜。还说鸢喜玩虐恋情深,我看这边更虐才对!
我哭了,那是很复杂的眼泪,带着三分羞愧三分自责三分矛盾,还有一分不知所措。傅荆怀的动作终于轻了下来,他最后舔了舔我的嘴角:“看来真的是很勉强你,你要是想走……那就走吧……”
有人负了我,我又负了另一个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走后,雨终于下下来,点滴如豆,密如帘,噼里啪啦砸着屋檐。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这雨滂沱了数日,却在傅云卿大婚的那日停了,也算是真真正正的万里无云碧空如洗了。世人都说那是好兆头,也说那是适宜嫁娶的良辰吉日,可家里的人全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连我如厕都要跟着,我委实不解。
鸢喜为我解惑道:“今日的黄历上确实写了宜婚配嫁娶,但同时后面还写着忌伤心过度,忌饮鸩、吞金、上吊、跳河、抹脖等各种自尽,你看没看到?我们这些人还不是担心你一时昏头,万一在别人鸳鸯交颈的时候你去求见阎王,这可怎么整?”
我无言以对。
既然大家都觉得我不能释怀,我倒也想去尝试看看,炮竹齐鸣锣鼓震天之时,我迈步而出,决定去偷看云卿的婚礼。这一路上,看热闹的人比逛庙会的还多,换了普通常服的我被挤得不辨南北,连发型都乱了。
我也终于看见了在我脑海中出现过千百次的云卿,他温和如煦地牵着新娘子的手拜天地,有风吹来,新娘子的盖头被吹起一边,我看到她皮肤白净唇红齿白,是一副极好的模样,她微微一笑,简直幸福得没边。
一个女人,到底要倾其一生做多少好事才能得到这样的好运气,才能得到这样一场隆重的婚礼?
而我,站在围观的人群当中,衣裳黯淡,头发凌乱,被对比、埋没的一无是处。心里泛起的酸涩越来越重,越来越,我只能捂住嘴,生怕连别人都能闻到这股味儿。
身旁有人拍拍我:“喂,大妹子,你又发抖又流眼泪的是干什么?没抢到喜糖吗?”
我点点头。
嗯,何止没抢到喜糖,我好像连唯一幸福的可能都被别人抢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大岐皇族内最隆重的喜事过后,十里长街全洒满了鞭炮崩过后的红屑,厚厚地铺了一层,手笔之大,景色之壮观,目前为止前所未有,令人艳羡。
银凤熙夜里敲开我房门,说自己失眠难寝,想找我聊聊,我自然知道她是来开解我些什么,于是只拿出上好的顾渚紫笋,泡了一壶。
她犹豫了好一刻才把话头省了,直入正题:“祺缪,我本以为你的奋力一搏你们俩就会有结果,不料男人说变就变,谁都不能免俗,唉……我是感动于王爷的善心和他的专情,却想不到专情这一点竟是笑话,他让我挺失望的。”
我明明肝肠寸断,却还要维持自尊道:“别失望,王爷是好人,他从来没有许诺过我,感情的事是我自己犯傻,自作多情而已。”
我无声地将茶灌入喉咙,只觉得这一瞬间简直比一生都要漫长。
银凤熙用茶敬我,末了还问我一句:“我们都不曾了解他,也许他真的什么都没想过,那么,为他所做这么多,你后悔吗?”
室内一时静谧,我想起她以前也问过我一个问题——“你值得吗?”现在又补给我一刀——“你后悔吗?”这叫我的心头百般不是滋味,就像开了酱料铺似的。
说真的,若再重来一回,我想我还是会走向做二心臣之路,此生但凡遇到傅云卿,他就不可能不在我心底里留下痕迹。
我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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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辞官。云卿新婚燕尔,各路藩王都被遣回,朝中的户部尚书刘大人的暴脾气夫人在此时又有了身孕,他忙前忙后忙得头不沾枕,我好歹是一户部侍郎,即使朝中对我多有微词,也断不能现在撂挑子就走。
这样不仅让云卿看不起我,丢了我自己的脸,更丢了我师父的脸面,我可不想别人说我师父裴临渊一生功绩卓绝,临了却被我这个逆徒毁了名声。
嗯,失恋就失恋,也罢,这根本就没有什么了不起,日子总还要继续过。
陈鸢喜说我神经粗,我可以认,可是她一边去和顾常打架打完架又回来骂我活得不够坚持,我便不能认了。她年幼时第一次见到顾常,便叉着腰用嚣张的口吻问对方:“喂,你叫什么?看你长得还可以,以后大姐罩着你。”结果顾常甩了她一个白眼,她冲上前去和顾常烟尘滚滚地打了一仗,从此以后每个月都要打,哪次不打她就头晕目眩浑身不舒服。
辞官的念头虽然起了几瞬,但是与鸢喜的执念重相比,我还是非常庆幸自己神经够粗,执念这东西可万万要不得。
“拜托,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留下,你别吓我!”我摇头对她道。
陈鸢喜满眼都是“你病的不轻”的哀痛:“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该到点儿吃药了?你就不怕等皇帝想通之后,拿你的命来撒气?我这心都快为你操碎了你知不知道?!”
她一直认为我现在还安好的唯一原因,是皇帝陛下还没想通,而想通只需时日,总有一日傅荆怀会反应过来我这个有二心的女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存活于世。
“他现在只是暂时被情爱蒙蔽了双眼,他绝对会黑化的!”鸢喜再三提醒我,“你真的不走?”
我叹了一口气:“不走啦!”
不辞官就代表着我要再度面对傅荆怀,这非常难,在我的生命中,“如何面对一个被你骗过还跟你告白的人而且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