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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抿唇,点头。
见状,尔月朝我盈盈一礼后,退出了门外。
尉迟恭复蹲下,坐在榻沿。“沉冤,方才我不是有意这么说。你也知道我口无遮拦,我……”
我拍拍他的手背,眯眼笑了笑。
他突来兴致,问道:“待你身子骨好了,我们便出去比武可好?”
练武?我还可以么?
“五禽戏可好?”凭着我愈发孱弱的身体,大起大落的武功不行了。
他皱皱鼻子,似乎不大乐意。“五禽戏只用来调养身子,我怎能用此与你比武。不可不可,我们得真枪实剑的来一场。以往啊,我们总能随随便便地掐架吵闹,好不开心呐!”他渐渐说起了以前的趣事。
我只觉身体乏了,阖目稍作休息。
不知不觉,已是初秋。
秋雨连绵如丝,时常濡湿身上的衣物。
我却有些偏爱这雨,感觉清爽干净,仿佛能洗涤身上的种种污秽和罪过。穿戴整齐衣裳后,我独自出门,携一柄油纸伞,默默前行。
今日特来兴致,信步漫游,走入了无几人经过的太极宫。
进入太极门,如同以往入宫拜见李渊一模一样。
物是人非,他可还会见我?
走过偌大的广场,踏上一层比一层高的玉石阶,直到顶端。
止步殿外的朱门前,我放下了油纸伞,偷偷地瞭望殿内。我情不自禁地再走前,停驻在雕栏画栋的柱子外。探出脖子,淡定地望了进去。
卸去龙袍的李渊只着一身素雅的常服,发髻凌乱,面容憔悴枯黄。他跪坐在桌案前,双腿上放置着一副琵琶,还未转轴拨弦,却已有情。
裴寂从内殿行进,端坐在李渊身旁。轻微诉说,寥寥数语。
李渊愁眉不展地点点头,缓缓地挑转琵琶弦。
我看住他们,突然揪着衣领,压抑心里的愧疚。
琵琶歌尽残花败,声声叙述昔年情。轻拢慢捻弹指一瞬,断断续续的音色袅未绝。秋雨歌颂鳏寡孤独,兮兮珍重道别离。浅云浓雾化了眉愁,慨叹的流水靡靡,水落三千丈,风吹掩璀璨。
李渊满布风霜的脸,眼角处的皱纹深深倒映,眼仁已无倨傲的雪亮。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君主,而是思子成追忆的老人。
一阙琵琶几段情,子不在,妃不在,犹应心在。冷清的声调,唱着无数的愁涩。
歌阙情断,繁花也许已凋零。
李渊放下了琵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帕子。颤抖地摊开,铺在桌案上,思念伤痛的眼丝毫不眨地观赏着帕子。
帕子上轻描淡写了两个人,一个是月白衣袍的公子。
我微弱地吸着冷气。
那是大公子,他腿上置着锦瑟,双手抚弄,眉目间的温柔泛起,注入弦柱之端。
身披龙袍的李渊手抚琵琶,与子同乐的欢喜溢于言表,可不活泼。
瑟与琵琶,竞逐燕乐。
斜阳醉笑清风,秋雨倾城倾国。
一声雨滴,“嘀嗒”作响。以为只雨,却是泪水。
李渊的手指流水般地滑过帕子,指尖发出微微的颤动。他的眼泪打湿了皱纹,顺着褶皱滑落,随而伴着风声滴在帕子上,慢慢地化成了思念。
我忍住泪水,暗暗地别开脸,碰巧对上了裴寂老泪纵横的眼。
耳闻二公子登基之日,便是尹德妃和张婕妤处死之时。
看来,一切都是千真万确的。
我的眉目恍惚,心下内疚缠绕。腿脚不自觉地往后退,惊得落荒而逃。
顺着原来的路,跑回坐飞阁。
我大口喘息,心脏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身体被冷汗浸湿,咸味融化在我的衣衫内。
瞥了眼门外,今日在外当值的是南衙四卫中的左右卫。二人坚守岗位,矗立如山。
锦瑟安然无恙地被人摆放在桌案上,仿若是个乖巧可人的女儿。
我把右手放在瑟上,指腹擦过每一根的弦柱,心中万念俱灰,却又独独疼惜。我心道:“爹,当初我曾经弃过您的瑟,是大公子的话让我保留了锦瑟。那时,我把锦瑟送给了他,让他替我保管。如今人去楼空,我也没甚可再留恋了。”
当年的火,似曾再度出现。
烈火熊熊,爹葬身火海,无力自救。
玄武门之变,兵强马乱,大公子见血封侯,无话可讲。
如今,一切都该结束了。
大公子和我的约定,烟消云散了。
我飞快地冲到外头,用力地将一名左右卫腰间佩带的千牛刀拔出。
这时,两名左右卫方才醒悟。
但,为时已晚。
我握紧手里的千牛刀,眯眼一窒,朝上劈落,一击即中桌案上的锦瑟。
锦瑟“啪啦”一声,连带着桌案,断成了两块。
玉碎分离,宁不记念。
从外头回来的尔月赶来,惊呼道:“姑娘!”
我丢下千牛刀,身子不自禁地滑落地上。
她连忙搀扶我,“姑娘你何以忍心啊!”
我不答,立即把系着发上的红缎带卸了下来。让尔月带着红缎带,与裂成两半的锦瑟一齐焚了。
尔月说不出任何梗概,奈何奈何。
九月底,二公子追封大公子为息王,谥号曰“隐”。追封四公子为海陵郡王,谥号曰“剌”。二者以礼改葬。
十月,二公子对玄武门之变的功臣进行封赏。
其中武将以尉迟恭功劳第一,文臣则以长孙无忌、房玄龄与杜如晦为首。
长孙无忌升迁左武侯大将军,后任吏部尚书,晋封齐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
尉迟恭拜为右武侯大将军,食实封一千三百户,与房玄龄、杜如晦、王君廓皆仅次于裴寂,实封一千五百户。
二公子对于曾经协助大公子的武将如冯立、谢叔方和薛万彻,幕僚如王珪和魏征,皆都赦而不罪。
到了十一月,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早,而且下得很大很重。
我裹着一件鹅氅,看风花雪月。
长孙无忌几日前来过,说要把俨儿交还给我。他说自己的任务完成,再也别把这么大的担子压在他身上。
我只笑,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知我最近眼浅,遂取笑我不要真的流泪。
我若是哭,也只会是笑着哭。
把俨儿带进宫后,二公子命人将他安置在听蝉斋。
说来奇怪,二公子不仅把坐飞阁搬了过来,还把听蝉斋也挪进来,建在三清殿附近。那里人烟稀少,颇为清静,可用于休养。
我心有所感,原来他一切都布置妥当。
这日,我和尔月带着俨儿出来透透气,观观雪,吃吃茶。
俨儿想到以后都能留在“娘”身边,喜得小脸红彤彤,好像刻意涂了抹胭脂。抱着我,黏着我,缠人的方式五花八门。
我牵着他的小手,缓步而行。
尔月尾随在后,眉额皆是喜意。
俨儿也将十二岁了罢,身子骨逐渐长起来。前不久见他,只到我的胸前,今儿看着与我同高。
他挽着我的手臂,“娘,以后您都会与俨儿一齐玩耍么?”
我露出笑容,给平素里发白的脸添了几分浅红。“这是当然!”
他“咯咯”笑得高兴,把身子靠在我的身侧,极近黏人。“下次长孙叔叔进宫了,俨儿定当感谢他。”听他这么说,他在长孙无忌家中过得并非如此“快乐”啊!
踏雪慢走,尽量地把地上的融雪踩实,好让我们都不用摔跤。
走入凉亭中,我和俨儿一人坐一张石凳。凳上寒凉,汲取我身上的温度,我不禁哆嗦了下。
尔月靠近我,拢了拢我的鹅氅,说道:“天凉了,姑娘和小公子不如回罢。”
俨儿抚向我的手背,忽然放声道:“娘的手好冷啊!”小脸皱成一团,疼惜爱护之言挂在嘴旁。“娘,俨儿的手暖和!”朝我天真地笑笑,用自己的手搓暖我。
我问道:“以后俨儿都会这样做么?”
他咭的笑道:“这是当然!”大声地宣扬。
我眯眼而笑,心里的寒意早已驱散。
有人呼喊“陛下驾到”,声音渐进渐近。
我绕过头察看,二公子正牵着一个女娃娃走来。
那女娃蹦蹦跳跳地踩在雪里,毫不畏惧双脚陷入雪里。她的双眸乌亮,她的模样平实,斯须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带着女娃行进凉亭。
尔月瞄瞄我的神色,以为我又是故意不施礼。
我和俨儿四目皆视于女娃娃,被其活泼濡染。
在此深宫中,竟也有此亮色。
丘行恭向我行礼,问候了声:“姑娘安好。”
这一下,把我从恍惚中唤醒。
二公子见怪不怪,浅笑盈盈。“想不到俨儿这么利害,竟可博红颜一笑。”调侃的语调泛起,令人眼前一亮。
我静默未语。
俨儿“咦”地呼出声,跳下石凳,扬起小脸笑望二公子。“陛下,您所说的‘红颜’可是指娘啊?”
二公子微俯身,摸摸俨儿的脑袋。笑不言语,似在默认。
俨儿道:“夫子曾经说过,凡美人者皆可称之为红颜。”口吻略有成就,还带些骄傲。
二公子道:“俨儿这么说也对!不知这小女娃可不可以也称为红颜?”
闻言,俨儿低头俯视矮自己许多的女娃娃。
她约莫四岁,珠圆玉润的脸蛋使人想入非非。
我这么一想,不禁露齿吐笑。
二公子瞥了瞥我,也是笑意盎然。
“可以啊!”俨儿问,“但是陛下,她是何人呐?”伸手指了指女娃娃。
二公子道:“她叫做婵媛。”他看入俨儿好奇的内心,“以后婵媛都陪伴俨儿好么?”
我心中充愣几分,想道:“‘心婵媛而伤怀兮’的婵媛?”
俨儿灵动笑道:“好啊!”
二公子眉头一扬,脸上尽显欢愉,松开了婵媛的手。
婵媛小步跑到我的脚边,昂起小头颅,乌亮的眼睛就如明星,端详着我的姿容。她拽着我的衣角,举手投足间野性爽朗。她朗声问道:“我可以唤你娘么?”
我浑的惊颤,不知所言。
俨儿走到我另外一边,蹲下来,抬头看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