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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倚华忽然失声痛哭,呜咽道:“那天我确实喝多了。我和自己说,姬倚华啊姬倚华,你放弃她吧,相比信任你,她更信任自己的尊严,就是没有东海,没有刺客的身份,你们也别想做寻常夫妻!我本来什么都不想再做了,然后她就在江南出事了,我什么都没想就赶过去找她,等到看到她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跟本就……妖精,这女人就是个妖精!”
傅海卿叹息道:“你说得,让我都有点同情你了。”
“同情我?我他妈比谁都虚伪。”姬倚华停住了哭腔,“她去杀人,我会告诉她,那些人的武功如何如何怎么防范,一遍遍地叮嘱她善后人是否部署好,撤退的时候的地点是否安妥。有一次她问我,为什么不和她说,别杀人了,我不喜欢,停手吧。而我甚至不敢回答这个问题,韩霜不是一个身可由己的普通刺客,她是韩寻的刀,我自持身份,即使是为了她,我不敢越雷池一步……”
傅海卿见姬倚华越说越多,说出的都是闵秋凉的过往,这个男人曾经离她的心很近,所以可以看见世人看不见的那个韩霜。而他自己心中的辛酸更是难以言表,只是劝着:“姬兄,你喝多了。”
姬倚华趴在桌子上,手掌像是想要握住什么一般张开又合拢。“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一株芙蓉树下,她生得那么瘦,那不是一种瘦得好看的瘦,那种瘦让人心疼。遇到我的那天她我早听说过但我们谁也不肯真的拉她离开,我们的确对韩霜冷漠,对韩族冷漠。所以今天他们被从璞玉磨成了尖刀,也算是东海应当承担。”
傅海卿不忍直视,抬手按下了他挣扎的手掌。
姬倚华反手握住傅海卿的手,哭笑不得的样子:“傅海卿,我嫉妒你。”
傅海卿几乎愣了:“……谢谢?”
姬倚华迷离的醉眼努力拼凑出几分正经:“这些钱是我最后能拿出来的。你千万别发疯,想着买凶去行刺韩族掌门。那是刺客老祖宗,花钱杀他,那钱你一辈子都挣不来!”
傅海卿叹息:“你这话是在建议我什么么……我杀秋凉的父亲做什么?”
姬倚华皱眉:“这些钱足够你们逃到任何一个地方去。下次见到她,算我拜托你,带她走,离开东海。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我这样的人,他们甚至会……在她杀死自己之前,逼她毁了自己。”姬倚华的声音软弱无力,“我欠她的太多,一次决绝,一份舍得,我给她的从来都不完全。让她笑,让她觉得自由,我做不到,而你可以。”
傅海卿点点头:“她也是我一生挚爱,我自然会把最好的选给她。”
姬倚华大笑一声:“混帐东西,跟你一比,我输得太惨,反而没感觉了。”
他的头一歪,伏案睡去。而傅海卿收好银两后,心中空落落的,彻夜不成眠。
次日清晨。
姬倚华在傅海卿的床上和衣醒了过来,尽管没喝多少酒,依然头疼欲裂。
傅海卿把晾凉的葛根汤递给他,姬倚华道了声谢,匆匆饮下。想起自己去绮楼给秋凉解酒,傅海卿幽幽道:“你也真是一点不防人,我一把砒霜给你毒死,你找谁申冤?”
姬倚华呛到了:“无缘无故,你毒死我干什么?”
傅海卿咬牙切齿道:“你和我老婆好过,我也打不过你,下毒不行啊。”
姬倚华露出了一丝神秘的表情:“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我和霜儿还真没有过。”
傅海卿用一种看圣人的眼光看姬倚华:“骗我吧,那可是十年啊,你不会……”
神仙哥哥哭笑不得:“没和她,也不是说明没和别人……喂,这个不许告诉她。”
傅海卿嘿嘿一笑:“秋凉要是知道了,还用我在这里下毒。”
姬倚华的目光忽然有些渺远:“要是真是一把毒药毒死我,也倒是个好归宿吧。”
傅海卿正色道:“我昨天晚上就觉得你有事,既然是朋友,便老实些告诉我,我能帮忙一定帮你担。”
姬倚华心里叹息:“朋友?今天之前,我一直有见你一次杀你一次的心……”忖度半晌,还是把胸口的一封信笺取出来。那封信贴着肉,还带着他的体温,想来是极为珍惜的。
傅海卿展开信纸,双手一点点地发冷,颤抖,直到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在这个世上,人们真正得到总是结果,无法挽回,无法得知过程中的真相的结果。
“这是假的。”傅海卿嘶哑道,“她不会来洛阳的。她纵然凉薄些,却不是那样的人。”
姬倚华将信笺捡起来,仔细地叠好,淡淡道:“韩霜是刺客,是韩族人。她不来杀我,那韩寻派别人来杀我,她也不会反对。我为了拦截韩族战略西行,手上韩族人的血不尽其数,不来会晤,反而会让有心的小人钻了空子陷害她。反正她也会直接间接地见证我的死亡,也好,我死前可再见她一眼。”
傅海卿攥住他的手腕,颤抖道:“你不必遭受这种折磨,拒绝她吧。这一定也不是她的本意。”
姬倚华摇摇头:“作为她的旧人,我已经羞辱过她千万次。比武在东海的神圣不能小觑,我不能侮辱她最后的尊严。”
傅海卿冷笑道:“虚伪!如果她死了,你……“
“我自杀谢罪。”姬倚华挥手打断他,“如果我死了,那就由你想尽办法,带她走。”
傅海卿怒道:“怎么你横竖都得死啊!你怎么就不能对秋凉有点信心?你你你再读读这封信,说不定这是他人胁迫写的,这里暗藏玄机……”
姬倚华低头笑笑:“这当然是在他人胁迫下写的。可我问你,他们用什么胁迫?刀?韩族已经没有人配和韩霜用刀。命?她早就不珍惜自己的命了。只能是人。你觉得是哪个人?”
傅海卿霍地站起身来。
姬倚华的声音落寞:“她性子纠结,心地却十分单纯。我认识她十年,我了解她爱什么恨什么,我知道她每一次出逃的理由,我理解她和韩寻的感情和缠绕,所以我知道,此时此刻,她会选择什么。”
傅海卿咬牙道:“我不需要她做出这些,我也不信她会赴约。”
“不论如何,带她走。”姬倚华仰天长叹,“也算是给我不忠不义的半生,送上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报应
姬倚华走后,傅海卿彻底变的惴惴不安,尽管他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秋凉不会来,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他告诉自己没有遇到姬倚华,他只是做了一个令人惶恐的恶梦。是的,令人惶恐。
直到那一天,他走在街上,逗一个拿着纸风车的小姑娘笑。他忽然听见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无疑,是韩枫的声音。
然后他看见韩枫身边的那个穿着黑袍梳着宫髻的女人,漆黑的袍子绣着金丝线,俨然是一对凤凰。女人右手的每根手指都有一枚黄金的护指,那双莹白手和苍白清瘦的脸颊有一种不可侵犯的高处不胜寒。她的身姿高挑舒展,是她的目光里流淌着漠然和彷徨,凤眼一转,便看见蹲在拿风车的小女孩面前的男人。
傅海卿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确切地说,是见到韩霜。闵秋凉是那个美丽敏感,命如秋蓬的箜篌女郎,而韩霜不是杀伐决断的人中龙凤,在她黑色长袍上盘折的华美的金色绣纹上,傅海卿似乎看到了她冲动鲜活的心随着时间与境遇一点点凝成冰冷的翡翠,她的良知被打上了忠诚的烙印,她的泪水毫无含义,她的感情只是华美之外的悬疣附赘。
傅海卿觉得自己甚至能听清街道每一个人的呼吸,但却感觉不到那个女人的存在。这些呼吸拼凑起来有着一种恐惧的压抑感,傅海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正在被某种力量撕裂,心脏给浑身供的血都在冲向自己胸口裂开的这个洞。他蹲在地上,这个世界都变得灰暗了,只有那抹黑色格外刺目。
多少次,他觉得只要可以重逢,他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但在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这是另一个恶梦。
他就这样看着闵秋凉与自己擦肩而过。
这个时候不应该叫他的名字吗?不应该冲过去拉住她吗?不应该带她离开吗?这就是她活着的姿态吗?他应该接受这样的现实吗?他当然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但是他怎么可能改变她的决意?
原来,一切都还没死,他的爱,他的痛,他的誓言,唯独他的……秋凉。
遗忘的罪带给他的快乐再次被这个世界的因果报应一口咬断了防线。
傅海卿冲进了身后的一家酒楼。店家看他双目充血,脸色苍白,失魂落魄,战战兢兢地问他是打尖还是住店。
“水,凉的,要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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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韩霜正对韩枫轻轻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退出呢?”
韩枫打了个哈欠:“干什么论这些虚无飘渺的事。越早想,死得越早,这是前人的经验。”
韩霜的眼神有些黯淡,她轻轻道:“我若能退出,就去往西走,去关外开一家小店。”
“为什么往西走?”
“因为我们是东海的人啊。“韩霜破天荒地展颜一笑。她还记得这个笑话,忘不了讲给她的那个人。
“不见得是天堂啊,那边的人命交易很频繁。”韩枫笑了笑,“当然接得都是五十两白银以下的票子。而且风很大,没过两年你吹弹即破的小脸蛋,就变成黄脸婆的老脸了……”
“卖什么呢?不知道那边的人吃不吃馄饨。”韩霜好像在自说自话。
韩枫阴森森地讽刺道:“还是别做带馅的东西了,人家不管你来路都会以为那是人肉做的。”
“反正都是瞎想吧,活过今天再说吧。”韩霜又变得面无表情。
韩枫歪了歪头:“你又想自己一个人去?这一次不太好吧。”
韩霜不语。韩枫叹息:“我代你去吧,我猜他是气你远行不归昏了头,不然怎么会让你杀那个人不是?这个人情算我送你的,不用着急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