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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月,雾里花,脑袋一阵天旋地转。惊叫、惶然、恐惧、等待,我想睁开双眼,看看天地玄黄,瞧瞧秀色可餐。
可是,眼皮粘住似的。
返抵柏壁,程咬金抱着那人儿下马。
迎向已经下了马的二公子,程咬金道:“殿下……”
二公子眼中闪念,却淡着声调说道:“把她给我。”
程咬金虽是愚笨,也能懂得。他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把那人儿抱入二公子的怀中。“殿下,末将不懂。方才你为何……”
此时,段志玄出帐,扬声断定道:“咬金,此事你还是不懂为好。”.
程咬金搔了鼻子,鼓起嘴,咕哝道:“伤者乃沉冤,身为同伴的怎能不懂为好?”
段志玄道:“你先下去罢。”
他昂然抬头,又垂下。反复两下,他才拔腿离去。
二公子抱那人儿入帐,将她轻柔地放置榻上。张开手,扫去那人儿脸上刚染的污垢,拨开染湿汗水的额发。接着,他从矮桌上拿来一个个的药瓶、一条条绷带。他的头上有了冷汗,小心避开她右肩的伤口,将她的盔甲卸去。
段志玄跟着进来,见状道:“殿下,还是请军医诊治沉冤罢。”
二公子未语,缓着双手,解开那人儿的腰带。
段志玄有些急了,心道:“沉冤一女儿家,怎能在此……”
一件衣裳,两件衣裳,那人儿身上的束缚即将全部褪去。
正在二公子准备将她最后一件裹身的衣裳卸下,段志玄上前,使力摁着二公子的手背,急道:“殿下若是如此一意孤行,沉冤定会恼恨你的。”为了她,他头一回违抗了二公子的意思。
终于,二公子抽回自己的手。他负手在背,迈步欲走。
偏在此时,段志玄回身看他。“殿下要去何处?”
二公子闪逝忧容,光芒冷聚在眼。“你好生照料她。”话语甫毕,迳自离场。
段志玄叹气,转头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那人儿。
一日一夜,思绪浑噩,我强行睁开眼睑,迷离的事物乍现目前。浑身抽离似的痛,就如千针万穿。
环视四下,忽见秦琼沿榻而坐,目视于我,关怀的心意顿时涌现。
他扬起谦和的笑,问道:“可还好些?”
我躺在榻上,咧起干裂的唇,苦笑道:“极是好的。”
他支吾道:“那支箭刺伤了你的右肩,但却无妨。歇息半月,当是生龙活虎的。”
我瞥了瞥右肩,虽是穿着衣裳,却能活生生地感觉到那鲜红的血汨汨地流淌。心头隐隐作痛,仿佛被甚锐气抽空似的。
看我不言,他道:“其实,总有些事情身不……”
言未罢,我当下打断道:“罢了,都过去了。”
身不由己,那人是如此么?
我亲眼所见,他手挽巨弓,箭已离弦。偏偏射过了我的肩膀,这还是身不由己么?
秦琼看破我眼里的苦涩,纵然能明个中缘故,却不再以言伤我。
不一时,程咬金进了帐。
初始,我颇为讶异。
程咬金摸了摸后脑勺,走来蹲在榻前。笑哈哈的面容带有傻气,他道:“你还痛么?”糊涂人,自有糊涂话。
我“噗嗤”地笑道:“我见着你呐,任何痛苦都没了。”
他“呵”地吐气,将手从脑后放到耳根子上。“我随士信去了一趟虞州,请了一位农妇,让她为你换了新衣裳。你流了许多血,把我自个儿的衣裳都染得火红。”
我但笑不语,一切感激都在眼中。
须臾,帘帐被人挑起。映入侧眼,竟是二公子与段志玄。
我满目忿怨,冲向二公子怒道:“你来此作甚?”触着右肩的伤口,疼得泪水在眼打转。使右手撑身,却是无力。
段志玄沉气道:“沉冤,不得对殿下无礼。”
忽然想到甚,感觉怀中有块硬物撞击着我的心肺,让我很难受。
程咬金突察我的怒色,赶忙将我扶好。他急道:“你莫动,伤口会裂开的。”
我用肘挣开程咬金,交杂的怒气与心肺掀起的焦急合二为一。“你走!给我走!”咬着唇,我不愿泪下。瞪住二公子,此时的我已失往日的平静。
二公子微微挫眉,眼内的杂色消失殆尽。沉浮的声色,如若当日冰冷的箭,直直射向我。
程咬金约莫看到我右肩淌出了丝微的血迹,吓了吓道:“你莫动了啊!”掣肘我的胳膊,扣住我肘上的脉搏。
我大口地喘气,头上青筋几欲裂骨而出。
心里面到底是有些阻碍,有些茫然。
右肩虽痛,却不敌心。
一旁不语的秦琼观此状况,也只好道:“殿下还是回避一下罢。”
段志玄走上跟前,盯着我发狠的神色。“你若不知实况的,就不要像个疯子似的到处骂人!”
我心中一怵,任何憎怨都来。“我就是疯子!你们都给我走!”大吼大闹,只能是如此。我想也不想就从怀中掏出暖玉佩,扔到二公子的胸口前。吸了吸鼻子,眼前有些发黑。乏了,我不再反抗程咬金对我的桎梏。
玉佩撞在他的身上,掉在了铺着毯子的地面上。
把他的东西还给他,我不想看着它想到他!
二公子面色蹉跎,然一瞬后已如从前的冷淡。他不曾语言,转身,离开。
段志玄对我失望,他从地上捡起暖玉佩,眯眼看了我一下,也就走了。
程咬金看着我没有反抗,遂松开了我的胳膊。他将我扶躺在榻上,扫开我的乱发。
方才来了一个疯婆子,可以想象得到!
我侧开眼,眼泪顷刻间顺着眼角滑下。左手漫上心脏,是这般的涩。
秦琼温暾的话响在耳边,“若是苦的,哭出来便会好些。”
乍闻,我愣在眼里的泪顿时汹涌脱落。伴着哽咽,我泣道:“他为何不射穿我的心,这分明叫我难堪!”
他们都无语,营帐内剩下我的嚎啕声。
数日后,我收到了由长安送来的信函。
茫然之间,我打开了信观察,署名竟是四公子。
“闻卿身受伤,虽不可前来相看,也请保重自己”。
寥寥数字,都是他的心思所在。
我瞄了瞄,信封里藏了一瓶药膏。
刹那,我笑颜尽显。
接下几日,四公子且都会遣人送信来此。有时,信函多封,无尽之话都是关怀备至;有时,也不过数数几字,好像甚都毋须计较。
其中,有一封信引起了我的好奇与顾虑。
信中说道“长安城中有一妇人,其孙乃胡人与寡娘子苟且所生。穆阔开朗,固然嚣张。一日,孙竟被妇人所刃。妇人手举菜刀,躲藏布帘后,刀落学出,孙儿虽伤四五刀,却能极力逃脱”。
看似笑话,倒是在提醒甚。
不久,尉迟恭领兵在前行浍州的途中,突遭殷开山和秦琼伏击。
原来是李唐的步骑伏于美良川,给尉迟恭一个迎头痛击。
唐军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以秦琼为首,斩杀敌人首级二千余。
尉迟恭之军左冲右突,以力敌千钧的困力,方可杀出重围,逃进了浍州城内。
闻讯,我再重头看过四公子的信,忽觉奇怪。
四公子所说的只是长安轶闻,却和尉迟恭与唐军的伏击战相似如此。
心下难免起疑,我想道:“莫非是有人从中安插了眼线?”
可凭借四公子的能力,到底是不可能的。
蒲州留守王行本在唐军的围剿下终是走上了求救的地步。
宋金刚为保城池,遂命尉迟恭和寻相增援蒲州。
二公子如法炮制,重施故技,派遣殷开山、秦琼和程咬金率精锐三千,从小径穿插,夜奔安邑截击尉迟恭与寻相。
尉迟恭之军见来者汹涌纷沓,只得仓促应战。最终,尉迟恭全军覆没。尉迟恭和寻相仓皇逃离安邑。
唐军大捷,士兵情绪高涨,请二公子再许他们进攻敌军。
可是,二公子却以“宋金刚悬军千里,深入我地,精兵骁将,皆在于此。刘武周据太原,专倚宋金刚以为捍。士卒虽众,内实空虚,意在速战。我坚营蓄锐以挫其锋,彼粮尽计穷,自当遁走”的话说服士兵,让他们切忌骄兵必败。
武德三年,庚辰,正月。
唐将秦武通进攻蒲州,击降留守王行本。
另一端,时值农民起义首领李文相率众五千余人驻守孟津中潬城,与李世勣结义金兰,共谋袭杀窦建德。
待窦建德渡河之机,李世勣意欲救回其父李盖,并夺窦建德所据的土地归唐。
窦建德之妻因为生产婴儿,遂他们一直没有渡黄河,得以躲过此难。
但李世勣却不因此而停歇。最终,经李文相的帮助,李世勣逃离了洺州,返抵长安,重新归唐。
此时,帐外鹅毛大雪,湮没了黄沙金甲。
我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袭大氅,暖融融的。
右肩的伤并无大碍,碍的却是心头。明明未及心脏,却是疼得无法入睡。
才下眉梢,忽而帐外走进了一人。以为是程咬金,我顿然开玩笑道:“鬼鬼祟祟的,还真不是好汉呢。”侧目观去,霎时震悚。
二公子一身戎装,面容疲倦,眼中有了愁色。直直走来,但在榻前的五六步就停驻。深深的眸子,黑如子夜。
我旋即回忆起那一箭,心脏蓦地跳得激烈。胸口起伏,我沉沉地压下惆然,故意生冷道:“你来此是要嘲笑我么?”
他迈前一步,“不是。”
我看到他的双目黑白分明,忽有感伤,胸臆闷瑟。“若不是的,就走罢。”心道:“……我不想见着你。”犹豫的思绪上了眼,正正出卖了自己。
他再往我这边走,不自禁地就落座榻前。
我吞下口水,眼前花了花。睁大眼,失落地迎视他的目光。“你已经成功奚落了,何须再多此一举。”
他伸出右手,意欲抚向我的脸颊。
我赶忙翻身,用后脑勺面对他。但是我右肩骨扯出的痛,使我懦弱地流下了眼泪。我紧抿双唇,不许哭咽。
二公子的手腾在空气中,生疏的莫名的眼神显现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