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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潘岳将师母送回中牟安葬,暂搬至潘府安慰。左思常于园中奏琴,做清心冶性之音,王衍、乐广、陆机陆云等人常来一坐便是一天,逐渐见潘岳能够起床活动,吃睡如常,方才放心。
潘岳至孝,有母亲在世需要奉养,不能自弃。也只有打起精神,仍是照常伺奉母亲。一日穿衣时,手执衣带结不成,情催神伤,便忘了其他事,只到书房写下‘哀杨氏悼文’,见到书房里未完成的窗户剪纸,更加悲从心来,眼中含泪。其时,窗花又名‘翠贴’,均用绿色纸张或绢帛所剪,但此番所见只觉那剪纸颜色有异,并非平常所见绿色。一时滴泪于‘哀杨氏悼文’方见自己滴下殷红血泪。正自悲哀不尽,忽见杨研身影俏生生立于案侧,不由心下一喜,道:“研妹妹,原来你没有死?”杨研泣道:“感君深情,不忍分离,我与檀哥哥同心,因此魂魄前来相依。”潘岳大喜,伸手相携,忽见眼前成空,杨研身影消失不见,方知原来竟是自己幻觉。情之深重,令人叹息,只想:不知研妹妹若是泉下有知,可真会感岳深情,魂魄相依?
又另取过纸,写下
《杨氏七哀诗》
漼如叶落树。邈若雨绝天。雨绝有归云。叶落何时连。山气冒冈岭。长风鼓松柏。堂虚闻鸟声。室暗如日夕。昼愁奄逮昏。夜思忽终昔。展转独悲穷。泣下沾枕席。人居天地间。飘若远行客。先后讵能几。谁能弊金石。
贾南风赐了潘岳一个九龙玉壶,给他盛泪。潘岳因身上衣服是杨研手缝,不肯沾了红泪污了衣服,又取出帕子,亦是杨研所绣,亦不愿污,泪水滴入玉壶,一壶俱是血泪。贾南风又从全国精挑细选了才貌双全的一百个美女,送到潘府让潘岳挑选,被潘岳辞退送回。
其时,像潘岳这样的官宦名仕身边没有女子服侍,甘作鳏夫,算是独立特行,不合时宜。丧妻后,自然常有求亲保媒的登门拜访,来潘府说亲,只是都被他令人打发了走了,他再未续娶,妾室也未纳,而且数十年来,潘府中长大嫁出的丫环婢女也都是清白之身,这是十分罕有的。潘岳一生只娶一妻,伉俪绝配,又在妻子死后真情流露,潘、杨二人之间的脉脉深情到了令常人难以理喻的地步,在其时,或者说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罕见稀有。也许这也是历代女子把潘岳作为梦中情人的标准,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重要原因之一。因此又有‘潘杨之好’之说,此典专指二人同心,一生与共。夫妻情深,白头偕老。只是,世上一代代夫妻无数,能称得上‘潘杨之好’的恐怕并不太多。
第 64 章
贾模多次面见皇后贾南风,陈说祸福。贾南风不仅听不进去,还认为这位族兄胳膊肘往外拐,怀存异心,便开始在朝中排斥贾模。贾模郁郁不得志,又忧发于心,不久就患病而死。
裴頠只好常去找贾后的母亲郭槐,言辞恳切地陈说祸福,让老夫人申诫贾后善待皇太子。一生奇妒无比的郭槐,临老倒发善心,便常常劝皇后女儿对皇太子好一些,还常常切责怒骂无礼于太子的外孙贾谧。贾谧如今权重势大,只被人奉承,却常常因为太子的缘故被外祖母责骂,与太子本是一直不合,因此心中更加怨恨,怀恨在心便欲除之而后快,只对贾后进言道:“太子最近买了许多田产,又结交了诸多小人形成朋党,都是因为想扳倒皇后的缘故。有人曾听到他说过,道是等皇后死后,一定要鱼肉贾氏族人。不但如此,还要效仿以前咱们废杨后的样子废掉您!不如皇后早做决定,改立一个温顺的人作太子。”
这话正中贾南风心头大忌,当年杨氏一族对她甚好,尚且被她诛了三族,而自己待太子向来刻薄,以后岂有不被报复?因此,听信了贾谧之言。
所以这天晚上,司马遹浑身摊软地坐在地上,心里一片冰凉。他刚从中宫回来,应当说他刚从中宫的房顶横梁上回来,而他刚才在横梁上的所见所闻正是一场最可怕的恶梦,室里有母后、贾谧、董猛、刘振、孙虑等人,商议的是怎么样才能比较说得过去的杀了他。不是废了他的太子位,是要他死。
他痴痴地望着夜色中的独火,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他终于活到头了。可是他还年轻,才二十二岁,他是太子,全天下仅有的太子,他不想死。绝望的心里便开始茫然思索对策,谁能救自己?赵浚有禁兵,可是明知道赵浚他们的想法,就算是明天找他们来商议,除了政变也不会有其他意见。近日赵浚便常请他发动政变废后,他不纳,也不想纳,废后?那不是自寻死路?他以为只要自己听话,贾后未必会取他的性命。他想到一人,便觉稍稍心安,壮起了胆从地上爬起来,召来亲近心腹,令他速召潘岳即刻来见。他想的人正是潘岳。一则潘岳有计谋,眼下只有他能给自己出主意。二则潘岳与贾南风关系菲浅,或许贾南风面前替自己求个情能保全自己性合。三则,潘岳身后还有司马冏。
心腹侍从奉命去了。司马遹等不及爬上楼注目远眺,这是公元299年12月,寒风习习。四周在夜色中并不甚明朗,新月如勾,东宫宫殿亭台、花草树木俱都隐在暗处,只显露出朦胧的轮廊,犹如水墨画,显得安静、神秘而又凉薄。这么冷的天气,也有虫声从远处传来,奇怪的是,这样,却更显出夜晚的安静。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出现淡淡的灯光,仔细看时,正是潘岳随了提着灯笼的宫女一路走来,在黑暗中更显得清晰,越走越近,衣带、须发在风中起舞,飘飘欲仙,恍若便要踏月乘风飞去一般。
司马遹忙下楼去迎。等潘岳行过礼,他禀退左右,只将潘岳一人迎进内室,便是倒头而拜,泣道:“潘黄门救我。”潘岳似乎并不吃惊,虽他身为黄门侍郎可进出皇宫自由,可是太子这个时候急着召见,心里早知有事。只也跪地,请他起来,又问何事。
司马遹便道:“今天傍晚,母后、贾谧、董猛、刘振、孙虑等人聚在一起商议,欲谋害于我。”
潘岳仍是神色不变,也并没问他从何得知这种秘密事谊,只问:“你有没有召赵大人、司马大人商议?”,因赵浚、司马雅都带禁兵,因此自然可以负保护之责。
司马遹摇头,急道:“我是今日傍晚时分才听到,若是明天找他们商议,赵浚必是要我发动政变废后,行此凶险大逆之事,我当真不愿亦不敢。”
潘岳方问:“你身为太子,又没犯罪,他们如何害你呢?”
司马遹想起这个恶梦便簌簌而抖,仍在惧怕,颤声道:“我听他们商议良久,最后订下说是让贾谧出面,召陆机进宫模仿我的笔迹写下反书,以此为凭,竟要诛杀我。”
一听此话,潘岳便略有吃惊,看来贾后当真是决意要置太子无死地了。他知赵浚、司马雅向来请太子发动政变废后,然太子胆怯力弱,不能行此,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只要太子不死,赵浚等人恐怕会根本不问太子意见,不以实情告之,自行其事,最后以形势逼得太子不得不为。自己自然不能眼看太子遇危不顾,只是若是相顾便是几乎等同于与赵浚等人伙同废后。却是一时思之不定。心里想着,如今也只能先保太子,到时候赵浚他们要如何作法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马遹把自己今天听到的这个与自己性命忧关的大秘密和盘托出,见潘岳只是无语,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在想计,还是发呆。心里着急,又跪于潘岳面前,泣道:“义弟因我而死,我知道你还有个过世的大儿子年纪跟我差不多,我愿认你为父。请救一救我。此番我若能得生,以后必不忘你大恩。”
潘岳只道一声:“太子快休如此,老臣愿以性命保太子。”扶起司马遹,问他道:“依太子之意,又如何?”
司马遹见潘岳答应,大喜过望,望住潘岳,嚅嚅而言道:“若是能使齐王护我,我便安心。”
潘岳摇一摇头,他之所以保太子,正是不想见到天下大乱,只道:“诸王行动只由圣上差遣,此事却由不得你我。”
司马遹便问:“依你之意又如何。”
潘岳只想,贾后心机颇深,计策恐怕不会这么简单,除令陆机模仿之外也不知道还备下了什么难以预测的后着,一时难以猜出,与其这么凶险被动,倒不如反客为主,主动掌握形势的发展,便道:“臣倒有一计,若是行来,或许有救,只怕太子见疑。”
司马遹忙道:“我从此后再不对你生疑,全听潘大人之意行事。”
潘岳道:“这反书,太子要自己写。”
司马遹吓了一跳,十分害怕,吃惊道:“你要我写反书?岂非陷我于死地?”
潘岳见太子不信,便近前一步,低声道:“太子继想想,贾后有心造你反书,十分容易,要模仿太子笔迹,别说以书法著称的陆机,便在老臣也是易事。到时只怕你百口莫辩。”
司马遹目瞪口呆,心底生寒,无言以对。
潘岳仍是悄声道:“不如你写反可掌握”又道:“其实朝中内外早知贾后有废太子之心,利用此点,还可有救。”
司马遹似懂非懂,点一点头。
潘岳问他:“你平常所作文稿,朝中大臣可有?”
司马遹只茫然望着潘岳,想了半天,方道:“我岳父王大人处便有。”
王衍此人,潘岳是知道的,别说是女婿,便是亲儿子惹上麻烦,恐怕也要与之撇清关系不会相助说话。便道:“请太子赐臣几封近日所写文稿。” 司马遹听了,忙找出交给潘岳。虽不明白潘岳要来何用,但也不多问,只照潘岳之言行事。潘岳接过,又交代宽慰了惊慌失措的司马遹几句,便告退而出。
潘岳一路行出,忽然间刮起大风,吹得他衣袂猎猎,便觉身上一寒,清冷月色下,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在行走,前面的家里早已经没有了娇妻稚子相候,便心生凄凉。只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