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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泣且诉,宝钗仿佛恨不能立时离了这里,真真是含羞带愧,如坐针毡。
统共那么点子银钱,又要为病中的贾母请医问药,又要为贾政等受了苦的长辈爷们补身子,一大家子人坐吃山空,朝廷给的安家银子并柳湘莲送来的那些哪里能够?
一个个端着国公府的架子长辈的体面不愿登林妹妹的门,便吩咐了她来。
她难道便不是大家小姐金尊玉贵娇宠大的?
如今兄死母病、夫走婆厌,娘家婆家具是呼喇喇大厦倾,她纵才智胆略不输男儿,上门央告之际除了哀声相求,又能如何?
宝钗悲从中来泣不成声,黛玉心里又何尝不是酸楚难当。
姊妹共处多年,又是才智相当,黛玉怎能不知宝钗为人?宝钗便是食不果腹,也不会丧气至此。
大惊之后稍一思索,黛玉便知宝钗必是被二舅母王氏逼迫前来。
可怜宝钗空有一副水晶玲珑心肝,终是受累于斯。
青云志珍重意,到头皆是一场空。
“宝姐姐何出此言,咱们,本是一家人。”
不忍直视宝钗落魄之态,黛玉扬手挥退了丫头们便垂首凝望自己绣着缠枝莲的粉绿裙边儿,腹内几多关怀问候翻来覆去数遍,终是没有出口。
到了这等地步,说什么,都伤人。
略宽了宽宝钗的心,黛玉斟酌良久,方给了答复。
“如今家里只我与大爷两人,虽进项有限,好在花费不大,我这便吩咐账上取五十两纹银,宝姐姐且拿去救急,老太太年纪大了,断断拖不得。”
黛玉如今既做了柳家妇,自要为柳湘莲打算一二,况贾家诸人并无一技可糊口,只怕过些日子依旧要过府来,便是账上现有三四百两,也断不能尽给了他们。
这五十两,还是黛玉忧心贾母病情,恐她因银钱不足延误了请医问药给的。
至于贾家为何不允她回门拜一拜外祖母,宝钗既不提,黛玉便也不问,免得徒添烦恼。
黛玉话说得直白,宝钗真真是又羞又臊。
这五十纹银黛玉指名儿给了老祖宗,可她又如何做得主?
朝廷迟迟不再提恩赏贾母之事,王夫人前几日便微露嫌弃贾母年老昏聩偏又多病的意思了,只是碍着贾政不好明说罢了。
大房东府的人虽嘴上不说,可心里,哪个又不盼着贾母早些去了,也好省些嚼用?
左思右想,宝钗咬咬牙,竟起身朝黛玉拜了下去。
“妹妹大恩并不敢忘,只求妹妹送佛送到西,接了老祖宗散散心也好。”
第十六回
知实情绛珠迎亲,因孝道二郎得赏
这一回,黛玉是真真正正动了怒意。
宝钗话里话外,竟是暗指贾母病中受了儿孙慢待!
原本两府抄家获罪之前,黛玉心底就对两位舅母不在外祖母身边侍疾之事颇有微词,乍一听闻贾母如今似是连口汤药也吃不得了,更是既恼怒又心酸。
一张俏脸霎时失了血色,黛玉捏着帕子指了宝钗半晌,终是一个字儿也没能说出来。
黛玉默然不语,宝钗却是等不得了。
细细一算,虽说叫林妹妹接了老祖宗过府奉养确实是撕了贾家的脸面,可养了十余年的嫡亲外孙女接外祖母去自家小住几日礼法上并无不妥。
再者林妹妹接了老祖宗来,贾家省了银米,贾母又能得林妹妹好生照料。
扪心自问,宝钗也不知贾母再如这几日一般无医无药的干熬着,也不知还拖得多久。到那时,当今明旨令妥善安置的诰命夫人去得不明不白,贾家才真是八辈子的颜面也丢尽了。
至于到底住了几日,贾家不说,柳家不说,自是没人理会的。
“……颦儿……”
宝钗心中一急,不由便唤起了黛玉旧日称谓,却不想想这表字恰是宝玉所与。
“宝姐姐慎言。”
果不其然,黛玉闻言面色便又冷了一分,肃声止住了宝钗的话。
“既是老祖宗有意来瞧瞧我与我家大爷,我这做外孙女的自当恭敬从命。不为别的,只为我自个儿的心罢了。”
心中怒气渐炙,黛玉终是忍不住刺了宝钗一句,转念一思又觉无趣,正欲拿话儿回转,却听得屋外玩耍的簪春执夏笄秋挽冬四个齐齐唤了声“大爷”。
竟是柳湘莲回来了。
没料到柳湘莲回得这般早,黛玉忙起身相迎,谁知柳湘莲竟连这一会子也等不得,一阵风似的进了屋。
宝钗避之不迭,只得与柳湘莲见礼。可话虽软和,面上却露出几分怨柳湘莲不知礼数的意思。
柳湘莲也不以为意,浑似全没瞧出来,匆匆对宝钗一抱拳便与黛玉说话。
“忙活了这许多日子,总算得了个了局。因料着你必欢喜,特特办妥了文书便回来了。”
随手端起黛玉手边的残茶一饮而尽,柳湘莲没头没脑的表起了自个儿的功劳,直说得眉飞色舞才瞧见黛玉已是一头雾水,不免有些窘迫,忙清咳一声,扭头叫人进来。
“紫鹃,还不快来见你家姑娘。”
柳湘莲话音未落,一个身着雪青棉比甲,下系着松花百褶裙的丫鬟便垂首迈过门槛儿,紧走几步跪在黛玉脚边,呜呜咽咽哭将起来。
不是紫鹃,又是哪个?
黛玉一时惊喜交加,不由忆起天降横祸那日晨起,紫鹃尚细细叮咛随侍的小丫头子莫忘了劝她进些吃食。
其言切切,其情也殷殷,怎料再相见已是人非、物亦非。
恍若经年。
一时情难自禁,黛玉攥着紫鹃的手强忍了片刻,到底仍是红了眼圈儿,引得柳湘莲在旁频频柔声安慰纾解。
黛玉紫鹃主仆二人久别重逢执手拭泪,柳湘莲更是时时陪伴黛玉左右,只余宝钗一人孤零零立在那里无人理会,真真难堪异常。
柳湘莲缘何巴巴赎了紫鹃回来,还耗费了那许多时日?只为搏黛玉欢喜。
柳湘莲这般温柔小意,为得,也不过是伊人一抹笑颜罢了。
宝钗便是再沉静稳重,此刻也不由心生羡妒,强撑着笑意与黛玉告辞,立时便要归家。
黛玉也不苦留,不过略问一声儿做个样子,就吩咐挽冬拿着对牌亲去账房领了五十两交与宝钗。
直等到送走了宝钗,夫妻两个相伴回房说话,黛玉方惴惴提及接贾母小住一事。
——方才不提,非是黛玉欲先斩后奏迫柳湘莲点头,实是不愿叫宝钗见着自己夫妻争执吵闹。
柳湘莲虽诗词歌赋上并不很通,亦不比宝玉黛玉等人灵韵天成,人情世故上却甚是精明,黛玉将将说了三两句,柳湘莲心下便已了然。
再者那宝二奶奶今儿个神色仓皇举止颓丧,全不似传言般端方大气,贾家眼下的境况当真是不言自明。
全无黛玉料想中那般犹豫恼怒,柳湘莲一口便应下了此事。
“老太太抚养你多年,咱们夫妻理当多多承欢膝下,我这便吩咐梨仙去传话,恰好小厮们还在那边乱糟糟讨人嫌,接老太太倒是便利的很。”
这便是借机叫帮衬贾家的小厮们回来的意思了。
依着柳湘莲的心思,宝玉既已踪迹全无,贾家上下与黛玉有牵连者唯贾母一人而已,既然贾家不愿奉养,正好接了过来,免得她们三天两日拿贾母扯旗来打秋风。
这世间从没听过一大家子人有手有脚,叫别人家养一辈子的。
黛玉自也听出了柳湘莲言外之意,却并未多言。
她既已嫁做柳家妇,便当以柳家为重,柳湘莲能这般爽快允诺派人接贾母来家奉养,已是意外之喜。
一时夫妻两个议定了接贾母的人手并贾母在内宅的居处,柳湘莲顺势便叫侍立在侧的执夏去二门耳房传话给梨仙,叫他立时去贾家走一趟,接了贾家老太太来小住几日。
雷厉风行,足见其心之真,其意也诚。
黛玉一怔,对上柳湘莲含笑双眸竟突生手足无措之感,慌忙别开眼,却躲不过徐徐环住自己的一片水色衣袖。
“往日刘婶斥我不曾好好与你补养身子,我并不很信,谁知今日见着那宝二奶奶,我方知刘婶所言不虚。”
手臂一紧将黛玉圈在胸前,柳湘莲伏在黛玉肩上轻声呢喃。
些许无奈、些许伤怀,几分疼惜、几分不解,裹着丝丝缕缕的缠绵绕进了黛玉的耳,抵进了她的心。
黛玉却任由心底惆怅滋生,身子好似蓦然化作了那泥胎木塑一般,久久也无一语相回。
成亲一月有余,柳湘莲虽待她极好,却为免太过客气,加之二人并未有外祖母口中夫妻之实,饶是黛玉聪慧灵秀,也猜不出柳湘莲心中所思。
这也是黛玉自觉嫁入柳家之前便与宝玉交心有违礼制,心里看轻了自己,才觉柳湘莲种种不合常理之处皆是嫌弃了她的缘故。
她却不想柳湘莲若真是厌弃了她,何必日日搜肠刮肚寻些趣事巴巴凑到她跟前说了,讨她欢喜?
恐她热恐她凉,忧她三餐用得太少又怕她进得太多克化不动,岂是表面功夫可及?
真真是当局者迷。
柳湘莲压着心中忐忑等了良久,虽已打定了主意要得个准话儿,到底熬不过裘良三番四次着人来催,只得三步一回头的去了,留黛玉一人怔怔落泪。
这一去,便是一夜。
贾母到时,因着柳湘莲在外,黛玉纵然已是倦乏困顿,也不得不勉力支撑,出面与贾琮探春两个周旋,又陪着贾母说了半宿的话儿。
且因着贾母病中仍不忘再三嘱咐黛玉与夫婿好生相处,黛玉不免更添一分忧思,长辈面前也只能浅笑着拿话支开了。
第二日一早,柳湘莲尚未归家,小厮梨仙便一路骑马疾奔回来报喜。
黛玉正由挽冬服侍着梳头,便听得院子里一阵喧哗,簪春笄秋两个更是挤作一团从门外跌了进来。
竟是柳湘莲因着孝义得了顺天府举荐。
第十七回
接家业湘莲思进取,入凡尘黛玉解痴心
一时丫头们俱跪下与黛玉道喜。
黛玉也是真心为柳湘莲欢喜,忙自匣子里捡了数个银镙子塞给挽冬,命她赏给梨仙,又命执夏去账上吩咐家下人等这个月皆吃双份月例。
等二人皆领命去了,黛玉自个儿匆匆挽起头发别了根喜鹊登梅垂珠钗,便领着簪春笄秋两个过贾母院子问安。
黛玉到时,紫鹃正用美人拳给贾母捶腿。
贾母虽久