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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笨拙地抱着怀中的孩儿,轻轻地逗弄着,仿佛孩儿就是他亲生的。
初见俨儿时,他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而今再见,他已长高了许多。
我喝道:“你干么?”
他一刹,手脚俱颤。见是我,他低吼道:“疯丫头,你不见着我正在逗弄孩儿么!”
我快步迈去,将他怀里的孩儿抢过来。因而,吵醒了他。
俨儿用小手擦了擦惺忪的睡眼,迷糊间看见了我。他喜悦地尖叫,一把抱住我,侧着头昂视我,“娘!”
我与尉迟恭震撼。
我心头钝痛,晓得俨儿喊的“娘”是得雪,只因我与她有九分相似,反而让他误会了。
俨儿甜甜笑道:“娘,俨儿赢了。”
我弯身蹲下来,与他平视。“俨儿可看清我了?”
得雪莫非并无跟俨儿说,她有一个与她极为相近的我么?
俨儿绞着细细的眉,噘嘴道:“是娘啊,俨儿才不会认错呢。”有些小得意。
尉迟恭道:“怎么回事?”
我忽视他的话,看向俨儿。心道:“看来他是真不晓得我!”随而,摸向了俨儿的小脸颊。“俨儿乖,你告诉我,方才你说的‘赢’是何啊?”
俨儿聪慧一笑,鼻子翘起。“娘不记得了?之前您与俨儿玩捉迷藏,您要俨儿躲起来,过会儿子就来找俨儿。”突然他鼻子稍垂,皱了皱。“可是俨儿等了许久都见不着娘,现儿俨儿明白了。俨儿太狡猾了,所以娘找不到我。但是,我却赢了。”说完,他复变回初始的骄傲。
我眼含泪光,仿若心被掏空。
得雪骗了这孩儿,自己却失踪了。
“娘为何要与你玩捉迷藏呢?”我问道。
俨儿道:“因为娘说先让俨儿躲起来,然后娘就去寻爹爹来,一同陪伴俨儿玩呢!”语毕,他笑得单纯无邪。
我吸了吸气,感到胸中一股酸闷。又气又恼,却又酸又痛。
得雪竟然不顾自己的亲子,独自一人去寻王世充。
可是,王世充已经抵达长安,被李渊拘着。
若得雪要寻,也该会来长安。
可是一点消息都没!
俨儿转身,小手指了指尉迟恭。“娘!那个黑脸叔叔是个好人呢!他救了俨儿,还给俨儿治病!”
我娓娓站起,直视尉迟恭。“俨儿怎会在你这儿?”
尉迟恭鼻孔朝天喷气,双手抱臂,不可一世。“你是何时成了‘娘’的?”
我撇头,“与你无关!”倔犟的语调。
他怒哼道:“当初结拜之时,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么?现儿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叫道:“我没有忘!”
他不满地瞪我,“你方才的语气和举止,都让我好是讨厌。”
俨儿扯扯我的裤腿,不明所以地闪烁眼眸,看看我又看看尉迟恭。
我把俨儿推到我身后,然后我对尉迟恭道:“我告诉你,这孩儿不是你可以碰的。”警告的调子。
他面容抽搐几分,怒气迸发。“你当真以为我甚都不知道么!这屁孩儿的娘是你妹子,不是你。”
我道:“是不是我孩儿与你无关。”
他咬牙道:“你一向不是憎恨王世充的么?为何还要如此维护他的孩儿?”
我复道:“与你无关。”
他怒不可遏,把身旁茶桌上的茶盏一扫落地。“乒乒乓乓”极是刺耳。“你疯了!”
我昂着头,不卑不亢。
“你们作甚?”
我与尉迟恭闻声,都稍泄了愤激。
二公子迈入门槛,见着地上支离破碎的茶盏,再见我们闹了张大红脸,也知发生何事。
秦琼跟在二公子后,看到了我身后的俨儿脸色发青,是吓坏了。他将俨儿捞入怀中,问道:“怎么了?”
俨儿扬起泪眼朦胧,发出细不可闻的声。“叔叔生气了。”
秦琼将他抱起来,看住我道:“沉冤,这儿是殿下的书房,不容许你们这样胡闹。”
我快捷转身,一步冲去将秦琼怀中的俨儿拉了下来。“不许你碰他。”我眼中的感情倨横,吓着人。
二公子拢眉,肃然道:“沉冤!”
我抱紧俨儿,盛气凌人。
秦琼面色一紧,未语。
尉迟恭走到秦琼身旁,叱喝道:“你发个屁疯啊!这孩儿是银锭还是黄金啊!说来说去,他不过也就是个野种!”说着真怒,他的话乱七八糟。
我呵着怒气,“你闭嘴!”
尉迟恭放肆道:“洛阳百姓都在传这俨儿不晓得是王世充之子,还是李密之子。”
我眼底一怵,心魂俱惊。
二公子捕捉细微,眼底幽幽。
我道:“坊间传言也能相信?”可笑至极!
尉迟恭“呵呵”的爽快,“现儿就连长安人都在传王世充抛妻弃子,他进长安问罪,带了所有族人,偏偏疏漏了一个段得雪与她的孩儿。这不恰恰证明了你的亲妹子勾结李密,产下这孽种!”
我上前一步,扬手扇了他一个巴掌。
他的脸迅速红了,头偏去一边。狰狞的面孔是黑黝黝的愤怒,“你打我是否也证明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冷道:“胡说八道!”
秦琼心下担忧。
尉迟恭拢着粗厚的眉,凶神恶煞地瞪我。“你妹子背夫偷汉,她给王世充留下了一个孽障。难怪他会一气之下丢下他们!”
我复扬手,欲掴醒他不干净的嘴巴。
陡然,二公子扣住了我的手腕。他眼眸不复清明,色泽陷深。
尉迟恭见状,陡然更益狂妄。“是王俨还是李俨,你以为真没人知道么!”
我心下觉得辛酸,侧看二公子。
他扣住我手腕的力道加重,似一把愁锁,禁锢我的血脉。
我奋力撤手,震退一步。撇下头,拉过俨儿的手,离开书房。
秦琼想跟去,却被二公子拦下。
秦琼道:“殿下方才为何……”
二公子断定道:“我自有主张。”
尉迟恭“哼”地喧道:“她摆明是个胆小之徒,做了糊涂事也不敢承认,她跟她妹子一个模样!”
二公子背手在后,眼角的阴影冷凝,瞥于尉迟恭。“敬德!你口出狂言,自领二十棍。”
尉迟恭一乍,“殿下?”
二公子冷冰冰地望向他,“违令不遵,再加十棍。”
他微张嘴,眼神有辱。
秦琼扯过他的手臂,细声道:“莫惹殿下,否则吃亏的只是你自己。”
他鼻孔喷出热气,火辣辣的感觉简直比方才掴的两巴掌还疼。
我牵着俨儿的手,慢步在小花园中。
俨儿不敢与我讲话,生怕会惹恼我。
我的眼含泪,兀自想了很多。
他的心里有秦王妃,有息颜,有恪儿,有段志玄,也有尉迟恭。
那我呢?在哪里?
俨儿忽而道:“娘,俨儿是有爹爹的。”
我一震,驻足。
他笑道:“俨儿有爹爹的啊!”很肯定,不犹豫。
抱过俨儿坐到石头上,我漾着笑脸看他。“你与爹爹的关系好么?”
他的眼眸如星,“好啊!爹爹待俨儿最好呐,他的容貌俨儿永远都记得。”
挫骨扬灰都记得么!
也许,他只知他的父亲是王世充,却不知他的爹叫做“王世充”。
我问道:“娘以前可曾问过你爹爹姓甚?”
他点点头,又很快地摇摇头。“娘说,俨儿是娘的儿子。”
我心魂含糊,将他的头颅抵在我胸前。“对!你是娘的儿子,只是娘的儿子。”
看来,得雪是受了许多鲜为人知的苦楚。
为何我从没细心看出?
这日之后,二公子命长孙无忌将俨儿带走。
我开始不肯,长孙无忌说这是为我好。我不明白二公子的做法是何意,可最后还是妥协。
带走俨儿时,长孙无忌还说他只是暂时照顾俨儿而已。
我应承了他,看着他牵着俨儿的手离开。
七月初五,李渊颁布圣旨宣布,窦建德将于六日后被处斩。
王世充因为是主动归降的,何况二公子说会饶了他一族性命,遂李渊将王世充贬为庶民,全族发配蜀中。
我不懂李渊是怎么回事,斩窦建德,留王世充,这是天大的不公!
初六巳时,朝堂空寂。
我换好武官服,进宫觐见李渊。
李渊倒是好心情,先容我与裴寂随他一齐游园观荷。
午时,李渊在两仪殿的偏殿设下宴席,只邀我和裴寂。
三人比作普通百姓,闲谈家常。
我实在憋闷,吃不下一口饭。
搁下筷子,我拱手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
李渊同样搁下筷子,揶揄地看我。
我离开软垫,退后一步跪下。还是拱手,低着头。“臣想请求皇上饶窦建德一命。”
李渊坦白问道:“为何?”
我道:“窦建德宅心仁厚,他爱护妻子将卒,实在不应一死了之。反倒是王世充,他奸佞骄恶,抛妻弃子,不应纵容。”
李渊嘴角噙笑,“沉冤,你如此处决事情,未免过分儿戏。”
我道:“臣并非是因为与王世充的新仇旧恨才说出此话,请陛下明鉴。”
李渊瞧裴寂,施与眼色。
裴寂一揖,然对我说道:“段将军,陛下既以下旨,便是金口玉言。”
我撤下脸面,不想与他撕破脸。
李渊道:“你的心思朕懂,只是在国家大事上,朕不能单凭一个人是否对自己有仇恨而决断他的生死。若是如此,朕岂非得杀尽天下与朕有仇的人?”
我的拳头自然放下,“陛下可听过李世勣将军为了单雄信割去了股肉,以此送别兄弟。这份情怕是旁人不有,臣虽与窦建德没有这样的情谊,却也明白他着实是个重情惜情之人。他待妻子的贴心爱怜,那是不会装模作样的。”
“你的这份重英雄、惜英雄的气魄,朕很是钦佩。朕年轻之时,也如你这般。只是时间久了,你也会慢慢地变得无情无义。”李渊轻声地讲述,仿佛对自己说,又似对我说。
我心里吃痛,忖道:“气魄有屁用,又不能拿来吃!”抿紧双唇,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